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黑衣老者秦緘與寒薇公主帶著雲澈,飛向了好不容易才逃出的王城。
秦緘沒有勸阻,東方寒薇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以她的性格,是絕不會聽他的勸告的……他亦希望,這個身份不明,全身溢動著危險氣息的人當真能救下在遭受危難的國主夫婦。
以往,雲澈從不會依仗實力欺淩或藐視他人,彆人對他客氣,他也從不會失禮,尤其深受雲穀和蕭烈教導,他對於陌生的長輩都格外尊敬,但今時……在他之側的東方寒薇與秦緘始終都處在一股沉重的壓抑之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氣。
全程,無論長輩,還是公主,他連正眼都沒有看一次。
至於他為什麼會改變主意,決定出手相助……
“前輩……”寒薇公主終於怯怯開口,小心翼翼道:“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
“雲澈。”
見他沒有無視,而是直接回答,寒薇公主心中的緊張頓時也舒緩了一分。秦緘皺了皺眉頭,也試探著開口道:“以尊者之能,定是名動一方的大人物,但老朽卻從未耳聞……莫非,尊者是來自其他星域?”
雲澈依然看著前方,冷冷開口:“這個星界,叫什麼名字?”
秦緘一愣,恍然道:“原來如此,尊者果然……呃,回尊者,此界名為東墟界,為幽墟五界之一。幽墟五界之名,不知尊者可有耳聞?”
“不知。”
冰冷不耐的兩個字,讓秦緘心裡猛一咯噔……連幽墟五界都不知道,以他的可怕實力,當然不可能是寡聞無知之人,那麼,此人很有可能,是出身更高位麵……也就是上位星界!從而對中位星界不甚了解,也可以說不屑了解。
他的姿態和言語頓時更加恭敬,連忙詳細的解釋道:“幽墟五界為這一片星域的五個主星界,分彆為我們所在的東墟界,和西方的西墟界、南方的南墟界、北方的北墟界以及中心的中墟界。”
“東墟界共分三域,我們所處之地便是東墟界的東域,”
“東域共有三十六國,老朽和殿下所在的東寒國便是三十六國之一。不過最強勢力,則是‘九大宗’,”秦緘悄然看了一下雲澈的臉色,還是說道:“尊者剛才所殺之人是來自暝鵬山,便是屬於這九大宗之一。”
“這麼說來,將你們東寒國逼入絕境的,就是這所謂暝鵬族?”雲澈麵無表情的道,誰都不可能知道他腦子在想著什麼。
“不,”寒薇公主搖頭,低聲道:“是天武國。天武國與我東寒國相鄰,從很多年前便暴露出欲將我東寒吞並的野心,常有交戰。而這一次,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得到了九大宗之一的‘太陰神府’相助,甚至有‘太陰神府’已成為天武國護國宗門的傳聞。”
“這次他們有太陰神府的神王助陣,我們根本無法抵擋。”寒薇公主的聲音顫抖起來:“我本想和王城共存亡,但父王卻命秦爺將我從王城帶離遁出……而暝揚,則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準備借此將我擄走,我們剛離開王城,便遇到了他,秦爺拚了命才將他們甩開,沒想到又……”
雲澈終於有了表情,臉上顯現的,是一抹很淡的嘲諷:“好歹是一個中位星界的皇室,居然連個神王都沒有,也難怪要滅國!”
對於他的譏諷,寒薇公主和秦緘豈敢生怒,秦緘輕歎一聲,道:“不瞞尊者,我東寒國其實一直都有一位護國神王,名方晝。國主對他一直禮遇敬重有加,尊為東寒護國國師,每年的供奉都是一筆極大的數字。”
話語一頓,似有所猶豫,但還是說道:“雖然他性情極度傲慢,但實力高絕,若有他在,斷不至到如此地步。隻不過,此次天武國忽然大舉進犯,又有太陰神府相助,方晝卻剛好在數日前有事離城,不知去向……哎。”
“……”雲澈眼睛眯了眯。
秦緘道:“尊者實力深不可測,此番能得前輩出手相助,定是蒼天對我東寒國的庇佑。若……若前輩不願過多出手,救出國主,亦是天恩。老朽人微,但願以殘生相報。”
讓一個素不相識的高人出手,不可能不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希望付出這個代價的是自己,而非寒薇公主。
這時,秦緘的身上,忽然傳來輕微的玄氣波動。秦緘身體微頓,快速拿出了一塊閃爍著黑色幽光的傳音玉。
聽取傳音,秦緘臉色連變,最終露出狂喜之態,猛的抬頭,向寒薇公主激動道:“殿下!國主傳音……王城危機已暫除,王城危機已暫除啊!”
“啊!?”寒薇公主螓首轉過,眸光顫動,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嗎?怎麼會……”
“是國師!國師及時趕回!”秦緘難抑激動道:“天武國恐神王之爭造成巨大傷亡,隻好暫時退軍……好!幸得國師趕回,國主亦安然無恙。”
就在剛才,秦緘談及方晝時,言語中分明透著不滿,甚至有隱約的厭惡之意,對其也直呼其名。而此刻,不但敬呼“國師”,還滿是感激慶幸。
“太好了……太好了。”寒薇公主一直壓縛在心的陰鬱和恐懼頓時雲散,眼中盈.滿淚光,而這一次是喜悅之淚。
護國神王方晝回歸,不但解了王城陷落之威,亦帶來著對未來的安心感。
她欣喜之餘,並沒有忘記雲澈之事,她連忙散去瞳中泛動的水光,向雲澈盈盈一禮:“雲前輩,王城危機已解,已無需勞煩前輩出手。但前輩的救命大恩,晚輩不能不報,還請前輩入我東寒王城為客,給晚輩一個報答的機會。”
報答救命之恩是其一,若能想辦法讓他留在東寒國,更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秦緘可是親口喊出,他是一個神王!
護國國師方晝之外,若東寒國能再得一神王,那麼,天武國就算有太陰神府相助,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說完,她又連忙道:“暝鵬少主之事,並無他人在場,我們定不會泄露半個字,請前輩儘管安心。”
這忽然而至的變化,雲澈似乎絲毫不以為意,聽了寒薇公主的話,他的反應依舊平淡如水:“那我倒要看看,你會如何報答……走!”
東寒王城籠罩著戰後的硝煙,但依舊頗具氣勢。
危機的確已解,不見天武國的戰兵和玄者。
這是第一次,雲澈真正進入北神域的人類之城……或者說,魔人之城。
隻是,若忘記他們都修黑暗玄力這件事,眼前的人與城,與其他神界的究竟有何區彆?
三人剛入城,數個身著重甲的護城玄者已遠迎而至,屈身拜道:“十九公主,秦爺,國主命我等恭候多時。”
“父王他們呢?”東方寒薇急聲道。
“回十九公主,國主正在為護國國師行慶功大宴。國主有言,十九公主和秦爺平安歸來後,直接入殿即可。”
“好!”東方寒薇轉身,向雲澈道:“前輩請隨我來,父王一向敬重強者,見到前輩後,一定萬分高興。”
她本來想著,以雲澈的陰冷孤傲,很有可能會拒絕,沒想到,他竟是麵無表情的直接“嗯”了一聲。
東方寒薇在前,急匆匆的進入王城主殿,殿中此時正鋪開大宴,入宴之人或為王室權貴,或為東寒國大小領域、宗門的重要人物,氣質和玄道氣息儘皆不凡。
“寒薇!”
東方寒薇剛踏入殿中,東寒國主已是激動起身,然後親身快步迎至,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目光裡滿是難以掩飾的關切:“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東方寒薇搖頭,忍著淚道:“有秦爺拚死相護,女兒沒事……看到父皇無恙,女兒終於可以安心。”
連忙抹去淚珠,她讓開半身:“父皇,這位前輩,是女兒在外偶遇,是一位神王尊者。”
“神王”二字一出,殿中無數的目光陡然射來,東寒國主更是目光陡變,他看向秦緘,後者向他微微點頭,當下,他再無懷疑,一個急步向前,身為一國之國主,竟是微微施禮:“尊者駕臨,小王未能遠迎,甚是失禮。此番殿中正行慶功大宴,尊者若不嫌棄簡陋,便一起入宴如何?”
雲澈“嗯”了一聲,直接走入。
在東寒國主的親自安排下,雲澈坐入了一個靠上的席位,他的到來,讓整個大殿頓時安靜了不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神王,這兩個字有著太大的威懾力。隻是,這張麵孔卻是太過年輕和陌生。
“這位道友,”主座之上,在這時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威淩:“不知如何稱呼,又來自何宗何門?”
說話者,是一個一身黃衣,麵色白淨的中年人,他晃動著手中的酒盞,斜眼看著雲澈……雲澈的確是神王,他神王境一級的玄力氣息,他感知的清清楚楚。
但,與他這個三級神王相比,卻是差得遠了。無論層級,還是氣息的渾厚程度上。
在這場大宴之中,他所坐的位置並非筵席的任何一處,而是主座之側……赫然與東寒國主平席!
因為他是東寒國的護國神王,剛剛立下救城大功的東寒國師方晝!
雲澈伸手拿起竹筷,竟是沒瞥向方晝一眼,仿佛壓根沒聽到他的問話。
方晝眉頭微沉,東方寒薇連忙道:“這位前輩尊名雲澈,並非是東墟界之人。”
“雲澈?嗬嗬……”方晝笑了笑,悠然道:“這位雲姓道友,不知宗門何處……此番靠近十九公主,入我東寒皇室,又究竟意如何為!?”
他的聲音陡然厲下,讓所有人嚇了一跳。東寒國主連忙起身,道:“國師,這位尊者是寒薇親自帶回的貴客,定非彆有居心之輩……雲尊者,國師生性慎微,絕無他意,還請勿怪。”
“哼!”方晝冷冷道:“方某在世數千載,不說東墟界,整個幽墟星域,還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神王。但雲澈此名,卻是聞所未聞。”
“你雖隻是個初入王境的一級神王,但亦該有身為神王的驕傲,豈會如此輕易的受邀而至……當真沒有叵測居心!?”
“……”雲澈依舊毫無回應,手指慢悠悠的把玩著手中的竹筷。
東方寒薇起身,鄭重行禮道:“國師,雲前輩是寒薇偶遇,會來王城,亦是寒薇主動邀請。而且,雲前輩對寒薇與秦爺有救命大恩,所以,寒薇向國師保證,雲前輩絕非國師擔心的那樣。”
“竟有此事?”東寒國主聞之一驚,連忙向雲澈一禮:“原來尊者竟救過小女之命,這般重恩……且受小王一拜。”
“哦?”方晝換了個姿勢,看向雲澈的目光總算不再是斜視,他似笑非笑的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心了。我東寒國正值多事之秋,因而方某不得不多加防備,還忘道友勿怪。”
“作為賠禮,若有閒暇,方某倒是可指點你一二,你意如何?”
一番言語,方晝儘顯自己心係皇室,又胸懷博大,“指點”二字,更是在告訴所有人,這個初入王城的神王,遠遠在他之下。
東寒王城,依舊是以他為天。
雲澈依然在把玩著竹筷,他終於開口,低冷的聲音帶著陣陣寒意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指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