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電視劇的設定,馮曉琴屬於望夫成龍的那種人,硬逼著顧磊去考財會證,於是顧磊在工作之餘還得上補習班,本來他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沒啥上進心,也沒脾氣,可以講很窩囊,一方麵不願意上補習班,又不敢跟媳婦兒明講,便隻能陰奉陽違,明著去聽講,偶爾曠個小課去看電影或者泡網吧。
在偷偷找樂子這件事上跟《三十而已》裡的許幻山有一拚,不過不一樣的是,許幻山有錢,也有上進心,能吸引綠茶,他沒錢,就隻能沉溺一下低等級的快樂。
“我在網吧。”
如果是原來的顧磊,那一定是跑到外麵接電話,誠惶誠恐地叫“老婆”,說自己在補習班上課呢,搞不好還得發張現場照片過去證明自己沒有撒謊,現在換成他,那當然是不會慣馮曉琴的毛病了。
“網吧?你去網吧乾什麼?”
揚聲器裡的女聲反而低了不少,因為站在她的角度,習慣了不成器的老公低聲下氣,慢言細語,麵對突然的理直氣壯,自然會有無所適從的感覺。
林躍說道:“你說來網吧能乾什麼?玩遊戲。”
這句話對馮曉琴刺激很大。
“什麼?你居然曠課去玩遊戲?顧磊,我看你又欠收拾了。”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你……”馮曉琴很生氣:“行,等你回來我再跟你算賬。”
叮……
她把電話掛了。
林躍撇撇嘴,把手機往電腦桌一丟,看樣子完全不在意她的威脅。
這時他往右側瞥了一眼,剛才喊他不要發呆的老兄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似乎很意外他敢跟家裡的母老虎這樣講話。
林躍沒有理他,因為A門兩個恐怖分子衝了過來,便一手按住鍵盤,一手握鼠標,指尖快速移動,連點幾下,兩個恐怖分子應聲倒地,屏幕右上角連出兩個爆頭提示符。
接下來他又不緊不慢拐進B區,一路連殺2人,槍槍爆頭,最終幫助警察贏得此局。
旁邊的老兄看傻了,摘掉耳麥,用不確定的口氣說道:“你今天……開掛了吧?”
這不僅僅是指他一個人爆了對麵4個T的頭,還包含剛才打電話時對老婆的態度。
林躍嗬嗬一笑:“沒錯,我開掛了。”
話罷揚起手臂看看腕表,裝好手機準備離開。
“這就走了?再玩兩局嘛。”
“不了,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回家乾什麼?”
“過生日。”
“我看是跪搓衣板吧。”
另外幾個熟麵孔含笑調侃,就連結賬時的網管小哥也是一副揶揄臉,看得出來,顧磊怕老婆的性格在這間網吧算是人儘皆知了。
林躍沒有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結賬後徑直走到抽煙的黃毛麵前,掰著右手往鼠標旁邊放置的手機一按,煙沒了,帶著星火的煙灰散開,迷蒙了大半個觸摸屏。
黃毛心疼得不要不要的,那可是他分期買的新款蘋果8。
“我X你媽。”
他猛然站起,對著林躍就是一句經典國罵。
未想最後的“媽”字說到一半,林躍將他夾煙的手一掰,對準煙屁股一彈,嗖的一聲,帶著點點火星的煙蒂飛進黃毛嘴裡。
咕嘟。
黃毛下意識閉嘴,煙蒂隨著口水落入肚裡。
林躍指指牆頭貼著的禁止吸煙的標誌,“再有下次讓你吃的就不是煙頭,是拳頭了。”說完鬆手離開,看得周圍吧友一臉懵逼。
因為離家近的緣故,顧磊經常來這家網吧上網,作為一個憨態可掬的中年男子,平時給人的印象就是懦弱,老實,尤其是在接老婆電話的時候,跟耗子見了貓沒有分彆,但是今天的表現……可以說一反常態,敢頂撞老婆不說,還把一向吊兒郎當,經常因為小打小鬨進局子的黃毛給搞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這家夥真的開掛了?”
玩CS的吧友小聲嘟噥一句,搞不明白是誰給了他勇氣,膽子肥的一逼,竟然對內鏗鏘有力,對外重拳出擊。
“你,你站住,彆走,有種回來。”
林躍走出門去,黃毛才指著門口跳腳大喊,顯得有點色厲內荏,明剛實慫。
……
半個小時後,林躍走進萬紫圓小區,迎頭碰見咯吱窩夾著手拿包,鬢角下麵的頭發理得乾乾淨淨,還整了個“Z”字造型,一臉奸猾像的史誌偉史老板。
“哎,這不是顧磊嗎?今天回來得這麼早?沒上補習班嗎?”
“不上了。”
“不上了?這事兒曉琴知道嗎?”
史誌偉打了個愣,顧家的事兒他蠻清楚的,因為馮曉琴三天兩頭往他的閒雲閣跑,聊起天來沒少吐槽自己的男人多沒用,多沒上進心,這不,為了顧磊能考出財會證,換一個好的工作,馮曉琴可以說使出渾身解數,上課查崗,下課督促,就差拿跟小皮鞭在後麵抽著喊“架”了。
那邊母老虎沒有鬆口,這邊二傻子敢不上了?
鬨呢。
沒錯,在史誌偉看來,顧磊就是個……二傻子。
當年馮曉琴來上海闖蕩,一沒學曆二沒經驗,能乾什麼呢?還好她能說會道,找了份賣保險的工作,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她認識了母籍安徽的史誌偉。本來馮曉琴是想嫁給這個雖然不著調,但是有倆錢,又是上海戶口的男人的,可是史誌偉是什麼人?精得跟猴一樣,自認為條件很好,怎麼可能上她這條破船。
馮曉琴主動追了半年沒有達到目的,史誌偉怕這個女人纏上自己,扭臉把她介紹給了暴發戶展翔,結果展翔也不吃這盤菜,一心追顧清俞,就又把她引薦給了顧磊。
倆人見了一回麵,馮曉琴就有了自己的算計,確實,顧磊和展翔、史誌偉二人比較既沒本事,也沒心機,可是他脾氣好,容易控製呀,嫁給他既能實現留在上海的夢想,以後又能說了算。
於是馮曉琴退而求其次,嫁給了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
那麼站在史誌偉的立場,能看得起顧磊嗎?之所以表現得很客氣,原因有三個,一,他和馮曉琴關係不錯。二,顧磊的爸是中學老師,小區裡德高望重的人物,又是業委會主任,他租了小區沿街門麵房開洗腳城,平時有很多地方需要老頭兒幫忙。最後,做生意講究和為貴,待人接物客客氣氣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林躍瞥了他一眼:“上與不上是我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史誌偉小眼一亮:“行啊,硬氣了,就得這麼著,我看好你。”
“你不是看好我,是想看我的熱鬨吧?”
“怎麼會,怎麼會,你看你,老是把人往壞處想。”
“你覺得你是好人嗎?”
“我當然是好人了,你看咱們小區,哪次舉辦活動我不是又出錢又出力,社區醫院的醫生來給老人坐診,買礦泉水的人是我吧,過年的時候小區開茶話會,買瓜子水果哪次不是出大頭?”
“史誌偉,那我問問你,哪次活動你沒有趁機給自己的閒雲閣打廣告?小區裡的住戶可是你最大的客戶群,弄這點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維護客戶關係,你覺得這筆買賣是賠是賺?”
林躍冷冷一笑,轉身走了。
“嘿……”
史誌偉看著他的背影,小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怎麼感覺這二傻子變聰明了?
……
林躍來到單元樓三樓,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顧士宏正在沙發上看書,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頭一瞧,見是兒子回來了。
“咦,你今天不是有補習班要上嗎?怎麼回來這麼早?”
老頭兒把書放到茶幾上,一邊摘眼鏡,一邊站起來問。
以前顧磊上補習班,不到天黑不回家,今天跟以前比起碼早了一個多小時。
“哦,老師有事,請了半天假。”
平心而論,這老頭兒在電視裡的表現不錯,對於這類人,林躍還是願意給幾分麵子的,何況又是他名義上的親爹。
“你換鞋,東西給我吧。”
老頭子接過他手裡的單肩包掛到衣架上。
這時廚房嘩嘩的水聲一停,馮曉琴陰著臉從裡麵走出來,沒有顧忌公公就在客廳,寒聲質問:“當著爸的麵,你再給我說一遍,是老師有事還是你有事?”
老頭子剛把單肩包掛好,聽到這句話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
林躍換好鞋,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茶幾前麵,拿起保溫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才漫不經心地回答:“有區彆嗎?我炒了他的魷魚,他不就有事了嗎?”
這歪理講的……
彆說,還挺有邏輯的。
“你炒老師的魷魚?顧磊,我看你今天是故意找事。”
顧士宏說道:“曉琴,你彆急,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曉琴指著林躍說道:“為了讓他考出會計證,我谘詢了好幾家補習班,從中選了一個通過率最高的,我辛辛苦苦,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為誰?結果呢,逃課不上,去網吧玩遊戲,這就是你的好兒子。”
顧士宏眨眨眼,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兒子確實理虧。
“為了誰?為了你自己。”
以前的顧磊肯定會勸老婆彆生氣,林躍不一樣啊,他對馮曉琴一點感情都沒有,而且打心眼兒瞧不起這種把老公當做留在城市的跳板,並且貪得無厭,滿心算計的女人。
不說彆的,今天是顧磊和顧清俞的生日,馮曉琴這個弟妹給準備了什麼禮物呢?借錢!而且張口就是一百萬,目的是拿來買房子,然後把她爸媽,所謂的弟弟(實則私生子),以及妹妹接過去一起住,以後就不用在顧士宏的房子裡看老太婆(顧士宏的媽,顧磊的奶奶)的臉色生活了。
如果夫妻二人有錢,顧磊樂意給馮家當牛做馬,這事兒也就算了,畢竟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問題是夫妻二人隻有三萬塊存款,張口就找姐姐借一百萬。姐姐欠你的?彆說姐姐,父母都沒有給孩子買房的義務,所以借錢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一些觀眾吧,尤其是一些女觀眾,一邊叫囂顧清俞那麼有錢,借一百萬給弟弟買房怎麼了,一邊怒斥《歡樂頌》裡樊勝美的媽不是東西,伏地魔忒可怕,這……真不知道該說雙標呢,還是精神分裂。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錢借到了,二百五十萬的房子,拿出一百萬付首付,貸款一百五十萬,每個月月供將近一萬塊,顧磊的工資多少呢?才5000塊,刨去生活費,他們拿命去還月供?
月供都還不上,那借的一百萬猴年馬月才能還給顧清俞?
嗬嗬,說到底就是看大姑子有錢,想要空手套白狼,從人家手裡坑來一百萬,給自己一家人到上海生活鋪路。電視劇裡因為顧磊死了,這場算計功敗垂成,如果顧磊沒死,真的跟馮曉琴買了房子,那月供九成九得顧士宏或者顧清俞補貼其中的大部分,因為有小老虎啊,當爺爺的和當姑姑的總不能看著他吃苦受罪。
換句話講,孩子,老公,都成了這個女人拿來幫馮家人在上海安家的工具。
想想的話,男人碰到這種女人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幸虧顧磊死了,萬一活著,以後因為馮曉琴要幫弟弟在上海立足,又或者結婚買房大放血,事後知道這個所謂的弟弟是老婆的婚前私生子,那TMD比陳大光還憋屈,起碼陳大光吃過喝過嫖過賭過,聲色犬馬都玩過,他呢?就是一個馮曉琴利用來趴在顧家人肚皮上吸血的可憐蟲。
“顧磊,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辛辛苦苦伺候老人孩子,照顧這個家八年,你竟然這麼說我?”馮曉琴被上麵那句話點了炮仗,歇斯底裡地大喊大叫。
林躍冷冷一笑,看著她吼,看著她鬨,一句話也不說。
“說話,你倒是說話啊,沒話說了?彆裝啞巴!”
“曉琴,你小點聲。”顧士宏一看事情鬨成這樣,趕緊給兒媳婦說好話:“顧磊曠課去打遊戲是他的錯,我說他,我說他好不好?”
站在老頭兒的立場,今天是兒子和女兒的生日,一會兒顧清俞就到家了,如果馮曉琴和顧磊鬨矛盾,不要說晚飯誰來做的問題,那這個生日禮物也太不喜慶了。
被馮曉琴綁架了的一家人……
林躍在心裡感慨道,所以說男人找老婆,千萬千萬要擦亮眼睛,沒文化的農村媳婦兒不是沒有好的,但是試錯成本太高。
他轉身往臥室走去,推開房門就是一張雙人床加一張單人床。
雙人床是顧磊和馮曉琴的床,單人床是倆人的兒子小老虎的床,即便如此,房間裡依然能夠放開衣櫃、書桌、床頭櫃,還有不小的活動區域,似這樣的配置,除了彆墅和超大平層,放在房齡10年以上的樓房裡,絕對屬於主臥配置。
一套三居室住了六口人,顧士宏作為房子的主人和老太太住的都是次臥,老太太還接納了馮曉琴的妹妹馮茜茜跟她住一個房間,就這姐妹倆人私下裡聊天的時候還說在顧家受委屈,稱呼奶奶輩的老太太“煩人的老太婆”。
這人呐,沒有自知之明最多貽笑大方,可是不懂感恩,那就很惡心了。
“顧磊,你跑什麼跑?把話說清楚。”
他前腳進門,後腳馮曉琴就追了進來,那張潑辣臉的兩側隨動作亂顫的頭發像是魔鬼在張牙舞爪。
“隻要嗓門大,調子起得高就有道理了是嗎?”林躍往床上一躺,看都不看她一眼。
“顧磊,曉琴,你們好好說話,夫妻之間彆為這點小事打架。”外麵傳來顧士宏的勸告。
馮曉琴沒有在意公公的喊話,儘量壓抑怒氣說道:“你嗓門兒不高,那你說,我怎麼為自己了?”
“不為自己?那行,明天咱們就去辦離婚,以後你不用伺候老人,也不必帶孩子了。”
“……”
這話給馮曉琴嚇了一跳,兩眼怒睜,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被她吃得死死的男人會挑起離婚的話題。
一旦兩人離婚,意味著什麼?首先,她和妹妹要從這套房子裡搬出去,他們倆,一個是家庭主婦,一個是便利店小妹,單單上海的房租就能把她們壓垮。
有上海戶口又怎麼樣?這玩意兒又不能當飯吃。
“顧磊,你發什麼神經,居然要跟我離婚?你要搞清楚,也就是我不嫌棄你,當初頂著家人的反對嫁到顧家。”
她的調子又起來了,好像生怕左鄰右舍不知道這件事。
林躍瞄了一眼門口,知道這話是說給顧士宏聽的。
“你不嫌棄我,我嫌棄你。”
什麼頂著家人的反對嫁給你,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每一個心機女都會說這種話,為的就是在夫妻關係裡占據主動,讓男方有種虧欠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