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1 / 1)

囚歡 雪落蒹葭 2407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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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政殿裡,龍涎香氣四溢。

範平聞言,被李琬琰攙扶的雙臂一僵,他麵上流露幾分難言之意,緊接著垂下頭:“老臣隻怕無力勸動蕭愈,他千裡迢迢而來,怎願輕易回去。”

範平話落,李琬琰緩緩收回手。

她當然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蕭愈為了複仇而來,血仇未報,他絕不會走。

她不過是想再試一試範平罷了。

李琬琰垂眸看著身前微微躬身的丞相,語氣隨和如常:“那丞相大人以為,除了攝政王位,如今再沒有其他能製衡蕭愈的法子了嗎?”

範平聞言一時將頭埋得更低,語氣故作揣揣不安的道:“老臣惶恐,以為還是大力安撫為上。”

“既如此…”李琬琰轉身,曳地裙擺上繡著栩栩如生的金色鳳尾,她走到書案前,拾起上頭的聖旨:“本宮會親自稟告陛下,請印冊封蕭節度使為攝政王。”

“丞相辛苦了,退下吧。”

範平走出明政殿,心裡還在琢磨著李琬琰方才說過的話,心覺她似乎並未起疑,一抬頭便撞見等候在廊下的太醫院院首何筎風。

何筎風低身揖禮,未抬頭便聽範平問:“長公主殿下病了?”

何筎風見範平瞅著他手中的食盒,略略垂首答道:“臣是來給殿下送補藥。”

範平聽了,捋了捋胡子便走了。

何筎風走進明政殿,見李琬琰坐在書案前,手拿一卷聖旨,思付著什麼,他走上前低身請安,隨後打開食盒,從小爐子上端起還熱氣騰騰的藥。

李琬琰聞聲抬頭,看見何筎風手中的湯藥,示意身旁的明琴前去接過,接著開口:“你何必跑一趟,本宮等下回去喝也是一樣。”

“臣怕湯藥放久了藥效減弱,殿下日理萬機,還是要多顧惜玉體,久喝涼藥會傷胃。”何筎風站在離書案不遠不近的地方,抬頭望著李琬琰,溫聲回答。

明琴從何筎風處接過藥,奉給李琬琰之前,先將湯藥放在書案上,用隨身的銀針試了毒。

何筎風對此幕,早習以為常,他見李琬琰接過藥,仰頭一飲而儘,又連忙從食盒中端出一碟蜜餞,親自奉上前。

李琬琰將藥碗放下,看了看案上的蜜餞,又看向何筎風:“院首費心了。”

何筎風聞言唇角無意識的填了笑,他垂下頭,低身一揖:“微臣先告退了,晚些再來給殿下請脈。”

何筎風未聽到李琬琰的回答,走出明政殿前,他又回首朝殿內望了一眼,見李琬琰又拿起了聖旨,並未吃書案上的蜜餞。

李琬琰在明政殿一直坐到日落十分,最後還是傳召了符節令趙信,將丞相送來的聖旨蓋上玉璽。

她如今終於能夠明白,為何蕭愈昨夜隻陳兵宮牆外,卻不進攻,並非是他無心皇位,而是如今還不到他心裡滿意的時機。

若她猜測的不錯,蕭愈現下不弑君篡位,是因為南境五洲割據許久的藩鎮,以王氏和安氏兩大家族為首,在當地樹大根深,實力不容小覷。

蕭愈若想坐穩皇位,一定要先消滅割據勢力,統一南境,所以與其貿然篡位登基,給敵人討伐他的理由,倒不如先借著天子的名號,征討南境,排除政敵。

明政殿內沒有掌燈,落日的餘暉,透過窗子上的明紙照進昏暗裡,照亮李琬琰半身華服。

李琬琰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慶幸蕭愈的聰明,也慶幸他即便恨她如斯,仍能權衡利弊,沒有喪失理智。

隻要蕭愈還對陛下有所圖謀,陛下暫時就是安全的。

李琬琰離開明政殿後,先去禦極殿看了李承仁,陪他一道用了晚膳,又抱他到床上,親自將他哄睡,才回未央宮。

明琴服侍李琬琰梳洗,看她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道:“殿下操勞了一日,早些休息吧。”

李琬琰睡前特意飲了一碗安神藥,不想還是失了眠。

一入夜,頸上的傷口便鑽心的疼,她想過傳召何筎風,又怕深夜召太醫驚動合宮,引起猜疑,會有人趁機渾水摸魚生出麻煩。

李琬琰挨了一夜,終於等到天際泛白。

明琴走進寢殿,發現李琬琰早已起身,臉色較昨日更差。

她不由心驚:“殿下昨夜沒睡好嗎?可是傷口疼?”

“晚些時候將何院首請來。”

李琬琰淡淡吩咐一句,再無多言,她坐在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虛弱難堪,一張臉完全褪了血色,眼圈透著淡淡的烏青,眼底血絲密布。

明琴特意為她多塗了些胭脂,勉強蓋住蒼白。李琬琰換上華服,往宣政殿去。

今日早朝,便要宣讀拜蕭愈為攝政王的聖旨,隨後明旨六部,昭示全國。

她不能缺席,更不能顯出半分弱勢,丞相已經倒戈,若她再不能穩住其他朝臣們的心,那李氏江山隻怕真的要亡了。

到時候,陛下和宗親就隻剩死路一條。

李琬琰到宣政殿時,朝臣們全都候在殿外,李承仁由內侍扶著,坐上了對他而言又高又大的龍椅。

早朝開始,朝臣們陸續入殿,今日本該最受矚目的主角卻久未登場。

丞相範平率先站出來,向李琬琰解釋:“蕭節度使許是不知冊封之事,殿下不如派個內官請他入宮?”

李琬琰故作不知情,依言派人出宮去請蕭愈。

昨日長公主召符節令蓋印聖旨的消息,已經傳進大半朝臣的耳裡,亂世下人人自危,多半選擇三緘其口,自然也有人對這道旨意不滿,卻也不敢明著得罪蕭愈。

大殿上一片寂靜,眾人從清早等到正午,仍不見蕭愈身影。

李承仁坐等久了,不耐的踢了踢腿,被李琬琰製止後,他仰頭看向她,委屈問道:“阿姊在等誰?朕餓了……”

“在等陛下的老師。”

此言一出,沉寂的朝堂忽而響起細細碎語,範平率先出列,對著李琬琰一揖:“殿下…您剛剛說的帝師……可是指蕭節度使?”

李琬琰聞言尚未回答,便聽殿外一道高聲通傳,隨即大殿正門被從外推開,讓眾人苦等許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殿門外。

蕭愈不疾不徐的走入宣政殿,在他身後隨著他一同入內的還有兩名佩劍護衛。

範平回頭看著蕭愈,又看了看他攜帶利刃的隨從,選擇無視。

丞相都不開口,其他朝臣自也沒人敢站出來,指責蕭愈此舉於法不合,冒犯天子。

一時間朝臣們的目光都落到李琬琰身上,想瞧一瞧她的反應。

李琬琰坐在李承仁身旁,輕輕護住有幾分害怕的弟弟,她望著走進來的蕭愈,靜看他這場醞釀已久的下馬威。

她神色一如平常:“蕭將軍為國征戰,戍邊禦敵多年,勞苦功高,今日召將軍前來,是陛下與本宮都盼望將軍能夠留在京中輔佐陛下,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

李琬琰話落,命內侍上前宣讀聖旨。

宣政殿內眾臣皆跪了地,唯有蕭愈一人負手而立。

範平跪在地上,聽到內侍一句一句宣讀,正當他打算起身向攝政王道賀,卻發現原本已該結束的聖旨,突然多出來幾句話。

在拜蕭愈為攝政王的旨意後麵,緊跟著讓他出任帝師的旨意。

一道聖旨,將攝政王位和帝師緊緊捆綁在一起。

聖旨宣讀完畢,眾臣起身,大殿再次陷入沉寂,因為身居大殿中央的蕭愈,並沒有任何接旨的意思。

範平也沒料到長公主會突然在聖旨上再填帝師一職。

他有些不安的從後側打量蕭愈,生怕他轉過頭來怪罪質問。

但從始至終,範平都未收到蕭愈一個眼神。

蕭愈的目光越過殿前的層層階梯,最終停落在李琬琰身上,神情瞧不出喜怒。

李琬琰知道蕭愈對攝政王一位是誌在必得,但若能讓他再出任帝師,那對李承仁便是更多一層保護。

她倒不求蕭愈能為李承仁傳道受業,隻望日後蕭愈真篡了位,他礙於這一場師徒情分,礙於輿論,也不好將自己的學生趕儘殺絕。

李琬琰的這些深謀遠慮,在場的人誰又不懂?

丞相生怕蕭愈會怪罪的原因也正在此,他自然清楚蕭愈的野心,更知道他定然不願為日後埋下隱患。

李琬琰對上蕭愈投來的目光,她與他隔空對視,忽而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帝師?沙場血腥,本王隻怕講出來,陛下會承受不起。”

李琬琰聽出蕭愈話中半是威脅半是嘲諷的意味,他自稱本王,卻拒絕了帝師,隻應承了前半旨意。

李琬琰早知此事不易,她又勸道:“陛下生逢亂世,如今到了啟蒙的年紀,若隻讀些名學經典,本宮恐他日後難以治理這動蕩江山,蕭將軍身經百戰,必將兵法熟讀於心,若能得將軍指點一二,不僅本宮安心,陛下若有進益,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李琬琰話落,朝堂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她仍在喚蕭愈為蕭將軍,似乎若蕭愈不接受帝師一職,她便不肯承認攝政王位。

範平昨日走出明政殿時萬萬沒想到會有今日這場麵。

他不知道原本答應好好的長公主,怎就突然變了卦。

三十萬大軍兵臨池下,朝中大臣皆心有餘悸,生怕一個不慎就會禍臨家門。

有人心誌不堅投敵倒戈,有人三緘其口明哲保身,也有人憤憤不平卻不敢直言反對。

這兩日來,大家似乎都被嚇怕了。

可當李琬琰坐在朝上與蕭愈針尖對麥芒,絲毫不肯退讓的時候,大臣們忽而想起,三年前趁亂入京的曹猛,想他當年再如何叱吒朝野,作威作福,最終還是被李琬琰設計斬殺於皇宮甬道上,他被削下的頭顱,如今早不知爛在了何處。

朝臣們的目光再次落到蕭愈身上。

忽而心裡有了些許底氣。

範平看著愈發不對的氣氛,連忙走出來打圓場:“長公主殿下,老臣以為陛下如今的年紀,學習兵法為之尚早,不如先請名師大儒講解經史,待過兩年,再請攝政王教習兵法也不遲。”

李琬琰聽著範平的話,沉默片刻,她並未直接回答他,而是低頭問身邊的李承仁。

“陛下可想學習兵法?文能治武能定,成為和蕭將軍一樣優秀的人?”

李承仁聞言和李琬琰對視良久,最後眨了眨眼,用力點頭:“朕願意。”

李琬琰彎唇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李承仁聽了,看向大殿中央的蕭愈,忽而從龍椅上跳下來,他小小的身板拖著曳地的龍袍,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台階,走到蕭愈身邊,仰頭問道:“愛卿可願做朕的老師,朕長大後願以天下供養您。”

蕭愈垂眸看著走到自己身前的小皇帝,他似乎隻比他的佩劍高出一點,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一聽便知是旁人提早教的。

蕭愈麵無表情的看著李承仁,在他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忽然看出幾分先帝的影子。

蕭愈的神色倏而冷暗下去,他抬頭看向李琬琰,語氣透出幾分冰冷:“長公主和陛下如此盛情,本王看來是推脫不成了。”

蕭愈應下帝師,李琬琰立刻下令讓宮中開席,為攝政王慶賀。

宴席設在了保和殿,品階稍高的朝臣皆留下陪宴。

李琬琰將蕭愈和丞相的位置皆設於高台上,她看著一左一右的二人,舉杯敬酒。

蕭愈的目光落在李琬琰的酒杯上,隨後又移至她的脖頸,那裡被長長的衣領遮蓋住。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兩日未眠,一場早朝,一場宮宴,數杯酒水下腹,李琬琰早就體力不支,勉強支撐。

而範平搞砸了事,一頓宴席吃的也是惴惴不安。

更彆提下麵陪宴的各懷心思的朝臣。

酒過三巡,丞相已有醉意,李琬琰開口:“本宮已提前收拾出宮殿,丞相大人既醉了,今晚便留在宮裡吧。”

範平一聽這話,瞬間酒醒了大半,他還沒弄清楚究竟是李琬琰對自己起了疑,還是那帝師的旨意隻是她臨時興起加上去的,他可不敢輕易留宿皇宮。

範平忙起身,先謝恩再推辭,隨後趁著酒勁未過,告罪退下。

朝臣們也跟著陸續起身,三三兩兩的告退,沒多久,保和殿中人走得乾乾淨淨,隻剩下蕭愈和李琬琰。

“公主殿下怎麼不敬本王酒了?是不是看戲的觀眾散了,你也不必演下去了?”

蕭愈方才喝了不少酒,眼底卻還清明,他酒量極好,一向是千杯不醉。

他話落見李琬琰不應,抬手從案上拾起一壺酒,他提著酒壺起身,一步步往李琬琰身邊去。

李琬琰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如今像是撐到了極限,眼前蕭愈走近的身影開始重疊模糊,她以為他尚距她很遠,卻在下一瞬,下顎猛地被一隻冰涼的手扣住。

她被迫仰頭,迷茫的瞧著,卻如何都瞧不清楚。

蕭愈垂眸,神色陰翳地看著李琬琰迷離望來的美目,他掐著她下巴的手愈發用力,揉.撚著她的肌膚,像要將她掐碎在掌心般。

許是飲了酒得緣故,她整張小臉緋紅,唇愈發嬌豔欲滴,肌膚也滾燙起來。

他掐在她下顎上的手向前用力一帶,她整個身子便軟軟地朝他靠過去,他拎起酒壺,朝她鮮紅的唇瓣上澆下去,酒水大半灑落,沿著她嫩白的肌膚肆意流淌,順著纖細的長頸,流入領口,春衣單薄,她的胸.前的衣裳濕了大片,美好的身子在其下若隱若現。

蕭愈盯著李琬琰,眸底添了幾分血色。

李琬琰早已無力反抗蕭愈,醉意洶洶湧上,她腦中乍然生出一片空白,接著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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