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山河在
第二百四十節
營部會議室正在開著營級政治學習會議,李衛就急衝衝地闖了進來,對於李衛的冒失舉動,會議室內在座的各位楞楞的看向他,這種會議小李子一般是唯恐避之不及,今天難得的往裡麵湊。
見會議正討論得熱烈被冷不丁打斷,一連指導員丁鶴洋臉上掛不住,直接喝道:“沒看到開會哪?!出去出去!”
“咋啦?!讓人欺負啦?!”二營長製止住丁鶴洋,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以為小李子要找人開架,回來請示領導搬援兵,儘管營裡的那幫子熊兵沒少給他這個做營長添亂,平時鬨鬨人民內部矛盾對於吳二狗來說也是家常便犯,家裡小兩口兒都時常有絆嘴兒呢,何況是血氣方剛的一堆大兵。
看到營裡的領導們都在,李衛摸了摸腦袋道:“報告領導,我發現現在營裡有一個問題。”腦子正措著詞兒,儘可能用合理的語言把對未來的擔心,特彆是即將發生的五一大掃蕩提前預警給營裡領導,通過營裡一層層往上麵報,好早做準備,如果不加修飾直楞楞地說出去,恐怕會議室裡的這些人還不把他當瘋子給轟出去才怪,畢竟這個年代的人們想像力可沒豐富到會有什麼科幻,玄幻之說。
“說吧!”宗舟宇教導員感覺李衛並不像是言行不動腦子的人。
從新兵郭偉的抱怨,讓李衛覺察到營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虛浮和過於樂觀的思潮,從現代經曆過來的他可是知道一九四二年會發生哪些大事,營裡這種局麵給他點亮了警燈,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現像,並不能怪戰士們小農意識太重,意識形態上過於短視,隻能說當時的人文化基礎不高和信息交流並不通暢,導致不能把目光放遠。
李衛用著重語氣道:“首先,我不是一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雖然現在美國對日本宣戰,但日本的主要重心還是在中國,但上眼下我感覺到不少戰士們對敵人放鬆了警惕,這很危險,我們當兵不僅僅是光打敗小日本就算數的,這是對國家和民族不負責任的,我們還有很多敵人,包括分裂分子,國外敵對勢力,甚至是我們內部的敵人,給中國帶來戰爭陰影的不僅僅隻有日本一個國家,所以我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隻要我們有一絲鬆懈,潛伏的敵人就會趁著這個鬆懈給我們致命一擊。”
丁鶴洋指導員不能接受李衛的說法,他道:“不是吧,我看小日本氣數將儘,眼下形勢一片大好,弄不好今年都撐不過,抗戰勝利指日可待呢。”
顯然最近根據地上報紙對國內國際抗戰形勢的看好的報道,對各級官兵們的心態影響很大,當然,誰都希望戰爭能早早結束,而眼下的國際形勢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
“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我認為日軍將會向根據地發動一次巨大攻勢,作戰計劃將會更隱蔽更狡猾;如果我們還在空等著世界局勢會壓迫著日本人自己來投降,那是不可能的,日本人在失敗前必定會對中國進行拚死一擊,那麼還不如我們自己親手扼殺它的一切軍事力量,永絕後患。”
“衛子,你怎麼知道的?!”宗舟宇幾乎有點不敢認識這個李衛,李衛的話實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措詞用句條理清晰,這個在戰場上能打能殺的戰士居然什麼時候會有這麼縝密的分析能力,要知道文職和武職並不是那麼好兼容的。
“現在是我們在本土抗擊日本侵略,和美國的海外作戰完全不一樣,本土作戰對國家自身的影響極大,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就是半殘,光依靠美國是沒有用的,美國人不會白替中國打天下,抗日還是要依靠我們自己才行,日本人還有相當多的軍隊存在,並沒有完全傷到元氣,”李衛話鋒一轉,“毛主席說過,‘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從目前日軍在戰爭中的局勢看,如果日本要從多線作戰的困境中抽身出來,那麼就必然會選擇攘外必先安內,必定會先把矛頭指向較容易解決的對手,從日軍目前主要作戰對像的實力上分析,八路軍裝備最差,兵力最少,控製區最小,肯定會成為日軍頭一個急於解決的障礙,等過了春天,氣候適宜大規模兵力調動時,所以我可以預計在今天五六月份,日軍將會偷襲根據地,這是一個危機,危險與機遇並存,隻要我們能撐過今年,那日軍多線作戰產生出來的弊端將會越來越大,形勢將會被徹底扭轉。”隻有李衛知道這些話明顯就是照著答案反推過程。
吳營長瞪大了眼,偏著腦袋看向身邊二連的指導員,小聲道:“衛子什麼時候這麼能說了,還頭頭是道的,不會哪個人寫好了讓李衛來背誦的吧。”他顯然沒有想到李衛還真能對局勢說出這麼一番令人不得不相信的評論出來,在以前表現看,李衛都是二話不說抄家夥就上的主兒。
“不像吧!不過這小子總是會弄出點意外,對於他來說要是沒有意外,那才是意外呢。”二連指導員看樣子對李衛的脾性很是了解,反而樂嗬嗬地看著李衛繼續爆出猛料。
“好,說得不錯。”吳營長鼓掌道,他還真是有點擔心小日本會投降,身為軍人就是為戰爭而生的,沒仗打了那才無聊呢,他巴不得再讓日本鬼子們試試二營再次磨出來的尖刀。
“我希望各位領導能向上級報告,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放鬆警惕,因為戰爭隨時會在下一秒爆發。”李衛很是鄭重的道。
政治和軍事嗅覺很靈敏宗舟宇教導員很快意識到了李衛話中的重要性,他站起身握住李衛的手道:“李衛同誌,你說得很好,謝謝你的意見,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會放鬆警惕,你說的這些,我們肯定會記下來,抄報上級。”他扭頭看向擔任會議記錄工作的丁鶴洋指導員道:“小丁,李衛的話都記下來,這次會議的議題討論完後,我們再對當前戰士們的思想狀態要做一個分析,同時討論一下李衛同誌提出來的問題,晚上連排級乾部開個群思群議會。”
“是!”丁鶴洋沒想到宗舟宇教導員居然對一個小班長的話當真了,貌似剛才李衛說的話他都沒記,這會兒又要問其他人了。
把壓在心裡的話痛快地說出來後,李衛感覺心裡痛快多了,無論如何他對自己一班的訓練都不會鬆懈下來,有時一個班的戰鬥力強弱往往會在戰場上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李衛所要做的努力就是如何把這根稻草變得更加沉重,可以在戰場上更快的壓垮敵人。
“謝謝教導員,營長和各位指導員,我不打擾你們開會了!”李衛敬了軍禮,轉身退出會議室。
吳營長一拍桌子道:“不管小日本是不是快投降,我決定了,會議結束後就加強營裡的訓練,我要求各連能夠應付隨時爆發的戰鬥,特彆是敵人的各種偷襲。”反正他是鐵了心的要好好操練操練這支剛剛恢複元氣的二營。
練習了一個星期的戰鬥陣形後,一班的兩個新兵在李衛眼裡才算勉強初步合格,但也僅僅隻掌握了衝鋒、偷襲、巷戰、斷後等少數幾個組合陣形,以後仍需要不斷磨合訓練,這也歸功於當初李衛和三個老兵已經考慮到可能會有兩個不成器的新兵加入,充分做好的掩護準備,才會這麼快適應新的戰隊組合。
對李衛就拉著兩個新兵來到了靶場邊,郭偉和孫宇誌有點疑惑,哪怕是新兵營裡,通常都在武器操作維護和訓練射姿態等動作性訓練,實彈射擊訓練幾乎是極少有,哪怕在每人很少的實彈射擊時,每一發子彈都要經過長久的準備,開槍後都要做出總結,珍惜每一發子彈帶來的少許射擊經驗,子彈並不充裕一直是八路軍根據地長期存在的窘境,畢竟能夠安心大規模生產的兵工廠,隻有一個兼備天時地利人和的黃涯洞第一兵工廠。
“班長!我們不是要打靶吧!”孫宇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衝著這些死靶練習實彈射擊使他有一種奢侈浪費的犯罪心理。
“沒錯!今天我們班實彈射擊訓練。”李衛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實彈射擊消耗的不是他的子彈一樣,三個老兵已經在靶場上立好了一排排固定標靶。
儘管衝鋒近身戰是目前抗日戰場上的主流戰法,但看過現代戰爭電影電視的李衛心目中近身戰是最傻b的戰鬥形式,用子彈最有效率地直接消滅敵人才是王道,一槍一個乾脆利落的搞定敵人,哪兒用得著浪費那麼多力氣拚刺刀,如果不練好射擊,那手裡的步槍還不如燒火棍,所以新兵要練出一手好槍法,除了死練射擊姿態外,結結實實的用實彈去喂才會喂出好槍法來。
郭偉和孫宇誌兩人齊齊的抽了一口冷氣,一班長真是牛b地可以,麵不改色地用實彈射擊打靶,放眼在營裡,恐怕沒有人會有這樣的底氣,李班長不會在糊弄他們吧。
李衛招招手,莊冬榮和丁弘兩個老兵從靶場邊上抬來一隻綠漆的扁木箱,年紀最大的老兵湯少明利索的撬開了木箱,密密麻麻,黃澄澄的子彈幾乎晃暈了除了李衛以外所有人的眼睛。
今天是地主家過年,一定是的,幾個新老戰士連打土豪分田地的心都有了。
“我,我的天,我不是在坐夢吧,老孫,你掐我一下!”郭偉拉著孫宇誌求著他掐自己一下,他望向李衛班長:“班長,這些不會,不會真的全是讓我們用來實彈射擊?!”一大箱子彈,估計有五百發,多麼雄厚的本錢。
“不錯!今天全部給我打完,彆跟我客氣,一發都彆給我剩。”李衛聳了聳肩,又冒出一句讓他們幾乎窒息的話:“明天還有一箱!對了,後天也有。”
“天哪,班長,你家裡不會是開兵工廠的吧!”郭偉都不太敢相信一個小小的班長竟會有這麼大的手筆,這麼一大箱子彈這幾乎可以抵得上一場小規模戰鬥的消耗量,這簡直會讓人以為李衛搶劫了軍需處,想想軍需處處長們的職業通病,多拿兩顆子彈都會讓他們拿刀追殺過半個村子,郭偉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陷入無底深淵,這麼多子彈,就是從犯也是五馬分屍啊。
“咦,你怎麼知道的?!衛哥家裡就是開兵工廠的。”特邀射擊教頭範國文不知何時出現在李衛身邊代替李衛回答。
兩個新兵蛋子翻了翻白眼,立仆。
李衛無視兩個新兵經不住這樣的心理打擊,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難得戴著的伯爵手表,道:“好了,抓緊時間,國文,先給他們兩個講講射擊的基本要領,然後帶他們開練。”如果是pk混戰,李衛當仁不讓的是二營最強,但論到射擊,他是自愧不如範國文這個吃過資本主義洋麵包的美國本科大學生,畢竟是有現代工業環境裡帶來的天生槍感和神射水準,全一分區無人能出其右。
“是,老大,都交給我了!”範國文一臉邪惡,終於可以讓他有機會操練人,媽的,過過當班長的乾癮也好。
“立正!”範國文拋開斯文的偽裝,滿臉猙獰地吼道,手裡抓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對天開了兩槍,然後散發著硝煙的槍口直頂在兩個新兵腦門子上:“都給我站直嘍!彆趴下!”
兩個新兵哪見過這種陣勢,幾乎是見了鬼似的表情,驚恐萬分地立正站直身子,生怕晚了一步,子彈就會從槍口裡怒射而出一樣。
一班丁弘,莊冬榮和湯少明三個老兵背後涼氣直冒,平常時幾乎看不出來,這個姓範的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狼,手底下一點都不軟,,這樣級彆的神槍手也就隻有李衛才能叫得動來教兩個新兵,也不知是郭偉和孫宇誌兩個新兵的幸與不幸。
李衛早已經閃了不見人影,靶場上的教學全交給了範國文,這裡已經沒他什麼事了,兩個新兵哪怕是有冤也是沒處申。
掃了一眼兩個嚇得直哆嗦的新兵,範國文開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