在表叔家呆過那麼久,陳豐年早就悟出了一個道理,不管是對是錯,表姐黑了臉,先認錯就對了。
錯不錯是次要的,態度才是首要的。
不管有錯沒錯,表姐說錯了就是錯。
機靈的陳豐年,見表姐臉上沒有陽光,先認了錯,還表明了自己正視學習的良好態度。
熊孩子一口氣說了三個形容詞,卻有點不太符合場合,樂韻凶狠地瞪他一眼:“你頭懸梁錐刺股就行了,在我家敢鑿壁偷光,打死你。”
轉而就變了語氣:“鳳嬸,讓這熊孩子住我一樓的房間方便好好學習,我睡二樓書房。”
小樂樂自己處理好了李小妍的稱呼問題,順便幫自己也解決了稱呼問題,周秋鳳什麼話也不說了,坐聽小樂樂管教熊孩子。
當聽到小樂樂與自己說話,笑著答:“行。你安排他住哪就讓他住哪。”
“我的書基本全在一樓臥室裡,你給我好好看書用功,有不懂的再問我,敢偷奸耍滑陰奉陽違,小心你的狗腿。”
與鳳嬸說了讓熊孩子住自己一樓的臥房,樂韻又凶巴巴的威脅熊孩子,讓他提著背包跟自己去看房間。
陳豐年哪敢說不,拎上自己的背包,屁顛屁顛地跟著表姐,表姐讓他住她以前住的臥室,代表著非常信任他噠!
李小妍坐在周奶奶身邊,儘量減少存在感,聽到樂家姑娘與少年的對話,心裡酸酸的,她叫了聲‘表姐’被當麵給落了臉,那位少年卻被安排住樂家姑娘住過的房間,這待遇,天差地彆。
她聽說過樂家一些不成文的禁忌,樂家南樓三樓、樂家北樓的冰箱房和北樓二樓俱是樂家重地,沒有得到樂家姑娘允許,不能私自去那三個地方。
還有樂家南樓二樓也是閒人免進,隻有樂家人帶領才可以參觀。
樂家姑娘的臥室和書房就更彆說了,拒絕參觀。
李小妍嫉妒了,她媽媽現在是樂善舅舅的婆娘,她也算是樂家親戚,樂家姑娘為什麼沒把她當親戚禮待?
陳豐年跟著表姐進得房間,打量一番,跑到榻邊摸了摸榻,一臉驚歎,表姐閨房的榻,感覺比客房的床貴重了不知多少倍。
樂小同學領著熊孩子到私人地盤,收拾出些最近可能要用的東西裝在一隻大行李箱裡,連同自己的藥箱和一個背包提去二樓書房。
表姐去了二樓,陳豐年將背包扔一邊,機智的去給表叔當打雜工。
樂韻見過熊孩子一麵,把自己的物品放在書房內,繼續回到二樓客廳教弟弟樂理知識。
小樂樂帶走陳豐年,周滿奶奶周村長也避開跟蒙嫂母女有關的任何話題,說了些家常話,待帥哥卸完貨,周村長再次跟去村辦樓。
周奶奶說了一陣話,說要喂小豬仔,先回自家。
李小妍是跟著周奶奶到樂家串門,自然跟著離開。
從樂家回到周家,以為周奶奶會說些什麼,結果周奶奶什麼也沒說,她慌了。
周奶奶回來就把自己痛罵一頓還好,老人什麼也不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跟著周奶奶拿豬仔潲喂了小豬,跟著回到周家堂屋,哭著認錯:“奶奶,我錯了,我隻是覺得叫樂韻叫表姐更親近些,我不知道她不喜歡周家孩子叫她表姐。”
周奶奶本來以為李小妍隻是想跟樂樂關係更親密點才故意叫表姐,也沒準備為難她,可聽到後一句就覺得味道不對。
什麼叫樂樂不喜歡周家孩子叫她表姐?
李姑娘是想提醒她說樂樂看不起周家孩子?還是怪樂樂不把她當親戚?
周奶奶心裡更堵了,原以為小蒙和李婆婆那樣的人教養出來的孩子應該是個拎得清的,以為這個繼孫女跟周春梅不一樣,可現在怎麼覺得好像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她心裡不舒服,說話的聲音也沒了以往的溫和:“李姑娘,你以後就按樂樂的說得那樣叫秋鳳叫鳳嬸或周姨,遇著樂樂叫樂姐姐,不叫也行,反正你與樂樂本來就不熟,大家各過各的日子,我們也不會強迫你跟樂家姐弟來往。”
周奶奶叫她“李姑娘”?!李小妍嚇呆了,呆了幾秒,哇的一下哭出聲:“奶奶,我哪裡做錯了,你直接罵我打我吧,不要這樣說,我受不起的。”
“你是李家的姑娘,隻有你媽你親奶能打你罵你,我說得話不頂用,”周奶奶轉過臉:“你也莫動不動就哭,原本聽說你是個通情達理、心地很好的伢崽,我才願意接受你跟你媽媽一起來周家。
你有你自己的心思,隻要不過份,也沒有傷害到周家和樂家,自然沒人說什麼,要是因為你挑撥得我姑娘與我崽不和,那也彆怪我容不下你。”
嗚嗚哭著的李小妍,硬是將眼淚憋住,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她……被看穿了,連周奶奶也看出來她有其他想法?
彆人呢?樂姑娘……是不是也看穿了她,知道她有小心思?
李小妍愣愣的發呆,眼淚也不流了。
周奶奶敲打了李姑娘幾句,也就沒有再繼續咄咄逼人,平靜地出去,到屋後走了兩圈,也算是給李姑娘一個台階下。
李小妍呆坐了半晌才從失魂狀態回魂,看著空蕩蕩的夥房,又急又後怕,坐立難安,匆匆去了下屋的三樓,回自己住的房間呆著。
周奶奶在外麵逛了幾圈再回到夥房,沒看見李小妍,也沒去尋找,李姑娘有要長歪的苗頭,必須趁早給掰正。
能不能掰正,不好說,但發現不對,還慣著不當回事,以後想掰也肯定掰轉不回來。
就如她孫女周春梅,以前沒發現她歪了,等發現時已經歪天邊去了,掰不回正道了。
周奶奶覺得不能讓李姑娘成為第二個周春梅,也很上心,到傍晚,做完家務,做好晚飯等著兒子和媳婦回家。
周哥蒙嫂早晚同進出,他們回到家天也擦黑了,洗了手腳進夥房。
沒見周天明,周哥也不奇怪,猜著必定去了樂家,沒看見李小妍,問了一句:“媽,小妍她是不是和天明一起去了樂樂家?”
兒子提到李小妍,周奶奶看了眼蒙嫂,也沒瞞她,直接了當的說:“樂樂中午回來了,我下午想去看樂樂,小妍說她想跟我一起去,我想著早晚要帶小妍去樂樂家認識一下的,自然也帶過去了。
小妍去了樂家叫樂樂‘表姐’,樂樂沒同意,樂樂說周家天宏天藍他們叫她樂姐姐,讓小妍也那樣叫,免得彆人誤會,還說了讓小妍彆叫秋鳳叫‘姑’,依村子裡小孩子那樣叫嬸或叫姨。”
“嘶”,蒙嫂一陣心驚肉跳,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哥也覺得整個人不太好:“媽,我之前跟你說待小妍回來,你把天宏天藍他們叫樂樂的稱呼說給小妍聽,讓小妍也那樣喊,你老是不是還沒來得及說?”
“我說了,”周奶奶麵色不佳:“我在李姑娘放假回家那天就叮囑過了,李姑娘當時也說記住了,可今天當著你滿奶奶、滿爺爺,還有陳豐年的麵,開口叫得是‘表姐’。
樂樂回來時跟著兩個保鏢,當時他們在堂屋搬東西,在那樣的情況下,我能說什麼?你滿叔滿嬸自然也不能打圓場。
樂樂糾正了李姑娘的稱呼,沒再多說什麼。
李姑娘跟我回來,哭著說她隻是覺得叫表姐更親近些,沒想到樂樂不喜歡周家人叫她表姐。
我說了她幾句,她回了樓上一直沒下來,你們去看看吧。”
蒙嫂聽了婆母的話,也知是自己姑娘做了陰奉陽違的事,不僅招了樂姑娘反感,也讓婆婆心頭有了膈應。
她立即就道歉:“媽,小妍她做得不對,給你添麻煩了,我晚上好好說說她。”
“嗯。你是個懂事的,我很放心。”周奶奶把該說的說了,沒再長篇大論。
蒙嫂讓婆母和周夏龍先吃飯,她去下屋的三樓找女兒,看到房間亮著燈,敲了一下門,喊了兩聲,門也開了。
看到打開門的女兒眼睛紅腫,蒙嫂歎口氣:“小妍,老人家剛跟我說了你們去樂家發生的事。”
“媽也覺得我錯了是不是,我隻是想表示得更親近些啊,她也沒必要這樣下我的臉。”李小妍又想哭。
“那你憑什麼讓樂家姑娘給你臉?”蒙嫂沒有心軟,劈頭就問:“你是在樂家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樂家,還是保護維護過樂家姑娘或者樂家哪一個老人?
又或者,你做了什麼事有恩於樂家?”
李小妍被問得啞口無言。
把人問住了,蒙嫂又問:“你與樂家沒有任何關係,對樂家沒有一點恩情,你與樂家無親無故,樂家姑娘憑什麼要給你臉麵?
你要是為這個地方做了大貢獻,樂家也得了好處,樂姑娘不給臉你還有道理說彆人不懂感恩,你有為這個地方做過什麼貢獻嗎?”
“媽……”李小妍心裡難過的又掉下眼淚來。
“你沒有為這個地方做過好事,在你來周家以前,你跟樂家沒有任何一點瓜葛,因為跟著周家人才能去樂家做客,你哪來的臉麵?”
蒙嫂從來舍不得罵自己姑娘重話,可之前聽婆婆的話聽出苗頭不對,唯恐自己女兒被彆人的富貴迷了眼,長歪了,狠心的責問。
“樂家姑娘自己有能力,她在首都大人物圈裡聽說也是坐上席的,她隨手就給學校捐了圖書館教學樓,還有書、電腦和什麼音樂類的東西,總體算起來超過一億。
還有,她還給縣醫院捐了一批機器,有一個什麼機器就值一個億,還捐給鄉醫院一批機器,少說也值百幾十萬。
現在的樂家姑娘,是連縣裡的那些高乾想請她吃飯也請不到的大人物,她跟誰吃個飯,就是給誰臉。
你呢,縣裡的高乾見了你認識你嗎?彆人知道你是誰嗎?
莫說遠的,就是梅村,也並不是家家與樂家親,最得臉的也就那麼幾家,全是以前在樂家最困難的時候一直相互幫助的人家。
你來了周家,能跟著去樂家就已經是多少人羨慕不到的好運氣,你得有多大臉才好意思說樂姑娘不給你臉麵?
你這種心思讓彆人知道,你看彆人會不會吐你一臉口水,罵不罵你不要臉。”
蒙嫂一句又一句,句句往姑娘心窩子裡戳。
李小妍被戳得心窩子千瘡百孔,眼淚成串成串地滾出來,像斷線的珠子滴滴嗒嗒的落地。
“你是不是忘了以前?”蒙嫂還沒準備收手,繼續說:“你爸還在的時候,我們娘倆在你爸手裡過得是什麼日子?
在你爸眼裡,我們娘倆與家裡的雞狗沒什麼兩樣,想罵就罵,隔個三五天還得被打一回。
因為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舍不得拋下你,怕我走了你被你爸打,才留下來,硬是撐著才熬了過來。
你爸走後的那幾年,也有人給我說合,彆家隻讓我改嫁,嫌你是累贅,沒誰同意讓你跟過去,沒誰願意養你送你讀書。
你是我生的,我舍不得你被作踐,寧願我自己做牛馬也想送你讀點書,以後能過得好一些,沒同意改嫁。
隻有尹老校長做得這個媒,隻有周家,從一開始就沒有嫌棄過你,願意把你當姑娘養,也是周家說你奶住的小村太偏了,你一個女伢崽上學走山路不安全,主動提出來讓你跟來周家住。
樂姑娘在老校長家見過我一麵,她不反對,周家才覺得我們娘倆不是那種勢利眼,我們娘倆才有機會進周家的大門。
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來了周家,周家奶奶可有給過你臉色看?你周叔他可有嫌棄過你什麼?
小妍,是不是就是因為周家對你太好,老人家太好說話,你就忘了本,變得無法無天了起來?”
“不……”李小妍被說得臉色一點一點的泛白,想說不是,卻連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
周奶奶、周叔對她很好,周家的姑奶奶也很和藹,在周家,她沒有受過半點委屈,也不用凡事小心翼翼的看人臉色,周家從沒像防賊一樣的防她。
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媽媽說得對,是因為周家對她好,她媽媽現在是周家媳婦,是樂家小男娃親舅的媳婦,她理所當然的認為樂家姐弟就得敬著她。
被媽媽罵得清醒了,李小妍哭得更凶:“媽,我知道錯了。”
講了一通大道理,蒙嫂總覺鬆了一口氣:“這世上啊,沒有什麼白來的東西,真心才能換真心,你真知錯就好,想清楚了就下去吃飯。”
“嗯。”李小妍帶著鼻音應了,去衛生間洗了臉,再跟著媽媽下樓。
進了夥房,看到周奶奶和周叔,李小妍也沒敢耍脾氣,喊了奶奶和周叔,跟著媽媽坐下。
周奶奶、周哥還等著一起吃飯,當蒙嫂母女倆來了,母子倆什麼也沒問,開始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