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強與剿撚」-督師“剿撚”(1 / 1)

李鴻章傳 梁啟超 3485 字 2個月前

督師“剿撚”從1866年底開始,李鴻章在繼續推進“自強”活動的同時,披掛上陣,取代曾國藩肩負起督師剿撚的重任,公然把“自強”與“剿撚”緊密地結合起來。太平天國失敗後,撚軍成了反抗清朝統治的主力。1864年12 月撚軍與太平軍遵王賴文光部會合,撚軍首領張宗禹、任化邦等共推賴文光為統帥,“誓同生死,萬苦不辭”。賴文光按照太平軍的兵製、紀律和訓練方法,整編了撚軍,並把“披霜蹈雪,以期複國於指日”作為奮鬥目標。賴文光根據撚軍精騎善走的特點,創造出一套步騎結合、靈活機動的運動戰戰術,出奇製勝,擊斃僧格林沁,打敗曾國藩。但是,由於全國革命形勢低落,賴文光深感“獨立難持,孤立難久”。1866年10 月撚軍在河南杞縣、陳留附近決定分為東西兩支:由賴文光、任化邦率領的一支,繼續在山東和中原一帶堅持鬥爭,稱為東撚軍;由張宗禹率領的一支,“前進甘、陝,往連回眾,以為犄角之勢”,稱為西撚軍。就是在這種形勢下,李鴻章走上了剿撚前線。曾國藩成了撚軍的手下敗將,而李鴻章卻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把撚軍投入血泊之中,這除了撚軍內部的消極因素起著作用之外,主要是因為李鴻章妥善地解決了糧餉供應問題和靈活地實施了“劃河圈地”、“以靜製動”的戰略方針。李鴻章深知糧餉與用兵的關係。他在奉命督師剿撚之初,就上疏聲稱:“臣從軍十數年,稔知軍情利鈍之由,其樞紐不在賊之難辦,而在糧餉軍火之按濟。”②他賴以剿撚的糧餉軍火,主要是依靠曾國藩在兩江籌措的。當時後路有四大糧台,即設於祁州的“山內糧台”,設於安慶的“江外糧合”,設於南京的“金陵糧台”和“北征糧台”,全為兩江總督一手統轄。在兩江地區,江蘇最為重要,“銀米器械所自出,楚勇淮勇之根本”③。李鴻章屬僚郭柏蔭署理江蘇巡撫,丁日昌出任布政使專理餉務,頗為得力。從個人關係看,曾國藩並不喜歡丁日昌等人,但他從籌餉以支持剿撚軍務著想:對其采取寬容態度,而不加掣肘。至於餉源,除各地厘金為大宗外,江海關稅亦屬可觀要項。原先撥歸淮軍的江海關洋稅為一成,1867年由曾國藩奏準增至兩成(其中一成直接濟軍,一成撥歸江南製造總局專造輪船)。曾國藩向李鴻章報喜說:“兩成洋稅奉旨諭允,今歲餉事似不至誤。”李鴻章聞訊大為感奮,立即複信道謝,說“前敵淮軍月餉,經吾師竭力經營,洋稅兩成,鴻章上年屢商總署截用,複函動色相戒,茲竟奉旨俞允,固由天鑒忠誠,亦疏稿剴切有以致之也。今歲九關當不甚缺,但望提早趕解。”②當時黃淮地區“枯旱至數十年所未有”,“淮南稻未浸種,河北麥已乾死”。在這種所謂“亂機漸長”的情勢下,曾國藩在後方籌措糧餉支援前敵,事體至關緊要。李鴻章在剿撚中,還根據戰爭態勢的變化,靈活地實施了曾國藩所製定的戰略方針。曾國藩剿撚方略的基本原則是“以靜製動”。在以前鎮壓太平 《賴文光自述》,《太平天國》,第2冊,第863頁。② 周世澄:《淮軍平撚記》,卷 3,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撚軍》(以下簡稱《撚軍》),第 1冊,第 139—142頁。③ 王定安:《求闕齋弟子記》,卷11,《撚軍》,第1冊,第29頁。 曾國藩:《複李宮保》,《曾文正公書劄》,卷26,第9頁。② 李鴻章:《上曾相》,《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7,第2頁。天國的戰爭中,“以靜製動”是作為戰術原則為“以上製下”的戰略方針服務的。及至與撚軍作戰,情況就有所不同,撚軍沒有象太平天國那樣相對穩定的根據地,單純的流動的軍事鬥爭,“以走製敵”,為撚軍的最大特點。李鴻章說”撚逆狡猾善走,我軍急進則疲乏,或為所乘,輜重或為所掠。又彼可到處擄糧,而我須裹糧前進。迨交鋒一不敵,則轉瞬數百裡”③。湘淮軍恰恰相反。曾國藩嘗說:湘軍“行兵之例,每日行軍支帳埋鍋造飯,不向州縣索米供應,略師古法,日行僅四十裡或二三十裡。李鴻章之淮勇亦仿楚師之法,其步步穩妥在此,其行軍遲鈍亦在此。”④麵對這種情況,曾國藩一改僧格林沁“威力追剿”的方針,確定了“以靜製動”的戰略方針。在具體部署上,有所謂“四鎮六遊”之說。他以安徽臨淮、江蘇徐州、山東濟寧、河南周家口四處為“老營”,“各駐大兵,多蓄糧草子藥,為四省之重鎮,一省有急,三省往援”,並增設了六路“遊擊之師”,負責“追剿”,所謂“六遊分進,梭織不斷”。在此基礎上,他又東在運河、西在豫東的沙河和賈魯河設立“河防”,力圖圈製撚軍。在地方上則“查辦民圩”,加強堅壁清野和治安防範,割斷撚軍與人民群眾的聯係,“以清根本”。曾國藩意在以湘淮軍之長,克撚軍之短,應該說是極為毒辣的。但是,對於這種部署,特彆是沿河堤築牆設防,“聞者皆笑其迂”②。時在後方的李鴻章也不以為然,致書襄辦曾國藩軍務並建河防之策的劉秉璋諷刺說:“古有萬裡長城,今有萬裡長牆,不知秦始皇千年後遇公等知音。”③然而,當他掛帥剿撚後,揆情度勢,才體察到曾國藩戰略部署的深意。縱觀李鴻章剿撚戰略的實施,大致經曆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866年12月至次年5月間實施“臼口之圍”,主戰場在湖北。李鴻章掛帥剿撚之初,隻是提出了“用謀設間,徐圖製賊”的原則性設想。而當時東撚軍在突破曾國藩的賈魯河、沙河防線後,迅速進入湖北,企圖“長驅西上,一入四川,居已蜀之利,一上紫荊關,合張宗禹攻陝西”④。東撚軍集給在湖北鐘祥臼口一帶,擁眾10餘萬。李鴻章認定這是聚殲撚軍的好機會,於是調動湘淮軍7萬餘人“分路並進”,其中包括湖北巡撫曾國荃的新湘軍。1867年1月撚軍先在安陸府羅家集擊敗鬆字營,重傷統領郭鬆林。半個月後,又在德安府楊家河殲滅樹字營,陣斬悍將張樹珊。2月雙方主力在安陸府尹隆河進行決戰。清軍主力一是劉銘傳所部銘字淮軍,一是鮑超所部霆字湘軍。本來,鮑、劉約定2月19日(正月十五)辰刻兩軍發起會攻。但兩人向存嫌隙,鮑輕劉後起之輩,劉賤鮑無謀匹夫。劉銘傳為了搶奪頭功,違約於卯時單獨發起進攻。撚軍先用流動戰術與之周旋,繼而在尹隆河設伏敗之。劉銘傳“衣冠失落”,與各營官幕僚被困待死。鮑超部按預定時間從撚軍背後發動突然襲擊,撚軍轉勝為敗,折損2萬餘人。鮑超救了劉銘傳,但劉銘傳卻以怨報德,反誣鮑超部誤期致敗。李鴻章一味③ 李鴻章:《複鮑花曇學使》,《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7,第4頁。④ 王定安:《求闕齋弟子記》,卷11,《撚軍》,第1冊,第15頁。 王定安:《求闕齋弟子記》,卷11,《撚軍》,第1冊,第18—20頁。② 王定安:《湘軍記》,平撚篇,第261頁。③ 劉體智:《異辭錄》,卷1,第45頁。④ 張仲炘等編:《湖北通誌》,《撚軍》,第3冊,第187頁。回護銘軍,不顧事實,按劉銘傳口徑上奏,鮑超被嚴旨斥責虛冒戰功,應負銘軍致敗之咎。而湘係大員因鮑超並非曾國藩嫡係,不但不為其開脫,反而迎合李鴻章落井下石。曾國荃奏稱接戰撚軍為南北兩隊,北強南弱,而銘軍敵北,霆軍敵南,故戰績不同。鮑超憂憤成疾,執意告退,所部32營以遣散了之。霆軍重要將領唐仁廉,挑其精壯,由李鴻章“酌立營製,重整規模”,立仁字營,成為淮軍的一支,從而削弱了湘軍,增強了淮軍的實力。3 月東撚軍又在蘄水殲滅湘軍彭毓橘所部,陣斬彭毓橘,至此曾國荃新湘軍主力全部覆沒。這一階段李鴻章實行的主要是陸路蹙圍,但並未能有效地扼製住撚軍的流動。第二階段從1867年6月至1868年1月部署實施運河、膠萊河之防,主戰場在魯東地區。東撚軍乘湘淮軍齊集湖北之際,跳出包圍圈,進入河南,因鑒於陝西就食困難,四川路途遙遠,遂放棄原定西進川陝的計劃,改向山東挺進,於 6月在魯軍防守的戴廟附近突破運河防線,直趨膠東半島。山東巡撫丁寶楨疏於運防,奉旨交部嚴加議處。一時言路洶洶。曾國藩認定“大局日壞”,擔心言路不僅糾彈丁寶楨,也可能波及李鴻章,致書勸其忍辱負重,徐徐圖之,“若遇棘手之際,請從耐煩二字痛下功夫”。其實,東撚軍進入運東,正是一大戰略失策,給了李鴻章利用河防蹙之於絕地以良機。劉銘傳、潘鼎新等淮軍將領,一致提出“倒守運河”(即由原來自東岸設防移至西岸設防)之策,李鴻章經過慎重研究決定采納。李鴻章鑒於撚軍深入膠萊一帶,不但部署倒守運河,而且又在膠萊河兩岸增設了內層防線,縮小兜剿圈,企圖把撚軍聚殲於膠萊海隅,萬一撚軍突破膠萊防線,還有運河防線以資保障。在膠萊河防線上,他安置了劉銘傳、沈宏富、董鳳高、潘鼎新四軍46營和魯軍31營,分段防守,每營防地三裡多長。另外還設有機動的後援部隊,全部兵力近5萬人。運河防線則由淮軍周盛波、劉秉璋、楊鼎勳、李昭慶等部和豫軍張曜部、皖軍黃秉鈞、程文炳部負責。為了保障運、膠防線,李鴻章還奏準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直隸總督劉長佑率軍防守黃河,由漕運總督張之萬率軍防守蘇北六塘河。這樣,東西南北四麵就各以河為險構成了一個包圍圈。但是,東撚軍卻於8月在膠萊防線北端海神廟一帶魯軍防地衝破防線,渡過濰河,使得李鴻章苦心經營的膠萊防線告潰。究其原因,主要是由於山東巡撫丁寶楨不願其轄境變為戰場,對李鴻章的方案虛應故事,甚至蓄意破壞。開始,李鴻章調魯軍31營布防膠萊河,丁寶楨隻答應給11營;李鴻章意在嚴防膠萊河西岸,而丁寶楨卻率軍深入膠東蓄意驅撚出魯;同時丁寶楨還對淮軍進行糧草封鎖,淮軍所到之處,“城寨俱閉”,“辦糧不出”。膠萊防潰後,李鴻章和丁寶楨為了推卸責任,“騰章相詆”,清廷一麵進行調解,一麵切責李鴻章“詢私諉咎,倒置是非”,“意存忌刻,縱賊誤事”②,飭令交部議處。是時言路糾彈,清廷惑於群議,認為“河防不可恃”,曾國藩也勸李鴻章“早思變計”。凡此種種,使李鴻章陷於頗為困窘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李鴻章一麵主動致書丁寶楨“講好”,一麵堅持既定方略。他特彆加固運防,親自駐守台兒莊就近督導,並先後設立四支由淮軍精 曾國藩:《致李宮保》,《曾文正公書劄》,卷26,第11頁。② 周世澄:《淮軍平撚記》卷6,《撚軍》,第1冊,第170頁。銳組成的“遊擊”之師,計有戰馬8千匹,以騎敵騎,追擊撚軍。這樣,就使東撚軍陷入危殆的處境:它雖然突破了膠萊防線,但仍被困於黃河、運河、六塘河、大海之間的狹窄地帶,“以走製敵”的特長無法施展,屢屢受挫。11 月任化邦在蘇北贛榆戰敗被殺。12 月東撚軍在壽光海濱一戰折損 3 萬餘人,精銳喪失殆儘。1868年1月賴文光雖然率餘部突過六塘河,但孤危之中受傷被俘,在揚州被害。東撚軍終於被李鴻章鎮壓下去。這一結局表明,李鴻章的戰略指導是基本正確的。第三階段是1868年上半年在直東戰場與西撚軍作最後決戰。東撚軍在危厄之際,曾向在陝西與左宗棠部對戰的西撚軍緊急求接,西撚軍聞訊即決定離陝東進。張宗禹等原擬率部南出潼關,由豫入魯,後來又考慮到清軍聚集山東,河北空虛,遂決定進軍直隸,威脅京畿,逼迫清軍回救根本,從而達到解救東撚軍的目的。西撚軍經山西、河南進入直隸,於 1868年2月抵達保定一帶。清廷大震,急忙調兵遣將防衛京畿。時東撚軍已經敗亡,清軍便得以集結直、東(直隸、山東)戰場與西撚軍展開戰略決戰。清廷特派恭親王奕出麵節製,調集欽差大臣李鴻章、左宗棠、都興阿、直隸總督官文、山東巡撫丁寶楨、安徽巡撫英翰、河南巡撫李鶴年所部和京營、天津洋槍隊等10餘萬眾。當時駐在山東濟寧的李鴻章,遇到兩個棘手問題,一是淮軍將領劉銘傳、郭鬆林、潘鼎新、劉秉璋等紛紛求退,“聚訟不休”,使李鴻章徒呼“奈何”而無法遵旨北援,因此受到清廷拔去雙眼花翎、褫去黃馬褂、革去騎都尉世職的處分;二是與左宗棠積不相能,此次受罰不啻火上澆油。李鴻章憤憤不已,聲稱“左公放賊出山,殃及鄙人。若使辦賊者獲罪,何以激勸將士?侍心如古井,恨不投劾歸去,斷不以目前榮辱介懷。”然而,他迫於所謂“大義”,從維護清朝統治的大局出發,不惜“吃苦受氣”,“再與左公議和,但勿相犯,決不失敬。”淮軍“諸將雖野,尚知尊親”②,在嚴旨催迫和主帥勸勉下,除劉銘傳“浩然回裡”外,餘“皆投袂而起”。2月13日李鴻章自濟寧啟程,督師北援。李鴻章有了攻滅東撚軍的成功經驗,在直東戰場基本上是“抄襲舊稿”,使用“圈製”故伎。但是,在直東戰場實施“就地圈製”戰略,卻遇到了相當嚴重的困難:第一,西撚軍鑒於東撚軍的覆轍,有了較高的警惕性,“一聞圍紮”,立即“死力衝突”,“飆疾如風,一瞬即失”,李鴻章“初意擬蹙之懷、衛之間,繼欲扼之衛、黃之交,皆未及謀定而賊已竄逸”③,使得李鴻章無法從容布置。第二,所謂“就地圈製”重在利用地利,但“黃河以北,平坦千裡,網羅難使”,雖說“就運河一線設防,蹙之海東一隅,較得地勢”,然而戰線漫長,加之河道水位低,“不能以水為險”,“設防全恃兵力”,但就當時直東戰場的清軍兵力而言,“有守無戰”,難以攻滅西撚軍。麵對這種局勢,李鴻章認為“即嚴督諸軍日以追剿為事,能勝賊而未足以滅賊,且久有覆軍疲師之憂”④,與其這樣,還不如暫且以守待變。但左宗棠卻不以為然,他力主“追剿”。李鴻章寫信給沈葆楨,批評常以諸葛亮自比的左宗 李鴻章:《複李子和中丞》,《李文忠公生書》,朋僚函稿,卷8,第3頁。② 李鴻章:《上曾相》,《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8,第2頁。③ 周世澄:《淮軍平撚記》,卷8,《撚軍》,第1冊,第202頁。④ 周世澄:《淮軍平虹撚記》,卷9,《撚軍》,第1冊,第204頁。棠說:“諸葛公提偏師從諸將後,到處尋賊,吾謂非計”,“其免於九節度之潰者幾希”⑤。事實上,當時李、左等人的戰略都失之偏頗。李鴻章看來“穩慎”,而實則陷於消極被動;左宗棠主觀上積極主動,但實際上卻不免魯莽操切,這同樣是對撚軍胸無良策的表現。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不意天公幫了他們大忙,形勢頓現轉機。5 月上旬,漳、衛上遊,山洪暴發,運河水位陡漲至一丈五六尺。這使清軍在運河防線北段有了水險可恃,並且通過滄州以南的捷地壩將運河水灌入減河,從而增加了自捷地壩至海濱牧豬港全長百餘裡的北麵一條水上防線。接著5月中旬“黃水陡漲數尺”,這既使清軍黃河防線得到加強,又使清軍得以在張秋開壩引黃入運,使原來自張秋至臨清二百餘裡乾涸可涉的河段,大水漫灌,“炮船鼓棹如飛,直逼德、景”。此後,“黃水複暴漲,自運河以洎馬頰諸河,無不盈堤拍岸,橫溢四出,流潦縱橫,於是運河一線,遂為金城巨防”。這樣就形成了南以黃河、西以運河、北以減河為憑藉的包圍圈,使撚軍受到致命的威脅。這種條件也為李、左二人戰略主張趨於統一提供了物質前提。自從5月上旬運水陡漲以後,左宗棠看到“圈製”有了地利保障,就轉而表示讚同,他致函李鴻章解釋說:“圈製一策,實製撚良圖,惟從前減河未注水時,地段太長,需時又久,弟不能無疑。見(現)在捷地閘開,工程既省,自興濟以南東岸居民均移西岸,正可用民力築堤自保,而以官軍協守,騰出各軍剿賊”。左宗棠在同意“圈製”的同時,仍然主張騰出一定的兵力用於“追剿”。李鴻章也憑藉地利條件,壓縮河防兵力而用之於“追剿”。這樣,李、左二人的意見便趨於一致。李鴻章在寫給官文的信中說:關於“圈製”之策,今“季帥俯查眾議,似亦首肯”。5月21日李、左在德州桑園會見,“晤商甚為投契”。李、左意見的統一,對於直東戰場指揮權的統一,具有決定性意義。因為在直東戰場的清軍中,以李、左所部為兩大主力,其他大員實際掌握的兵力都瞠乎其後。李、左二人意見的統一、行動的配合,也就決定了戰略大勢,其他大員隻得附而從之。象官文、丁寶楨、英翰等人都明確表示讚同李鴻章的戰略部署。唯有奕譞“力辟長圍之說”,但清廷卻不以為然,上諭明確肯定李、左的意見,令其“酌度籌辦”。由於實施了“劃河圈地”、“且防且剿”戰略,使清軍在直東戰場取得戰略主動。撚軍試圖突破清軍河防不果,而在包圍圈內又無法擺脫清軍圍追堵截,隻好被動地奔突,最後進入山東北部。李鴻章不失時機地“縮地圍紮”,在馬頰河與徒駭河布防,把撚軍壓迫在其間的高唐、商河、惠民一帶的狹長地帶,並配合地方當局“查圩”,致使撚軍陷入絕境。8 月張宗禹率部突圍,南下到達山東茌平境內,不料徒駭河水陡漲,猝遇清軍阻擊,全軍覆沒,張宗禹不知去向。清廷論剿撚功,李鴻章赫然居首,賞加太子太保銜,並榮升協辦大學士。曾國藩聞訊,頗感自豪和欣慰,特地致函李鴻章,表示熱烈祝賀,並大肆吹捧李鴻章的所謂忍性和德力,說“自去秋以來,波瀾迭起,疑謗不搖,寵辱不驚,卒能艱難百拆,了此一段奇功,固自可喜,德力尤為可敬!”然而,左宗棠的反應卻有所不同。左宗棠本以剿撚之功,賞加太子太保銜,並交部照一等軍功議⑤ 李鴻章:《複沈幼丹船政》,《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8,第18頁。 周世澄:《淮軍平撚記》,卷10,《撚軍》,第1冊,第221頁。 曾國藩:《複李中堂》,《曾文正公書劄》,卷26,第38頁。處。但他忌恨李鴻章,“不以淮軍殲賊為然,多方搜剔”②,既為從陝西進援京畿的部將劉鬆山爭功,“伸秦師而抑淮勇”③;又懷疑李鴻章關於張宗禹投水自殺的說法,督軍四出搜捕。左宗棠的所作所為,觸怒了李鴻章,雙方關係進一步惡化。李鴻章致函曾國藩,公然以所謂奸臣曹操影射左宗棠,說“此次張撚之滅,天時地利人和實兼有之,祗一左公齕到底。……阿瞞本色,於此畢露,不知胡文忠(胡林翼)當日何以如許推重也。”② 李鴻章:《複馬穀山製軍》,《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8,第50頁。③ 曾國藩:《複郭筠仙中丞》,《曾文正公書劄》,卷26,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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