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宮已經存在多久,無人知道,即便是屈靜白這個曾經的水月宮弟子,也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便是自祖師創建水月宮至今,已經超過了千年。
千年,這時間比一些王朝的壽命都要久,如此古老的勢力,其底蘊自然也不可小覷。
便是屈靜白知道的,宮中的大宗師便不下於五名,宗師更是數十位之多,弟子的數量倒是不多,每十年也僅有數百名,皆是從塵世中挑選的武道天才。
“數十名宗師,至少五位以上的大宗師……”顧川聽著這些信息,忍不住眉頭微蹙。
要知道,即便是整個大衍皇朝,已知的宗師數量也不超過百名,而大宗師更是不超過兩手之數。
當然,這都是明麵上的,暗中到底有多少隱藏的高手,誰也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水月宮的底蘊也足以讓人心驚,這般勢力,真要是傾巢而出,不說攪亂一個皇朝,讓大衍江湖亂起來是綽綽有餘了。
這也難怪人家看不起塵世人,自家勢力這樣的超然,眼光高一點也就屬於正常情況了。
這還是水月宮,那麼連水月宮都可以不放在眼裡的道宗,又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顧川晃了晃腦袋,沒有再多想,水月宮再強,那也隻是江湖勢力,在一個皇朝麵前,仍然隻是一個強大點的蜉蝣而已。
他現在著眼的是整個天下,沒有人能夠阻擋他的前路,倘若有這樣一個勢力想要試圖阻攔,那他也不介意順手將其除去!
顧川並沒有在屈靜白這裡多待,隻讓她放寬心,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自然會有他去考慮。
待離開了院子,顧川便往自己的院中走去,隻是剛要進書房,就聽到細微的聲音。
他站在台階上,剛抬起一隻腳,便扭頭朝一旁看去,隻見一道身影站在院中一棵樹的樹梢頂端,一襲紫衣格外的亮眼。
見到來人,顧川露出一抹笑容來,道:“原來是道長來了,不過為何每次都喜歡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不冷嗎?”
道微沒有回答,飄然而下,落在他不遠處,乾脆利落的道:“顧公子昨日答應的,兩章道文,可是忘了?”
“怎麼可能忘了。”顧川倏然一笑,朝一旁的石凳走了過去,隨手將上麵的一層薄薄的雪掃去,這才坐下說道:“隻是事情太多,一時間沒有想起來,剛說抽個時間給姑娘講一下,正好你自己主動過來了,那就也懶得我跑一趟了。”
道微跟著他走到前麵的石凳前坐下,姿態端莊周正,猶如一棵青鬆,她抬眼望著顧川道:“公子又不知我在何處,如何尋得?”
顧川微微一笑,手指輕點在石桌上,道:“這廣陽城到處都是我的眼線,哪裡多了人,哪裡少了人,哪個屋子、哪家客棧又住了人,隻要是我願意,就沒有不知道的,打聽打聽姑娘的下落還不簡單嗎?”
道微蹙了蹙眉:“我並不在廣陽城內。”
“咳咳……”顧川被嗆了一口,瞪眼看著她:“所以你每次過來,都要從城外跑過來?”
“不可以?”道微問。
“可以,不嫌麻煩就行。”顧川嘴角微微一抽,沒有和她犟嘴,搞不懂他們這些世外高人的腦回路。
道微顯然也不想浪費時間,開口道:“現在可以講了嗎?”
“好。”
顧川微微頷首,正要開口又止住。
見他這般,道微皺眉:“怎麼了?”
“咳咳……我上次講到哪兒了來著?”顧川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道微吸了一口氣,又呼了出來:“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嗯,那就說往下的兩章。”顧川聽她說,一臉“恍然”的道。
他清了清嗓子,接著便開始念誦起來:“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恒也。”
道微聽著,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眸,那一字一句皆如洪鐘大呂敲在心頭,這樣的道文,真如將道的本質一層層的剝開,展現在她的眼前。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夠如此清晰的看到道的模樣;輪廓,以至於這樣的道,已經與她們道宗的全然不同。
不,換個說法,她們道宗的道經所記載的內容,也被這更加宏大的道所囊括其中。
……
“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
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院內,顧川念誦的極為緩慢,他儘量讓每一個字都更加的清晰,讓道微有更多的時間去領悟這道文中的意思。
但兩章的內容是極短的,便是再如何的慢了,那也很快就念完了。
片刻後,念誦的聲音停了下來,顧川轉過頭看著道微,見她仍然閉著眼一副陷入頓悟中的模樣,便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地坐在原地等候。
又過了好一會兒,道微才從那種悟道的狀態中退了出來,其實也說不上悟道,隻是驟然被這樣宏大的道給震住了,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而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兩章說完了,道長以為如何?”顧川隨口問了一句,臉上噙著笑。
道微長舒一口氣,抬眸看向顧川,一雙清澈的眸子裡滿是震撼,她微微點頭道:“很好。”
其實何止是很好,這根本就不足以用兩字來形容,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道文會出自一個塵世人的口中。
“顧公子……”斟酌了片刻,道微終究還是忍不住,將內心的疑惑問了出來:“這道文,公子是從何處得來?”
顧川默然不語。
見此,道微似乎明白了什麼,道:“是貧道冒昧了,還望公子勿怪。”
顧川聞言,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就是怕說出來姑娘不相信。”
道微蹙了蹙眉:“公子且說。”
“嗯,還在皇城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裡……”
顧川正要解釋,卻不料話還沒有說完,道微嘴角便是一抽,幫他把後麵的補全了:“公子夢裡有個老神仙,他將這篇道文傳授了你,還說你骨骼驚奇,是個修道奇才?”
顧川訝異的看著她道:“道長竟然還會讀心術?”
“不是貧道有讀心術,而是公子這番說辭實在是……”道微無奈的搖了搖頭:“行走塵世也有有段時間了,無定城中不知多少街邊商販,還有茶樓酒肆裡的話本中,都是一模一樣的話,想不知道也難。”
“原來如此。”顧川訕訕一笑,表情卻是認真道:“不管道長信不信,我說的卻是真的,這道文的確是自夢中而來。”
“道文從何而來貧道卻是不關心,隻希望公子能信守承諾。”道微回道。
顧川嗬嗬道:“這個道長儘管放心,隻要我還活著,承諾就一直有效。”
道微挪開目光,看向一旁,檀口微張:“水月宮的事情,公子是如何打算的?”
顧川甩了甩衣袖,將雙手藏進袖口裡,又搭在石桌上,望著她的側顏:“這不是有道長在麼?應該不用我去想辦法吧?”
道微麵無表情的回看一眼,淡淡道:“似水月宮這樣的隱世勢力,向來是不會吃虧的,更何況還是死了兩名弟子這樣的大事,關乎宗門臉麵,她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們道宗也一樣麼?”顧川隨口問。
道微迎著他的目光,理所當然道:“我道宗宗旨雖說是無欲無求,順應天道而為,但公子應當明白,這世上真正無欲無求的人隻怕是沒有,即便是聖賢有時候也會在乎名之一字。”
顧川靜靜聆聽,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她這句話。
她繼續說道:“水月宮主這次退走,必然還會卷土重來,她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去我道宗討要說法了,說不得到時候,即便是我也不能輕易出手,畢竟要顧及宗門。”
說完,她觀察著顧川的反應,卻見他聽完之後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並不在乎。
顧川也的確不在乎,他撣落衣袖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幾片雪花,輕聲道:“來就來吧,都是大勢力的人,就算是出招想來也是光明磊落,隻要不出陰招,我都一並接下就是了。”
顧川從來不擔心明麵上的威脅,怕的反倒是那些突然發瘋的躲在陰暗處的敵人。
明麵上的危險,你知道它什麼時候來,也知道它大體會用些什麼手段。
但是那些陰暗處的敵人,根本就無法預料到它的手段會多麼的下作,時間不定、後果無法預知,很難做出及時的應對之策。
道微聞言,罕見的露出一抹笑容,如冬雪消融:“公子倒是胸有成竹,既如此,那貧道就不多言了。”
道文已經講完,該說的一些話也已經說完了,道微起身便要離開。
顧川跟著起身,開口說了一句:“道長。”
“嗯?”道微腳步微頓,轉過頭來蹙眉問:“公子還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有什麼,不過你記得看好你那個師弟,我覺得他有點危險。”顧川說道。
道微微微點頭:“會的,不過公子身邊有這麼多高手,敬玄師弟即便是想做些什麼,隻怕也沒法對公子構成威脅。”
“而且,公子你的實力,未必不是他的對手吧?”
“對,我的意思就是他會有危險。”顧川點了點頭道:“他要是心思不好了,我不保證他會有什麼下場。”
道微抿了抿嘴,有種想笑又得維持形象的局促,她未發一言,轉身騰空而起,腳踏虛空很快就消失在了院牆後麵。
顧川目送她離開,接著轉過身去,就瞧見後麵屋簷下的柱子後頭探出一顆腦袋來。
“少爺,那個尼姑走啦?”小橘探頭探腦的悄聲問。
顧川嗬嗬一笑,走過去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還戴著兔耳朵的耳罩呢,摸起來毛茸茸的:“什麼尼姑,人家是道宗行走,當心人家聽到了回來打你一頓。”
“嘻嘻,奴婢才不怕呢,少爺會保護奴婢的。”小橘笑嘻嘻的說道。
顧川左右瞧了瞧,不見其他人,便問:“怎麼就你一個,娘子和冷月她們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小橘扶正了被他摸得有些歪的耳罩,仰著頭回答道:“夫人照例去校場巡視親衛軍了,冷月姐也跟著去了。”
“是嗎?那你怎麼不跟著一起去?”
小丫頭鼓了鼓嘴:“嗯……奴婢本來也要去的,是夫人叫我過來看看少爺,順便……順便……”
說到這裡,她還有些扭捏起來,手捏著衣角揉搓著,時不時抬眼看一下顧川。
見她這副樣子,顧川倒是來了興趣,忍不住笑道:“跟少爺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儘管大膽的說出來嘛。”
聽到這話,小丫頭這才鼓起勇氣,道:“順便讓奴婢轉達一下夫人的意思,就是……就是少爺什麼時候娶奴婢……過門。”
顧川愣了愣,接著露出一抹笑來,伸手捏了捏小丫頭的臉道:“這幾日事情一多,是忙了些,不過少爺還沒忘。”
“嗯……待會兒我和娘子商量一下,然後就把日子定下來,小橘你看怎麼樣?”
小橘臉已經紅撲撲的了,聽到這話,又是欣喜又是羞澀的低下頭去,呐呐道:“都……都聽少爺和夫人的。”
正好也沒有什麼事情,顧川索性直接去校場找蒼舒月商議這件事情,本來也就是要兩個人商議著定下來的。
等他趕到校場的時候,蒼舒月正在觀看著親衛軍訓練,一旁冷月陪同。
“娘子。”顧川走到近前,看著自家娘子,無奈的道:“外頭風大,你如今有身孕,這些小事交給冷月就好了,何必要親力親為?”
蒼舒月抿嘴笑道:“無礙的,妾身又不是什麼柔弱的女子。”
她看著一旁的小橘,似乎明白了什麼,對顧川眨了眨眼道:“夫君,小橘她都跟你說了?”
“嗯……”顧川應了一聲,歎了口氣道:“為夫倒是沒有想到,夫人你和這小妮子合計了這麼多,這是合起夥來把我蒙在鼓裡呢?”
“沒……沒有的,是奴婢沒有告訴少爺,和夫人無關。”小橘慌忙解釋道。
蒼舒月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拍了拍,轉過頭對顧川道:“夫君,是妾身擅自做主,要怪就怪妾身吧。”
“唉——”顧川長舒一口氣,臉上泛起笑容:“你們這麼好,我怎麼會舍得怪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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