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咖啡館");
這一年的秋天來得突然,
上周太陽還燦爛熾熱,仿佛夏日無儘。這周一場連綿數日的陰雨過後,氣溫就陡地降了下來。
薑迎下班的時候小雨未停,
都說江南煙雨美如詩畫,
但那是文學裡才有的意境。真在江浙生活過的人就會明白,
天上一沾雨就半月不見陽光有多惱人。
薑迎將衛衣外套攏緊些,
撐開傘步入雨中。
下雨天卻沒影響雲邊咖啡館的好生意。
天已完全黑了,
這座小屋藏在高樓與樹木之間,
亮著溫暖的光,
像一罐蜂蜜,又像一盞夜燈。
伴隨一聲鈴鐺響,
玻璃門被推開。
前台的工作人員條件反射地揚眸看去:“歡迎光臨雲邊咖啡館。”
薑迎向肖然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對方朝後廚指了指:“老板在裡麵。”
薑迎笑了笑,
邁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新的一學期開始,
趙新柔成為大四的準畢業生,有一堆事等著忙,就辭去了咖啡館的兼職。
肖然是雲峴新招的店員,
一個高冷酷girl,
留著灰藍色短發,喜歡穿寬大的衛衣和工裝褲。
有人猜她是t,
但沒人真敢去問她的性取向。
她總是一個人在吧台安靜地調著咖啡,
修長纖細的手指握著銀色長柄,左手拇指指根有一處紋身,
是一簇燃燒的火苗。
這樣的人長得好看,氣質獨特,再加上不愛說話的高冷人設,堪稱直女殺手。
於是乎新科園的女孩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再也不是雲峴,而變成了雲邊咖啡館那位新來的神秘咖啡師。
薑迎掀開後廚的垂布,
雲峴正和蘇丞在打包中秋節的月餅禮盒。
雲峴見是她,嘴角立馬揚起:“來啦。”
薑迎嗯了一聲,取下自己的肩包走到他身邊,幫著一起弄。
很奇怪,明明這兩人沒什麼親密的行為,仿佛一對老夫老妻,但蘇丞還是被酸到了。
他咳嗽了一聲,往旁邊挪了兩步。
雲峴抬眸看他一眼,打趣道:“知道什麼叫風水輪流轉了吧?以前我看著你和小趙就這個感受。”
蘇丞經不住調侃,麵上一臊,說:“我們倆可沒你們膩歪。”
薑迎不平:“哪膩歪了?”
蘇丞說不上來具體的:“反正就膩歪。”
雲峴知道他是和趙新柔最近分開見不著麵,現在看見一對兒的心裡就難受。
他將禮盒裝進紙袋,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遞給蘇丞:“這個是給小趙的,你帶給她吧。”
蘇丞接過:“謝謝老板。”
雲峴又說:“國慶給你放一天假,小情侶多出去玩玩。”
蘇丞一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都放光了:“媽啊!”
雲峴嫌棄地皺起眉:“喊哥,喊什麼媽?”
蘇丞趕緊響亮地喊:“謝謝峴哥!”
雲峴笑著擺擺手:“去外麵幫肖然吧,這兒我跟你小薑姐就行了。”
蘇丞應了一聲出去了。
後廚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薑迎和雲峴一個折紙盒一個裝袋,配合默契。
薑迎隨口和雲峴閒聊:“我剛進來的時候,外麵的小姑娘都齊刷刷扭著脖子看肖然,那場麵太有趣了。”
雲峴帶著疑問語氣地哦了一聲。
薑迎又說:“所以你到底從哪兒招來這麼一個神仙的?看她做咖啡真是視覺享受,這就是雲邊新的財富密碼。”
雲峴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子看向薑迎。
對上他的目光,薑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怎麼了?”
雲峴收回視線:“沒事。”
薑迎不難猜到他心中所想,偏要使壞。
——“欸,你說她到底是不是啊,你有沒有問過她呀?”
雲峴沒回答,抬手彈在薑迎額頭上,力道不重,但女孩子的皮膚薄,立馬就有了一道紅印子。
薑迎痛呼一聲,捂著額頭嗔他:“打我乾嘛!”
雲峴反問她:“你說呢?”
薑迎撅著嘴哼了一聲:“肖然肯定不打人。”
雲峴被氣笑了,簡直拿她沒辦法,把人摟過來抱在懷裡,輕輕吹了吹額頭上紅了的地方,有些無奈地說:“真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要故意惹我,明明你很清楚我有多在乎你。”
他這話一說薑迎的心立刻抽了一下,負罪感襲來,懊悔不已。
她剛剛不應該故意說那些話惹他吃味,雲峴委屈,到頭來心疼的還是自己。
薑迎踮腳親了親他,放輕聲音,是哄他也是實話:“還是我們雲老板調咖啡的樣子最好看。”
否則當初那個夜晚,她也不會全身而來,丟了一顆心而去。
雲峴一向好哄,何況也沒真覺得怎麼樣,他親了一下薑迎的額頭,問:“疼不疼?”
薑迎搖搖頭,又立刻改為點頭,沒臉沒皮地撒嬌:“痛死了,但是你親我一下就好多了,要不你再多親兩下?”
說著就仰頭撅嘴要湊過去索吻,雲峴笑了一下,低頭吻在她唇上。
此刻氣氛到了,不乾點什麼就太辜負了。
人前他倆一向體麵,舉止投足可以說是相敬如賓,但關上門來就是另一種樣子。
剛剛蘇丞罵得沒錯,這倆人就是哪哪都膩歪。
外頭的大廳裡正熱鬨,說話聊天聲中偶爾夾雜金屬餐具與瓷盤瓷杯碰撞的清脆響聲。
裡頭的後廚逐漸升溫,寂靜而曖昧。
雲峴托了薑迎一把,把她抱到桌上,仰頭吻上她的唇。薑迎摟著他的脖子,配合他的喘息和起伏,呼吸相融在一起,心跳頻率也慢慢同步。
接吻總是愉快的,唇瓣相貼,身心都隻屬於對方,這樣的親密最簡單也最纏綿。
剛剛淋了點雨,身上沾著寒氣,這會兒薑迎從臉到脖子都浮上一層粉紅,額頭上冒汗,她覺得悶熱胡亂拉下衛衣的拉鏈,要脫不脫地掛在身上。
咖啡館的生意因為肖然的到來而更上一層樓,雲峴作為老板自然高興,但有的時候連薑迎都忍不住撐著下巴呆愣愣地盯著人家看,他已經偷偷酸過好幾次了。
一個綿長的吻結束,雲峴抱著薑迎平複呼吸。
薑迎重新穿好外套,舔了一下下唇,問他:“你偷著吃什麼好東西了?”
雲峴想了想,笑著說:“兔子布丁,蘇丞做的中秋節限定款,我剛試吃了一下。”
薑迎還沒吃晚飯呢,嘗到點甜的就饞了:“還有沒有啊?”
雲峴搖搖頭:“分完了。”
薑迎失落地啊了一聲。
雲峴摸摸她腦袋:“要不繼續親會兒?聽說接吻飽腹。”
“真的?”
“不知道,可以通過實踐檢驗一下。”
看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薑迎攥拳捶在他胸口,紅著臉推開他,跳下桌子:“趕緊乾完活去吃飯啦!”
—
中秋那天是個涼爽的好天氣,恰逢國慶假期,雲邊一早上就坐滿了客人。
薑迎起床的時候雲峴已經走了,給她留了早飯,附帶一句“中秋快樂,國慶快樂,天天快樂”。
剛醒的那股賴糊勁全被這張字條消解了,薑迎喝著粥,吃了小半個月餅,雙黃餡的。
她給雲峴發消息,問他店裡怎麼樣。
雲峴說這會兒人少了,今天街上熱鬨,讓她趕緊起床。
薑迎回了個兔子打滾兒的表情包,收拾收拾準備出門。
偶爾在這樣的節假日,薑迎會擔任雲邊的臨時工——她管自己叫臨時工,但蘇丞一口一個老板娘早就喊順了。
今天她起得晚,到店的時候正好是午飯時間,上午的客人已經離開。
薑迎饞的兔子布丁一早上基本就賣得差不多了,蘇丞做的數量有限,發了朋友圈之後更是被預定了好幾份。
牛奶布丁凍成兔子的模樣,口感q彈香甜,主要是顏值高,長得太可愛了,大家都喜歡。
雲峴特意在後廚給薑迎藏了兩個,給她留著當飯後甜點。
下午有客人特地來買,肖然的“不好意思已經賣完了”說了一遍又一遍。
看著失落而去的客人們,薑迎饜足地吃著碗裡的布丁,笑嘻嘻地朝雲峴說:“走後門的感覺好好哦~”
蘇丞早見怪不怪,倆人沒在一起那時候雲峴就老往後廚冰箱給薑迎藏東西。
做完今早的份他就休假了,走之前蘇丞拍拍肖然的肩,幸災樂禍道:“然姐我先走了,你在這兒慢慢給他倆當電燈泡吧。”
肖然倒是不這麼覺得,老板和老板娘很般配,都是溫柔的人,他倆站在一起讓人覺得舒服,有的時候她看著看著都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下午的時候李至誠來了,帶著貓包,裡麵裝著橘貓遝遝。
看到薑迎圍著圍裙在這兒,他嘖了兩聲,佯裝要討問雲峴:“我員工怎麼在這你兒打工呢?”
薑迎笑笑不說話,問他想喝點什麼。
雲峴嘴角也露出笑意,指指薑迎:“她不打工,她是我領導。”
李至誠挑了挑眉:“喲,那我就是你領導的領導了。”
雲峴攢了團紙砸他身上,笑著罵:“你真就什麼便宜都占。”
這倆人加起來都有六十多了吧,相處方式還是跟個小學生一樣。
薑迎不理他倆,端著盤子去給客人上菜。
李至誠把貓包放到桌上,對雲峴說:“我出門兩天,貓主子托付給你了。”
雲峴上下打量他,明知故問:“去哪啊?找誰啊?”
李至誠不正經地回:“月球,嫦娥。”
雲峴還想繼續說兩句,那人就起身要走了。
“怕晚了堵車,我先走了啊。”
“行,路上小心。”
到了晚上他刷朋友圈的時候看見李至誠的最新動態,圖片上一桌子好菜,以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坐在對麵的人也入了鏡,粉紅色上衣,纖細的胳膊,一看就是個女人。
認出是周以,雲峴喲嗬了一聲,給李至誠點了個讚。
中秋月圓,適逢國慶,這樣的佳節難遇,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湊一個團圓美滿,那是最好不過的。
晚上八點,雲邊咖啡館提前打了烊。
雲峴倒了兩杯檸檬茶,取了三四塊月餅裝在瓷盤上,又把木桌和木椅擺在店外的院子裡。
夜空如墨,圓月金黃,周遭安靜,晚風徐徐吹拂,空氣裡飄著桂花香。
雲峴和薑迎坐在木椅上,一起仰天望月。
時光在這一刻似乎放慢了步調,薑迎眼睛裡裝著月亮,心裡盈著愜意,她將手探過去牽住雲峴。
從春天到秋天,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一想到往後有許許多多個這樣的日子等著她們,薑迎就對未來充滿期待。
雲峴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單隻手操作著,不知道乾了些什麼,一會兒就收了起來。
晚上入睡前,薑迎翻著微信,才知道他那時在編輯一條朋友圈。
三張圖片,第一張是天上的月亮,第二張是桌上的月餅,第三張是牽在一起的手。
他說——以前喜歡節日是因為有假可放。現在喜歡節日是因為想有個理由和你約會。
中秋快樂,明年也要陪我一起賞月。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一則,祝大家中秋快樂。
2("雲邊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