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練,灑落古城,夜色漸濃,萬籟俱寂。
街巷間,青石鋪就的小徑被淡淡的銀輝輕撫,燈籠高掛,昏黃的光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夜已深,仍有零星小販,或肩挑手扛,或推車叫賣,售賣著夜宵小吃,熱氣騰騰中夾雜著誘人的香氣,引得偶爾路過的行人駐足。
酒樓茶館內,燭光搖曳,傳來絲竹之聲與低語交談,似是文人墨客在吟詩作對,又或是江湖俠客在談論風雲。
有更夫手持銅鑼,緩緩而行,沉悶的鑼聲在夜空中回蕩,為這座古城平添了幾分安寧與秩序。
一隻手朝著前方探出,修長的手指張開,指縫中可見遠處山影朦朧,與天際相接,星辰點點,宛如鑲嵌於墨色綢緞之上。
“即便是這樣的夜景,也隻有有心人才能欣賞了。”顧川呢喃著,將手收回,縮進了衣袖中,輕微的搖晃中,抖落沾染而來的寒氣。
熱鬨是一時的,蓮花樓的宴席已然散去,諸家公子也各自告彆,顧川和沈重帶著些許酒氣剛出來,正在回去的路上。
沈重對於方才的舞倒是不覺得稀奇,他更好奇的是顧川為什麼會那樣的大方。
“二哥哥,剛才你為何要給那方月姑娘……”他沒有問完,但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彆人不知道顧川的身份,他知道啊,這是天下第一才子,又是從皇城那樣極致繁華的地方來的,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什麼樣的舞沒有欣賞過?
肅關雖然是地方大城,可怎麼樣也無法和皇城相比的,要說顧川會因為一支舞而熱血上頭,故意裝一下,沈重怎麼樣都不信的。
顧川回過頭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揚,開口道:“若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今日之所作所為,在你看來我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沈重聞言,想了許久,接著才不確定的回答道:“若我不知道二哥哥的身份,那一定會覺得二哥哥是一個沒有任何城府,身無大才,又貪圖美色的人,而且……”
他在這兒停頓下來,顧川替他將後麵的話說完:“而且,這樣的人,竟然還得到了長公主殿下的賞識,若不是那位長公主殿下無能,那麼就是幽州真的缺能人,是吧?”
沈重點了點頭,這就是他所想到的了。
“哈哈哈哈,很好!”顧川暢然大笑,拍了拍沈重的肩膀道:“那麼連你都會這樣想,陳盛他們會不會這樣想呢?”
沈重撓了撓頭:“二哥哥是故意如此?”
“嗬嗬……”顧川輕笑一聲,轉過身向前走去,聲音淡淡道:“都是聰明人啊,但往往有的時候聰明便是弱點。”
“有些事情外部看上去完美無缺,那就從內部擊破,甚至不需要親自出手,隻需要一個引子,便能讓它不攻自破。”
說的太深奧了,沈重聽不懂:“二哥哥,你還是說的直白一些吧。”
“沒關係,你家小妹是能聽懂的,若是回去還想不明白,可以和她說說。”顧川笑著道:“若是她也不懂,你們再來找我。”
“好吧。”沈重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二哥哥那麼喜歡自家小妹,她有時候是有些小聰明,但對自己這個哥哥著實有些差了。
是態度差,沒有一點兒妹妹對哥哥該有的尊敬,仔細想想,好像她對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就像是……所有人在她看來都是蠢豬。
但有個例外,對顧川是不一樣的,沈重能看得出來,自家小妹覺得二哥哥就是和她一樣的聰明人。
二哥哥當然聰明,難道他這個親哥哥就差了嗎?可能是差了點,但也比很多人都聰明了吧?
就連爹都誇過他,才智內斂,為人穩重,將來還能挑起沈家的重擔呢!
古城街巷,幾人步履輕快,沈家仆人手提燈籠一前一後,微光搖曳,照亮腳下青石路。
顧川和沈重的話聲止住,彼此身影拉長,交織於斑駁牆上,無過多言語,唯有腳步聲,回響在靜謐的夜裡。
回到沈家已經是半夜,沈重送顧川到了院子之後才離去。
“咦~一身酒氣,書生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顧芳瑜端著一盆熱水過來,顧川在房間將鞋子脫了,把腳放進水盆裡。
“多謝……其實這些事情,可以交給沈家的下人去做的。”先道謝一聲,他又說道。
顧芳瑜皺了皺鼻子,哼一聲道:“給你親自端熱水還嫌棄?下次你自己端好了,再說了這大冷天兒的,人家也需要休息啊,又不是驢。”
“嗬嗬,你說得對。”顧川未曾與她爭辯,水盆的熱水將一身寒氣驅散,渾身都暖洋洋的,令他舒適的閉上眼睛。
顧芳瑜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下巴枕著手臂,眨眼看他,語氣有些鬱悶的道:“書生,你怎麼不帶上我一起去?”
顧川和沈重一塊兒出去做事情,她也想跟著去,不過卻被顧川給留下來了。
顧芳瑜現在忽然覺得,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是很好,什麼一直順著他才行,這不是作繭自縛麼?
顧川睜開眼瞥向她,道:“你方才也說了,天氣寒涼,又是夜深的時候,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莫要一塊兒出去受凍了。”
“而且,這屋裡的幾箱金銀,對於我們此行來說至關重要,若是你也跟了去,難道要無人照看?眼下這肅關中,能讓我放心的也隻有你了。”
原來是關心我……顧芳瑜聽著這番話,心裡頭暖洋洋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絲弧度,又聽後麵的話,這樣的信任就叫她更開心了。
“那……那你就不怕我拿了這些錢跑了?這麼多金銀,都夠我一輩子不愁吃喝了。”顧芳瑜晃著腦袋問。
顧川搖了搖頭:“千金散儘還複來,若是能用這些銀錢看清楚一個人,那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
顧芳瑜癟癟嘴,不太喜歡他的回答,不過卻也沒有再過多問,而是詢問起另一件事情。
“書生,其實我有點好奇一件事。”
顧川俯身開始搓腳,不抬頭道:“什麼事?”
“那個沈重……”顧芳瑜措辭片刻,才接著說道:“你好像對他很親近啊,可是你和沈家不是已經決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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