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馮曉琴,你在說什麼渾話,明明是你情我願的事。”
史誌偉氣得雙目圓睜,恨不能一把掐死這個滿嘴跑火車的主兒。
是,他喝了酒,可是這點程度連五分醉都算不上,剛才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馮曉琴不是欲拒還迎,他怎麼可能往下進行。
“郭大嫂,你都看到了吧,是他……是他在非禮我。”馮曉琴大聲說著,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撥110:“史老板,我說你為什麼攛掇我把父母送回去,還好心邀請我來閒雲閣住,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曉琴,曉琴,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彆報警,千萬彆報警。”
史誌偉哪敢任她報警,一旦警察來了,走到立案這一步,那麻煩就大了。
他平時不著調,都講他猥瑣,可是猥瑣不著調不代表傻,像這種事吧,隻要女方咬死你QJ她,那是百口莫辯的。
他阻撓馮曉琴報警的時候,任銘手上沒停,一直在門口錄像,還非常好心地問了一句:“曉琴,要不要我幫你打110?”
“滾,趕緊滾,都TM因為你!”
史誌偉指著任銘說道:“再敢廢話信不信我立即把你開除。”
“史老板,你做出這麼惡劣的事情還敢囂張!”任銘衝馮曉琴說道:“曉琴,你彆怕他,有我呢,你大哥也在樓下。”
史誌偉惱羞成怒,把茶幾上放的果盤裡的橙子潑出去,唬得門口看熱鬨的人雞飛狗跳,他則把門一關,從裡麵鎖上,無視外麵的拍門聲,走到馮曉琴麵前,好言好語說道:“曉琴,我知道你是被她驚嚇,慌了神才那麼說的,對不對?”
馮曉琴大聲說道:“史老板,你把門打開,我叫你把門打開,再不打開,我不僅要告你QJ,還要告你非法拘禁,你……你等著坐牢吧。”
史誌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陣,腦海靈光一閃,試探著道:“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馮曉琴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你這是犯罪。”
說不是錢的問題,然而真實情況就是錢的問題,史老板是什麼人?商人,還是奸商,對交易雙方心理的把握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馮曉琴的語氣變弱了,眼睛變亮了,這說明她心動了。
“你隻要不報警,就不算犯罪,你說,多少錢你才不報警。”
馮曉琴沒有立即說話,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一百萬。”
一百萬?
史誌偉怒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啊,馮曉琴,剛才的事……你故意的對吧?居然坑我。”
馮曉琴舉起手機:“嫌貴,那就報警吧,讓警察來判定責任。”
史誌偉是她的朋友嗎?
是。
但是這種朋友,比酒肉朋友更扯淡。
之前史誌偉想要租下小區閒置的會所,顧士宏不同意,就串通她這個顧家兒媳搞問卷調查,許諾租下會所後會建老年活動中心,結果騙了一圈兒人,望星閣裝修完畢,小區居民一看根本沒有老年活動中心,便把火兒撒到她的身上,工作丟了,麵子砸了,屁好處沒撈到,還惹了一腚騷。
最後是堵到史誌偉了,給馮大年找了個落腳地,卻又因為管不上親兒子,讓馮大年進了銷售盜版模型的坑,今天的事情也不過是史誌偉想報複顧磊,這才收留她,再聯係施源沒有教師資格證教小孩子英語的事,憑史誌偉和展翔的關係能不知道施源就是個中專生?結果被小孩兒家長堵著要說話的時候,扭臉就給施源賣了,像這種人,給他信任那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任,既然想要給顧磊戴綠帽的行為被任銘撞破,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過頭來訛史誌偉一筆錢以解燃眉之急。
在出賣“朋友”這件事上,她沒有丁點心理負擔。
“彆,彆,彆,彆報警,有事好商量。”史誌偉苦著臉道:“曉琴,你也知道,因為顧磊的舉報,我的望星閣停業整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打點好關係重新開張,又要給小孩兒家長賠錢,手頭緊啊,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你容我緩一緩,緩一緩好不好?半年之內,我一定湊齊給你。”
馮曉琴斬釘截鐵地道:“不行,當初租會所的時候你怎麼對小區居民說的,這都快半年了,老年活動中心建了嗎?我連影兒都沒看見,史老板,你的信用在我這裡早就破產了,就現在,立即給我,真拿不出來你可以去借啊,朋友借不到還有小額貸款公司呢,友幫的郝總不就是你介紹給我的嗎?當初我的一百萬能當天下款,換成你跟他開口,五百萬都沒問題吧。”
“這……這個……”
史誌偉既生氣又後悔,所謂昨日之因今日之果,馮曉琴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琴琴,好琴琴,100萬太多了,真拿不出來,能不能少點,少一點嘛。”
馮曉琴說道:“我這可不是為自己要的。”
“什麼意思?”
“你以為任姐為什麼這樣熱心幫我?她手裡可是有剛才的錄像,如果放到網上,我的清白還要不要了?以後怎麼再嫁?而且顧磊也有充分的理由起訴離婚了,所以起碼得分給她個二三十萬,她才會幫我保密。”
“這……”
史誌偉還在猶豫。
“史老板,一百萬對你來講多嗎?你萬紫園小區一套房就值上千萬,這一百萬,對你來講算什麼。”馮曉琴說道:“我隻等你三個小時,三個小時錢沒到我卡上,那我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得。
“好好好,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籌錢。”
史老板能怎麼辦?沒給顧磊戴成綠帽子,反被敲詐100萬,就目前的形勢,QJ未遂也夠他喝一壺的,為了避免進去蹲幾年,隻有破財免災了,一百萬嘛,閒雲閣的買賣隻要不出事,一年半載也就賺回來了。
很快地,史老板從友幫的郝總手裡拆借了60萬,加上手頭能動用的40萬,湊足一百萬給馮曉琴。
這件事就這麼了了。
可即便如此,這一夜還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就擔心警察半夜過來敲門。
第二天,史誌偉臉沒洗,牙沒刷,頭發也沒打理就急匆匆來到店裡,因為領班打電話告訴他馮曉琴走了,而任銘和郭強在鬨情緒。
“乾什麼?乾什麼!造反呀你們。”
史誌偉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看,郭強兩口子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男人還把沾滿油汙和菜泥的皮鞋搭在幾麵,一點沒有員工該有的樣子。
任銘說道:“史老板,我問你,馮曉琴哪兒去了?”
“腳長在她的腿上,我怎麼知道她去哪裡了?”
“那昨天的事,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史誌偉聞言一愣,再想想郭強兩口子的態度,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便屏退早晨才到,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的領班,又把門關好,這才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她沒跟你講?”
任銘說道:“講什麼?”
史誌偉又問:“她沒分你錢嗎?”
任銘一臉不解:“分錢?分什麼錢?”
啪……
史誌偉對準大腿拍了一巴掌,其實他是想打自己臉的,隻是礙於郭強兩口子在,不好做這種事。
終日打雁,今日被家雀啄了眼。
怪不得馮曉琴跑那麼快,原來是沒分給任銘錢,那一百萬她獨吞了。
“昨晚的事,馮曉琴從我這裡訛走一百萬,說有三十萬是拿來買你手裡的視頻的。”
既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自然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郭強和任銘對望一眼,心頭火氣大旺。
史誌偉拿出手機撥打馮曉琴的電話,結果嘛,提示已關機。
任銘不信邪,也試著撥馮曉琴的電話,同樣提示對方關機,氣得她把手機往茶幾一摔:“不行,我找顧老師去。”
郭強說道:“顧老師都把她從家裡趕出來了,你找顧老師有什麼用?”
“玩兒我,居然敢玩兒我。”任銘又把手機拿了起來,手在鍵盤噠噠噠一通點:“反正你已經沒臉沒皮了,馮曉琴,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這是要把昨晚拍攝的錄像往網上發嗎?不說警察會不會介入,介入後馮曉琴會不會否認被QJ,單說事件造成的影響,那也夠史老板喝一壺的了-——這件事可不比勞斯萊斯堵門,承諾建老年活動中心卻沒有建,真是要丟人丟到姥姥家的,而且會嚴重影響閒雲閣和望星閣的生意。
史誌偉急了,一把奪走她的手機。
“你要乾什麼?不能發。”
出乎他意料的是,郭強夫婦沒有搶手機,任由她把錄像刪除。
“史老板,你覺得我們來之前不做備份的嗎?這是看電視劇都能學到的知識啊,在這兒不讓發,我們回家去發。”
郭強的話為他沒少做SPA的臉塗上一層天青色。
“你威脅我?”
郭強舉著雙手說道:“天地良心,史老板對我們這麼好,給我們兩口子工作機會,雖然一直克扣我這個沒有廚師證的廚子的工資,但是我們兩個加起來,收入還是可以覆蓋每月生活費的,感激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威脅你,我們這麼做,隻是想讓馮曉琴名聲掃地。”
講完又看著任銘說道:“她老家的親戚朋友應該能看到吧?應該能吧?”
史誌偉說道:“你們要報複她,彆牽扯我啊。”
郭強笑著站起來,伸出手去,做出跟他握手的樣子。
“史老板,謝謝你讓我們兩口子在閒雲閣工作,不過外地人想要在上海立足真是太難了,我們決定帶著孩子回老家。”
“彆啊。”史誌偉急了:“說吧,你們想要多少錢?”
“史老板,這不是錢的問題,關鍵是馮曉琴做得事情太不要臉了,哦,用我媳婦兒的名義敲詐你,什麼人呐!”郭強說起這件事,可謂義憤填膺,好像當初賣給老人過期食物的不是他一樣。
“30萬。”史誌偉伸出三根手指:“就當我買斷視頻版權的錢,怎麼樣?”
郭強看了她老婆一眼。
後者沒有吭聲。
他扭頭說道:“史老板,我不是說了嗎?這不是錢的問題。”
史誌偉那個氣啊,他身邊這一個個的,媽的,不是騙子就是奸商。
“35……”說到一半察覺任銘表情未改,又咬咬牙添了5萬:“不,40萬,怎麼樣?夠有誠意了吧。”
任銘扳著的臉瞬間軟化:“史老板,這視頻要是隻有你,你講一句話,彆說刪,我們權當沒這回事,怪就怪那馮曉琴,什麼東西啊!對不對?”
“對對對。”史誌偉一直認為自己很聰明,今天不一樣了,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小醜,昨晚剛被馮曉琴啄了,今天又給這對日常看不起的兩口子車翻在地,明明氣的不行,還要和顏悅色,跟三孫子一樣附和。
“既然史老板這麼有誠意地懇求我們,那當家的……”
任銘麵帶詢問看過去。
郭強說道:“算了,看在顧老師平時很照顧我們的麵子上,咱就當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不給他老人家添亂了。”
“行吧。”
史誌偉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個人,心裡把展翔罵了一遍又一遍,當初要不是看在展老板的麵上,他能收留他們嗎?
“我這就去給你們拿錢。”
兩個小時後,郭強揣著存有40萬人民幣的銀行卡走出閒雲閣的大門。
以前他都是走後門的,今天走前門,而且後麵送行的人是史老板,感覺特有成就感。
“史老板,馮曉琴那麼坑你,你就這麼算了?”
史誌偉沒好氣地道:“那還能怎麼著?”
“那你想不想報複她?”
史誌偉表情一變。
“放心,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視頻回去就讓我老婆刪了。”
“那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郭強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任銘上了一輛綠色出租車,朝他揮手告彆。
史誌偉給這句話搞得不上不下的,出租車駛出將近百米,他還在後麵望著車屁股跺腳。
“你倒是說嘛……”
……
三天後。
柳州路,合潤天香茶館。
展翔把馮曉琴帶進包廂後借口去買煙,關上房門走了。
林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很好奇,你是從哪裡搞到這麼多錢的,把老家的房子賣了?”
“這個你不用管。”
馮曉琴坐到剛才展翔喝茶的位置,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往琺琅彩鬥笠杯倒了半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和解書呢?”
林躍拉開皮包拉鏈,從裡麵取出一份文件放到茶桌上。
“錢呢?”
馮曉琴把身後顧清俞送給小老虎的深藍色阿迪達斯書包往他懷裡一丟:“你要的60萬。”
兩個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還真有幾分黑幫片裡經典橋段的意思。
林躍拉開拉鏈,粗略地數了數,故作驚訝地道:“有點意思。”
這時馮曉琴也檢查完畢,確信那份文件是版權方出的和解書無誤,她把東西裝好,起身要走。
“小老虎呢?”
“怎麼?想他了?”
“不是,就單純問問,昨天老師把電話打到我爸那兒了,問他怎麼連續三天沒去上學。”
馮曉琴冷笑道:“這跟你沒有關係。”
林躍說道:“跟我沒有關係?去民政局把婚離了,撫養權歸你,你再說這樣的話。”
馮曉琴繼續冷笑:“想讓我跟你離婚?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