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兩個土鱉的第一次會晤
呼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短暫的眩暈來襲,緊隨而至的是一種顛簸感,有點像在船上的感覺,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不是,因為身邊響起地道的京片子。
一個女人說排了整整好幾個小時才辦好這個月的公交月票,難度快趕上十幾年前過春節去供銷社買肉了,另一個女人說這還算幸運的,上個月她去石景山公園東邊的月票發售處排隊,從下午2點半排到快6點,好不容易輪到她了,窗口工作人員說今天月票賣沒了,完事把擋板一拉,得,這一下午白排了。
“燕京大學到了啊,要下車的做好準備。燕京大學,燕京大學有沒有?”
“有,有。”
林躍打個激靈,從迷茫中醒來,意識到這不是在船上,而是在公交車上。
吱
伴隨刹車的響聲,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住,林躍打量一眼窗外攢動的人頭,挎了挎肩頭隻剩半顆紅星,下麵“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磨掉一半的帆布包,把放在腳邊的磷肥袋往腋下一夾,喊聲“借過”,迎著乘客們好奇的目光從車上下來。
咣
車門一關,公交車往外一拐,離開站點。
林躍抬頭打量一眼對麵放在80年代相當氣派的大門和大門上方黑匾中間的“燕京大學”四個大字,跟著路口的自行車流過馬路,往學校裡麵走。
趁此時間,他把注意力投入腦海,喚出係統菜單,確認這一次的任務內容。
【西出陽關無故人】:偵測到《中國合夥人》編號為70922的幸運用戶的吐槽,雖然影片改變不了“爽文”的本質,充斥著不太密集的打臉橋段,還有友情、熱血、商業、愛情、勵誌、分歧、文化衝突這樣的元素,導演的野心很大,但是平心而論,都不是太出彩,相反很平庸,然而就是這份平庸和因其而來的中庸,讓影片在一眾賣腐賣肉賣悲劇賣情懷的所謂青春文藝片中,成了幾乎難以超越的作品,個人覺得,對比《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中國合夥人》無論從格局、演技、劇情、思想、節奏上麵都更勝一籌。
主線任務:青春無悔,享受人生。
任務難度:普通。
失敗懲罰:無。
任務時限1980年-2003年。
吐槽?
這是吐槽嗎?這是在誇《中國合夥人》吧?
林躍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這位幸運用戶比較以前都市劇幸運用戶的言辭溫和得太多,讓他有種不適應的感覺。另外任務設定也讓他一頭霧水,不說這次就隻有一個主線任務,以前好歹還會加個支線任務進來,這主線任務後麵的“青春無悔,享受人生”八個字是什麼意思?能給個具體的標準嗎?最煩這種籠統到近乎朦朧的文字,因為完全不知做到什麼程度才叫完成。
青春無悔?是說要乾點蠢事,二十年後很豪邁地講無悔青春?
享受人生?大多數人是被人生(社會)消遣享受的那一個吧……照這麼看來,主線任務還是有點難度的。
“嘿,哥們兒,你也是新生?”
兩側不絕於耳的自行車響鈴沒有把他喚醒,一個還算低沉有力的男聲把他的注意力由係統空間拉回現實。
林躍扭臉一瞧,嗬,果然沒錯,怪不得聽起來很熟悉呢,原來跟自己答話的不是彆人,正是電影主角之一,那個即使創辦了新夢想,還是一副土鱉姿態的成冬青。
這種土鱉是深入骨髓的,起碼從現在來看是的。
彆人都是襯衣、背心、長褲、運動鞋,腳踩自行車,籃子裡放著暖壺和各種工具書、詩集什麼,屁股瓣外側頂著一個個小挎包,裡麵是離家時父母硬塞的水果。
他呢,左邊屎黃色斜挎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了什麼,右邊夾著被褥和涼席,上身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外套,裡麵是收舊衣服的小販都嫌老氣的白背心,胸口印著掉了一半色的“中國”兩字,關鍵是那條長褲的褲腳沾著泥,像是剛澆完地就跑來報道一樣。
林躍在打量成冬青,成冬青也在打量他,臉上除了友好的笑容,熱切的眼神宛如在說,“嘿,老兄,你不覺得咱們是一路人嗎?”
林躍打量一眼身上穿戴,手裡的行囊,再瞅瞅成冬青的裝備,沒話說了。
也就在這時,一道信息流注入腦海。
林躍,山西大同人,家庭條件不佳,父親臥病在床,母親也沒什麼生活技能,就靠幾畝地養活一家三口,他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今年更是超常發揮,一舉考過燕京大學的錄取分數線。
要到首都上學,對於農村學子來講,生活費是個大問題,好在縣領導不錯,考慮到一個縣幾年都不一定出個能上燕京大學的學生,他爺爺又是抗戰時期的烈士,便承諾負擔他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就這樣,他穿著老布鞋,背著帆布包,提著裝被褥的磷肥袋,夾著一包要拿來討好舍友的豆腐乾坐上了開往東方的綠皮車,來到腳下這座洋溢青春朝氣的城市,踏入了這所充斥著躁動荷爾蒙的校園。
“我叫成冬青,外語係的,你呢?”眼見他不說話,成冬青也不氣餒,繼續跟他套近乎。
“巧了,我也是外語係的。”林躍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林躍。”
成冬青帶著迷茫看著他的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學報紙上那些大人物的樣子跟他握了握手,嘿嘿傻笑的樣子像個憨瓜。
以新生報道時限來講,他們倆來得比較晚,本地學生已經住進宿舍,在報名點排隊的基本都是偏遠地區的學子,那些穿著新款旅遊鞋,拿著帶香味的小扇子,或者騎自行車的學生豪不吝嗇審視和玩味的目光,偶爾還會指著某人說他的發型可笑或者穿戴像西三旗老廠的看門大爺。
成冬青挺介意這些流言的,不時藏頭縮腳,緊張的時候會推眼鏡框,不過相比緊張,上大學的高興情緒更勝一籌,對一個祖祖輩輩生活在農村的鄉下人而言,這裡的一切都透著股子新鮮勁兒。
林躍跟他完全是兩個極端,敢審視他的人都被他一眼瞪回去,基本上沒人可以與他對視。
九月的燕京熱力不減,曬到汗流浹背才走完了報名流程,成冬青拒絕了一位學長好心幫忙的請求,因為他總覺得對方娘了點兒,看他跟林躍的眼神兒也有點不對勁。
好在路上都是學生,不知道男生宿舍在哪兒可以問。
途中成冬青問了一個他壓抑了一路的問題:“你為什麼要學法語?”
林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成冬青:“那你為什麼要學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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