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星與夜(5600字)
魔法公會前院內,隨著陰影魔法的消失,那散亂一地的梧桐陰影已經被驅散了,尚未落儘的夕陽將餘暉打了進來,天際線的積目儘頭堆著一層厚厚的雲,更遠處則是寂寥的星。
恩雅被安蘇強行扯出了影子世界裡,被拉進了那霞光籠罩的區域。
直到此時此刻,她的呼吸仍然有些急促,心臟依舊還在砰砰地跳。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急促情緒,事實上,自那次事件後,她就已經失去了所有關於人類的正常情感,安蘇曾認為她是異類,其實這並非是貶低,而是客觀的陳述。
但現在,恩雅能清晰得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稍顯紊亂的呼吸,薄薄的丶濕潤的呼氣蘊在微冷的秋夜裡,輕輕地打在少年的胸口,就好像蒙了一層的輕紗。
那種感受很陌生,恩雅不知道如何形容。
有些微微的冷,像是秋天早晨結在心口的霧凇,心臟被凍有些疼,疏忽間就被陽光所融化,可哪怕那些冰被融化了,那留下的冷意依舊沒有散去,而是滲透進心田的土壤,帶來散不去的疼痛。
若是正常的人類,則會用『後怕』來稱呼這種情緒。
女仆小姐原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具有這樣的情感了。
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抬起眸子,看著手中被攔下的『蒼藍救贖聖刃』,這柄神聖級的武器離安蘇的咽喉隻差一寸。
恩雅完全沒有料到,安蘇竟然會用這等癲狂的手段來破除她的陰影魔法。
簡直就是亂來!
後怕的情緒慢慢消失,緊接著便是惱怒。
她也從來沒有生氣過,或者說,從來沒有這般生氣過。
哪怕看著安蘇與珞珈走上台階,她也沒有惱怒的情緒,心裡麵甚至沒有任何波動,她之後的行為,隻是如同女仆的義務般清理掉身邊垃圾而已,就和以往的許多次般,沒有什麽不同,自始至終,恩雅小姐都是一個完美的侍從,冷漠,精準,優雅,遊刃有餘。
可這次她卻生氣了,她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安蘇,她旋即又側過頭去,不去看少年的眼睛,她不敢去看,因為她知道自己繼續注視著那藏青色的眼眸,她便做不到有這麽生氣了;恩雅不知道自己生氣的表情是怎樣的,也許很難看,但她必須要向安蘇表達她的不滿,
「總而言之,那你決計不能再開危險玩笑了!」
她側過臉去,琥珀色的眼瞳輕輕顫抖著,冷聲道。
「哦。」
安蘇點點頭,他還是頭一次見女仆小姐生氣——如此鮮活地生氣,她一直以來都很冷淡的,就連說下頭話時也是一臉冷淡模樣,如她所言,她是個完美的女仆。
所以這也是安蘇第一次看見,恩雅的生氣丶慌亂以及不滿,他好奇地觀察著女仆小姐側過去的臉龐,細長的發絲垂落,那素來清冷的側臉還殘存著些許慌亂,咬著早櫻顏色的薄唇,沒有太強烈的情緒,女仆小姐生氣時的模樣,就是即將融化在晨光裡的霧凇,既不熱又不冷,是稍縱即逝的好看景色。
「我可沒開玩笑。」白安蘇的愛人本性發作了,他決心逗恩雅小姐再生氣一會,「我是認真的。」
「那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恩雅小姐轉過頭來看向安蘇,冷冰冰地道,「說少爺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今天想要自殺。」
「我是開玩笑的。」安蘇眼神瞬間清澈了,「唯獨這件事請您手下留情。」
他萬萬沒有想到恩雅竟然下頭到了這個地步,
竟然使出了絕對不能使用的禁術『告家長』!
要是讓老爹知道了他今天自殺的事情,那後果不敢想像。
恐怕當場就要辦理退教手續,雇傭幾支軍隊連夜將安蘇綁回邊境裡,再用邪惡的資本主義腐蝕他先進的大愛思想一想到這兒,安蘇就不寒而栗。
恩雅盯著少爺苦惱的樣子,忽而露出了笑容,她也好久沒有認認真真地笑過了,「你又對我撒謊了。」
「哎——」
珞珈有些急了,她是真沒想到安蘇竟然靠著自殺這種癲子方法找到了恩雅。
這壞東西,連玩個躲貓貓的遊戲他都要作弊,當場小魔女就不滿了,她啪嗒啪嗒走到了安蘇麵前,將靠在安蘇胸前的恩雅給扯開,接著兩隻手交叉擺在胸前,
「你這是作弊,我不同意。」
「小開不算開。」安蘇義正言辭地搖了搖頭,他對於任何遊戲都有獨到的見解,包括躲貓貓也是同樣,「琴媽不算媽。」
對於安蘇這種無法指定的先天電競聖體,小開一把算什麽?
「輸不起就彆玩。」
被扯開的恩雅小姐歪歪腦袋,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小魔女,她清理雜物的工作還沒完成,便也手指尖捏著蒼藍色的聖刃,輕輕一轉——
「這裡沒你事情了,連腦子都被顛倒了的女人。」
珞珈注視著恩雅,她微微昂著腦袋,在她的脖頸處,蒼藍救贖聖刃就懸停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麵前,被顛倒後的小魔女卻也不畏懼,她微微眯著雪色的眸子,濃鬱的近乎形成實質的黑暗自她眸底溢出,滴落在地麵上,珞珈微笑著嘲弄道,
「作弊還破防了。」
那詭譎的黑暗凝聚成了實質,向那聖刃侵蝕而來,小魔女往下一按,隨著火花四濺黑暗亂炸,她偏移了蒼藍的聖刃,下個瞬間,她向前踏出一步,素白的柔荑中捧著灘深黑色的詭譎光芒,懸在恩雅麵頰之前,仿佛下一瞬間就要潑出——
「我不介意在您的臉上潑一點灰。」
那魔女笑著道,
「這樣您那張僵屍臉也會更好看一些。「
她手指的所謂『灰』,便是使亞克審判官異變的褻瀆賜福。
這番變故,誰也沒能想到。
小聖女珞珈未在真正意義上的出手過,在遇見安蘇之前,以她平時稍顯怯懦和認真的軟綿性子,哪怕是有人說她罵她,踢到她就算是踢到棉花了,所以堂堂聖女才被關在修道院裡;而遇見安蘇後,特彆是性格被顛倒後,她就不忌諱於傷害他人了,攻擊力直接拉滿。
因為她常年綿軟的性子,所有人都忘記了她本該有惡實力,珞珈才是真正的光輝聖女,她才是最被光輝賜福之人。
而顛倒之後,這些賜福一並被顛倒。
「有意思。」恩雅將蒼藍色的聖刃橫在珞珈的臉頰上,她知道對麵少女的位階遠遠比不過自己——剛才也隻是她大意了,不過那份褻瀆的賜福,就連她也會感到棘手,
「你知道嗎,我和少爺從七歲時就認識了,你這半路來的女人。」她自豪地道,「從小時候起就天天被我騷擾。」
「安蘇送了我賭票。」
「每天我們都會見麵。」
「安蘇送了我賭票。」
「他最喜歡吃我做的菜。」
「安蘇送了我賭票。」
「能不聊賭票的事麽」
「我送了安蘇賭票。「
「你果然該死!」
蒼藍色的刀刃橫斜在珞珈的脖頸,而滿溢出來的黑暗則離恩雅的麵頰隻有一步之遙,氣氛瞬間達到了最冰點,那肅殺的氣息壓迫在場的所有人,安蘇的眼皮子微微抽搐,這些瘋女人動手真狠。
好不容易氣氛活躍起來了,沒想到說動手就動手!
恩雅不是正常人,珞珈被顛倒後更是個重量級。
而且女孩子之間打架不應該是扯頭發嗎
怎麽一個是拿刀砍脖子,一個是鹽酸潑臉頰!
太社會了!
他剛想說話勸架,身後就傳來了兩道憤怒的聲音,「安蘇!我們男人之間的戰鬥還沒結束呢!「
就見亞瑟和李斯特這兩壯漢怒目橫瞪,青筋橫起,目睹了這一切的他們徹底破防了,真爽,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這種自己全部防線都被戳穿暴露於外的不知所措太棒了,他們也想被美少女爭奪,真棒,隻感覺自己全身的魔力在沸騰,
「來戰!我來清算我們之間的背叛了!」
「殺!」
「我要轟殺你們啊!」
所以說這一切究竟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安蘇嘴角狠狠抽搐著,就見亞瑟和李斯特直接熱血撲殺了上來,一個來抓安蘇的頭發,一個來鏟安蘇大腿,如同潑婦撒歡一般要將安蘇給誅殺當場,偏偏這兩個件貨還無比沉重,壓得安蘇暫時無法行動。
「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