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支那,丹塔放下電話,回過頭看向身邊的外甥兼職參謀丹察,手一揮,說道:
“你去讓下麵的人,把那幾個鉀礦和其他幾個礦的地圖,還有我們需要建設電力基礎的地方準備一下。”
聽見丹塔的話,丹察並沒有動,他站在原地,足足過了好幾秒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舅舅,沒有這個必要吧?”
“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待價而沽,稍微……嗯……稍微同意得慢一點?”
“我們同意這麼快,有可能會被人看輕,那些答應的條件,到時候對方有可能隨口扯一個理由,把這些條件一改,然後我們就血本無歸了啊!”
聽著丹察的勸解,丹塔回過頭,眼中帶著嫌棄地瞥一眼,說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工作上要稱職務!”
“軍隊裡麵有很多人,已經對我將你帶在身邊這件事有微詞,如果你腦子夠用,就要學會儘量避免這種微詞。”
教訓完大外甥,這個克欽邦第二特區的司令背著雙手,走到窗戶邊,將目光投向窗外。
密支那的主要城區,都處在伊洛瓦底江的密支那半島上。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裡,那就是開門見山。
開門,穿過伊洛瓦底江衝刷出的平原,遠處就是延綿的大山。
克欽族的先祖們,很早之前就來到這裡,在這裡落地生根,在這裡繁衍生息。
看著遠處翠綠的大山,丹塔很突然地說道:“你知道我們能夠在這裡生存下來的根本,是什麼嗎?”
話很突然,也沒頭沒尾的。
“您就是我們的根本。”
這是丹察發自內心的讚賞,畢竟自己能夠在克欽邦吃香的喝辣的,全都仰仗著這位舅舅。
聞言,丹塔心裡很高興,但是又很蛋疼。
如果是平常,他會非常欣慰的接受這個小小的拍馬屁行為,但是現在,此時此刻,不是拍馬屁的時候。
而且,這還是自己的大外甥。
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之一,要不是自家孩子是個女孩兒,也不會把這個家夥帶在身邊。
但是現在看來,這孩子,還是太蠢了一些。
“靠的更是我們北邊這位鄰居,因為這裡一旦真正的亂戰之地,就會有大量的難民去往他們國家。”
“幾個人,彆人或許就本著人道主義處理了。”
“但是整個上緬甸,有大約900萬人口,哪怕隻有十分之一出現在邊境上,那對他們來說,都是災難。”
“所以,正是因為這位鄰居存在,整個上緬甸地區雖然一直在打仗,但是戰鬥爆發的規模,基本上都還在可控範圍內。”
“隻要我們不作死,謹慎一些,就算戰鬥中失敗,損失也不會很大。”
“也正是如此,在這裡生活,更需要我們察言觀色。”
“這一次,華夏的態度大變,大變的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千百年的經驗告訴我們,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在任何時候,都有用。”
“他們強硬一點,那我們就軟一點,反正隻是一條管道從我們的地盤上過,問題也不大,還能借機要一些東西。”
“你好我好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麵對自家舅舅的訓誡,丹察若有所思地點點腦袋,然後,一句話殺死比賽。
“可是,我看的那些書籍,都說要遠交近攻。”
此話一出,徹底震驚住丹塔。
這位手握克欽邦幾百萬人生死的司令,在這一次,如同遭遇了什麼天大的人生變故一樣。
原本紅潤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嘴唇也徹底變得烏青,右手抬起,哆哆嗦嗦地指向麵前的人。
嘴皮哆嗦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形成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他的右手,好似認命一般無力地垂下,整個人也心如死灰地轉過身,將目光投向遠處的伊洛瓦底江。
“但是,對付他們,用腦子遠沒有用刀子舒服,明白嗎?”
“丹察,你去把消息帶給下麵的人之後,你就去軍隊裡麵呆幾個月,你可以去好好玩你想玩的槍了。”聽到可以玩槍,丹察臉上的疑問消失得一乾二淨,隻剩下狂喜。
“好!”
腦袋一點,他帶著自家舅舅的命令,歡快地走出房間,往克欽邦管理委員會的辦公樓趕去。
趕緊把這個消息同步過去,然後去軍隊裡玩槍。
在他身後,丹塔看著離開的背影,張開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後拿起桌上的電話,順手撥了出去。
“哥,把你家成器的孩子給我送一個過來,我這幾天帶他們見見世麵。”
…………
臘戌。
林語和吳努各自坐在長桌兩端,在他們中間,是北撣邦第五特區的gāo?guān,還有從仰光趕過來的崔林團隊的成員。
距離吳努答應輸油管道通過,已經過去了三天。
而這三天裡,崔林的團隊,已經在仰光簽署了相關的合作備忘錄。
同時,他也帶著一部分人從仰光離開,去往了密支那。
今天,是和北撣邦第五特區簽署的日子。
隨著10點整的鐘聲響起,兩邊負責呈送備忘錄的人抱著手中的備忘錄,走向彼此的老大。
隨手接過,隨手掃一眼,林語拿起鋼筆,順手在上麵簽署下名字。
林語。
簽完,將文件交給身邊的人,經由這個人的手,轉移給長桌對麵的吳努。
名字簽完,兩人站起身,將文件夾在腋下,從長桌兩端走出,走到長桌麵前,同時伸出右手,握手。
等相機的聲音停歇,吳努立馬笑著說道:“林先生,合作愉快。”
“希望我們的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
“合作愉快。”林語同樣笑著回應:“吳努先生,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北撣邦這片土地,也會變得越來越好。”
“在未來的某一天,這裡也能成為中南半島的小華盛頓。”
花花轎子眾人抬,更何況是這種喜慶時候,麵對吹捧,吳努整個人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同時,他握手搖晃的動作幅度也跟著加大。
“謝謝!”
“我會向著這個目標加油的!”
哢嚓哢嚓,又是幾張照片拍完,兩人握著的手也各自放開,將各自的備忘錄收好,兩邊的人各自退場。
話音剛落,負責行程規劃和聯係的人立馬站了出來,在旁邊小聲說道:
“您進會議室之前,我聯係過崔部長那邊的人,他們正在和密支那相關的人商談合作備忘錄的詳細內容。”
“主要就是合作的過路費金額,還有相關的一些運行條款。”
“按照那邊的估計,今天如果談妥,明天就能出正式文件,後天,等到國內反饋之後,就可以把相關的文件簽署完畢。”
“後天晚上,崔部長他們就能回國,您看……我們是前往密支那,還是直接回麗城?”
“這段時間,吃著這邊的飯,我感覺我自己都快死掉了,還是滇省的那些鮮貨好吃。”
聽著林語的吩咐,負責安排行程的人立馬轉過身,去安排回程。
等到這個人轉身離去,林語又一次抬起眼,小心打量周圍,發現這裡實在是沒什麼留戀的,隻能低下頭思考,要不要帶一些特產回去。
正當他苦思冥想之際,吳努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身邊,笑著喊道:“走,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我可以保證,這絕對是你沒吃過的東西,而且,我可以肯定,你吃過這一次,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嘴裡說著話,吳努同時也在用右手拍打自己的胸膛,完全就是一副打包票的樣子。
看到他這副樣子,林語也忍不住好奇。畢竟,在臘戌的這段時間,他試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整體而言,這裡還是太過原生態了。
實在是有些不太符合他的胃口。
但是,看到吳努的這個樣子,他又忍不住好奇:
“是什麼?”
“蘑菇!”
“現在還有蘑菇?”
“有啊!”
“那走吧!”
在吳努的帶領下,幾人又一次回到了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寺廟,廟裡的和尚,對他們的到來早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還在幫忙給他們擺桌子,上菜。
不大的亭子裡,擺放著一個方桌,方桌上,是一個翻滾的不鏽鋼鍋,不鏽鋼鍋裡,是一隻翻滾的老母雞,在老母雞周圍,還點綴有大量的蘑菇。
都是切成片的蘑菇。
羊肚菌,竹蓀,見手青。
這些看起來極其細嫩的蘑菇,在湯鍋裡不停的翻騰,招手,似乎是在向人發出邀請。
在湯鍋邊上坐下,吳努很自然的開始挑味碟,而旁邊的林語,很謹慎的看著這些沒有動。
坐了一會,似乎是看出他的謹慎,吳努笑嗬嗬的說道:“林先生你放心,在我們倆吃這個鍋之前,我會讓其他人幫忙吃一下。”
“他們吃了半個小時之後,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再吃。”
言語間,又是兩盤炒菜被端了上來,左邊,是一盤蟲子,香辣味的蟲子,右邊,也是一盤蟲子,也是香辣味的蟲子。
湯鍋在翻滾,吳努拿出一個碗,從裡麵舀了一勺湯,又夾了一些雞肉,還有幾片蘑菇,伸手就將碗遞給旁邊的和尚。
這個和尚很自然的接過碗,拿著筷子,將碗中的雞肉和蘑菇吃完,又將湯水一飲而儘,做完這一切,他就在兩人身邊盤坐下來,瞪著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兩個人。
湯鍋又沸騰了半個多小時,眼看旁邊的和尚沒有任何反應,吳努這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塊蘑菇塞進嘴裡:“林先生,這吃法還是和你們那邊學的。”
“一開始,我也覺得為了一口吃的,去吃這些毒蘑菇,實在是有些沒必要。”
“但是後來,我吃了一次之後,就再也忘不掉了。”
“正好我們這邊也產這些蘑菇,其他人怕吃,那就隻能便宜我了。”
“其實我也中過毒,一開始我也沒有察覺,直到後來,我養的那條狗,他穿著一身上將的軍服,一本正經的來到我麵前,向我授勳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中毒了。”
“那一次,還是拉到你們那邊的醫院,你們的醫生把我拉回來的。”
“但是那一次過後,我更忘不掉了,那種奇奇怪怪的,飄飄然的感覺,再配合蘑菇的那一口鮮,真的……忘不掉。”
吳努語速很快,說得也很陶醉,而聽著他話裡的那一份推崇,林語忍不住放下筷子,小聲問道:
“既然吳努這麼喜歡吃這種蘑菇,而且還喜歡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那為什麼不用蘑菇,來代替海洛因呢?”
“海洛因吸多了,會產生幻覺,但是那種幻覺不真實。”
“而那種真實的感覺,這些蘑菇可以做到。”
“想象一下,您人工種植了大片的見手青,在這些見手青收獲的時候,將這些菌子收獲,做成輕微的熟食品,保證這些菌子中帶有一點點毒性。”
“這樣做,就可以做到魚和熊掌兼得,既可以獲得這些菌子獨一無二的口感,也能讓人體會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林語這個瘋狂的建議,落到吳努的耳朵裡,對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隨後說道:
“那東西毒性太大了。”
聽出話裡的意思,林語眯著眼,問道:“你弄過?”
“我有一個朋友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