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皇權便是不能被動搖的,若是誰讓它受到威脅,誰就要死。
顧川此行,可以說是在火中取栗、刀子上跳舞,一個不慎便要身死。
他很自信?
很自信。
自負嗎?
不自負。
倘若換一個暴虐之君,亦或者僅僅隻是一個平庸的君王,顧川都不會冒險做這樣的事情。
但很可惜,宇文元朔是個雄主,他勵精圖治十多年,大衍皇朝在他手中發展到了一個極為鼎盛的時期。
而這樣的一個君王,會允許他所創造出來的一切,因為一個少年人而全部付諸東流嗎?
答案是不會。
所以顧川來了,而且也的確做好了全部的準備,不怕一萬也怕萬一,如果宇文元朔真的豁的出去,那麼那一篇屠龍術和絕龍術,會通過書坊傳遍整個大衍。
這樣,他也能救下蒼舒月。
正如顧川所說,大丈夫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他是真小人,卻也敢舍得一身剮。
年少不輕狂,那他還算是少年人嗎?
皇宮門前,忽然響起了一道馬蹄聲,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的引人矚目。
守衛的禁軍目光一凝,紛紛握緊了手中的長戟,若有人膽敢闖入皇宮,他們將毫不猶豫的出手。
漸漸的,馬蹄聲近了,一匹黑馬踏著水跡而來,手持紅纓槍的女將軍英姿颯爽。
“蒼……蒼將軍?”
看著那惡鬼麵具,守門的禁軍皆瞪大了眸子,而後最前方的校尉反應過來,急忙迎上前去。
“噅~!”
蒼舒月一扯韁繩,並未再繼續向前。
不知為何,那校尉竟是鬆了一口氣,而後拱手道:“見過將軍,將軍是要見陛下嗎?”
蒼舒月麵具下的眸子冷漠如霜,她未曾看那校尉一眼,而是望向緊閉的神武門,漠然吐出兩字:“等人!”
等人,等誰?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今天有可能從皇宮出來的隻有一個人,那便是方才進去的顧川。
“將軍請便。”校尉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如此說道,旋即便又退了回去。
隻要蒼舒月不是來闖皇宮的,那就和他沒什麼關係,隻是,這樣一位冷麵將軍,何時也會擔憂起他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
神武門忽然發出一道聲響,緊接著朱紅的大門緩緩打開,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後,僅有他一人。
顧川挪動腳步,走的極為緩慢,卻見他身上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鮮血將白衫都已經染紅,那張俊俏的臉上,蒼白如雪。
這便是皇帝要的麵子,顧川今夜進宮麵聖,待明日聖旨下達,誰都知道他做什麼。
若是讓他安然離去,那皇帝的顏麵將蕩然無存,堂堂帝王屈服於少年,還未讓他有絲毫的損傷,這怎麼可以?
是以,顧川得吃點苦頭,得讓人看到觸犯皇權的代價,顧川也樂的演這一場戲,這身上的傷都是他自己抽的,隻是一些皮外傷。
雖然不會傷及根本,但那疼卻是實打實的,現在他的虛弱也不是裝出來的,那是血流多了。
也幸好他這些天以來堅持練武,而且經脈已經打通,雖然還未正式修煉心法,卻也比普通人的體格好上一大截。
感受著身軀傷口傳來的痛楚,顧川臉色不變,心裡卻在想自己剛才是不是有點對自己太狠了。
正想著,腳下踩了一顆小石子,便再也維持不住平衡,趔趄的向後倒去。
他眼皮有些重了,想著就這樣先躺一會兒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想象中撞擊地麵的感覺並未傳來,反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顧川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惡鬼麵具,這場景多麼的似曾相識。
他覺醒宿慧的第一眼,好似也是看到了這張惡鬼麵具,有些不同的是,那時還看到了這麵具下的驚世容顏。
“將軍,你……來了。”
他擠出一抹微笑,便覺得身上的傷也不疼了。
蒼舒月抱著他,看著那一身觸目驚心的血痕,美眸中儘是動容:“為什麼?”
“因為,我說過……要保將軍平安。”
顧川斷斷續續的說著,伸出手從懷中拿出一本書來,將她遞到蒼舒月的手中:“拿著,這是……禮物,將軍再也不用死了。”
蒼舒月接過那本書,未曾看一眼,隻是看著他,朱唇輕聲呢喃:“傻子……”
她將顧川抱起,抬頭深深望了一眼神武門內的皇宮,而後轉身遠去。
旁人未曾看到,在轉身之際,那從麵具縫隙下滑落的晶瑩。
不遠處的屋簷下,一道抱劍的身影在他出來的時候,也想走向前去。
隻是,看著蒼舒月,她又停下了腳步,抱著劍站在原地等待。
直到她抱著他離去,阿竹那萬古不化的眼中,也浮現一抹擔憂之色。
她將傘和劍拿在手裡,隱入黑暗中,追尋而去。
皇宮一角。
宇文謹和陸凝香看著關閉的大門,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宇文謹眼中若有所思,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承恩殿的方向,口中呢喃著:“他與父皇說了什麼?”
一介白身,夜裡求見帝王,試圖改變已經下達的旨意,這是大逆不道之舉,按照大衍朝的律法,當斬。
但顧川卻活著走出去了,雖然受了一些傷,可和身死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是因為蒼舒月將要出征,為了穩住她,所以才不下殺手嗎?
忽然,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宇文謹的身後。
宇文謹回過神來,轉身望著她,問:“什麼事?”
“顧先生進宮前,讓我給殿下看一樣東西。”那黑衣人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恭敬的遞上前。
宇文謹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有些疑惑的接過那張紙,而後展開看了一眼。
陡然間,她那雙星眸瞳孔驟然一縮,而後立刻挪開目光,將手中紙攥成一團。
她驟然看向半跪在地的黑衣密衛,眼睛裡充滿了冰冷,倏然開口:“你,可曾打開看過?”
黑衣密衛當即道:“不敢!”
“可還給了彆人?”
“未曾見到。”
宇文謹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驚駭之色一閃而逝,難怪他可以安然離去,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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