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不治之症(1 / 1)

衣帶漸寬終不悔 盛蝶 1936 字 2個月前

第一卷:帝王花第三十五章:不治之症一個月來進宮為她診治的人絡繹不絕,除了搖頭就是勸她安心靜神,並沒有特彆法子。這一點她早就料到,隻是為何蘇子妤的病也沒有人能醫治呢?微風拂過,花葉搖擺,湖水驚起細細的波紋,一圈一圈蕩漾開去。亭台樓榭,秀湖碧水。無霜拂去眼前一縷青絲,麵前突然浮現出那個臨風而立為自己作畫的西暨第一公子。真是個溫潤如玉的人呢!西暨又是怎樣一方土地,孕育出那樣俊雅飄逸的人。他或許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懂她的人吧!不知不覺的已走到迎風閣,全身隱隱酸疼,身體是越來越懶了,整日倦怠的隻想睡覺。無霜強打精神,扶著紫雲的手一步步走進迎風閣。侍女秋兒正在喂蘇子妤喝藥,像哄小孩子一樣。而蘇子妤依然是一副癡傻的模樣,雙眼怔怔地看著窗外,越過厚厚的宮牆,冷不丁一行淚水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盈盈反射著亮光。她還有感情,還知道心痛。那麼就一定還有救!“子妤,張開嘴喝藥,聽話。”無霜接過秋兒手裡的碗輕柔的哄著她。木訥的眼神慢慢移向夏無霜,瞳孔突然放大蓄滿了怨恨,繼而又灰白一片,仿佛一切都是幻覺。無霜一陣目眩,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暗淡。手不由一顫,藥碗落地,褐色的藥汁濺到純白的裙裾上,慢慢暈染開來。“太後——”紫雲連忙扶住她。“不礙事。”無霜擺擺手,吩咐秋兒,“再去煎一碗藥。”“是。”秋兒應聲離去。再看蘇子妤,依舊側著臉怔怔看著窗外,穿過厚實的宮牆,似乎能遠遠的看到家鄉看到豔都,看到那些美豔的女子懷著少女的情思和自己的情郎攜手雨中。那不過是個美麗遙遠的傳說而已,竟有那麼多癡男怨女深信不疑。若洗雨真能洗去晦氣,讓有情人攜手共白頭,她,又怎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夏無霜深深看了蘇子妤一眼,輕歎一聲,起身離去。回到宮中,倦意更盛,無力地躺在軟榻上,心裡百轉千回,漸漸地朦朧睡去。幽暗的牢房,地獄一般森冷,陰風吹過叫人毛骨悚然。一身灰白囚衣的女子披散著頭發盯著斑駁的牆麵,一動也不動,臟亂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個臉。驀地,女子豁然轉身,幽怨的眸子射出寒芒,那樣深的恨意,像結了幾生幾世一般深深望不見底。突然,女子啟唇,淒厲叫喊起來:“夏無霜,今日燕楚易為你誅我滿門,他日我看他如何為你傾城覆國!”一遍又一遍,陰暗的地牢裡響起陣陣回音,他日我看他如何為你傾城覆國……傾城覆國……狠毒的咒怨獠牙一般吞噬夏無霜的心臟,恐懼急速席卷全身……“不要,不要……”極力搖晃著腦袋,冷汗濕透單衣,恐懼越演越烈,深入骨髓。“太後,醒醒……”紫雲雙眉緊蹙,輕輕推醒夏無霜。“啊——”猛然驚醒,後怕占據每一根神經,無霜不住地喘氣,身體單薄如翼,“紫雲,紫雲,又做那樣的夢了……”“太後,隻是個夢而已。”無霜閉上雙眼,心裡依舊惶恐不安,卷曲的睫毛不住輕顫:“為什麼老做那樣的夢?”驀然睜開眼睛看著紫雲,“會不會——真的出事情?會不會——”“太後,彆胡思亂想,太醫說過您不能操勞。”無霜轉過臉,手撫著額頭,聲音鎮定下來,低聲道:“我真怕啊……”“太後,八王爺來了。”外間的侍女輕聲稟報。“嗯。”無霜點點頭,閉上雙目,眉頭輕輕皺起,良久緩緩吩咐紫雲,“扶我起來。”整理好儀容,走出內間,許久沒見他竟也沒有一絲陌生的感覺。燕楚風臉上掛著兄長般從容的笑意,暖暖的,讓人心裡兀自明亮起來。“身體好點了麼?我順道過來看看你。”笑容漸漸蔓延開來,輕柔的,像風一樣。無霜一陣恍然,仿佛站在太陽光下,暖洋洋很舒適。這樣多好,像是一家人,像兄長一樣,簡簡單單地生活。“無霜……”燕楚風見夏無霜兀自發愣,輕輕喊了一聲。“嗯?”恍然清醒,“沒事,好多了。你剛剛見了楚易吧?”“是啊。”燕楚風微微低頭,看著手中的杯子,眼裡掠過驚惶的神色。無霜心中閃過疑慮,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麼?”“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厭倦了……”輕輕歎息一聲,聲音有些蒼涼。大概每一個生活在這裡的人都會厭倦吧?無霜眼裡一片空茫。“無霜。”驀地,八王爺喊了一聲,抬頭看著夏無霜,“楚易要立你為後,這一次恐怕沒人能夠阻止了。”晴天霹靂一般,無霜渾身一哆嗦,臉色一片慘白。他沒有跟她提過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手捂著額頭,勉強鎮定住,“他沒有跟我說……”“應該是怕你擔心吧。”八王爺飲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無能為力,大靺,大靺恐怕……”聲音微弱下去,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無霜心裡一沉,,驀然有些窒息,臉色慘白地幾乎透明。她輕輕閉上眼,仿佛在凝聚全身的力氣,緩緩地,低聲哀求:“八王爺,你不能讓他這樣,天下怎麼能容得下這樣的事?”燕楚風凝視夏無霜,眼裡閃過無奈和哀傷,然而眼角眉梢卻像做了什麼決定一樣一片坦然,終究縹縹緲緲問了一句:“這樣的事誰能容得下啊?”目光落在眼前蒼白的女子身上,眼低湧起深深地憐惜,“你彆擔心,先把身子養好。”眼淚控製不住地淌下來,宣泄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忽然間夏無霜淡然的神情起了劇烈地變化,仿佛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失聲喊道:“怎麼辦?怎麼辦啊?我到底該怎樣做……”她的眼淚如泉水一般湧出,整個人似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燕楚風憐惜地看著夏無霜,她一向矜持,何曾這般失控過。看著她驚慌的神色,燕楚風陡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他不應該再拿這件事刺激她,自始至終他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就錯了。這不是她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是,這是家國大事,關乎社稷,關乎大靺興衰。縱然她是大靺之後,終究隻是個女子。他神情凝重起來,安慰道:“彆擔心,好好養身體,我不會讓楚易胡來。”“可是……”“我畢竟是他兄長,他……不至於對我怎樣。”他的臉上閃過一抹苦笑,仿佛在說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她看著他的表情,漸漸冷靜下來,越加明晰地感覺到唇邊淚水的淒苦。空氣寧靜下來,他靜靜坐著,啜著杯中的茶水。兩個人皆是無語,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那麼明朗那麼強硬,他們能做的隻是等待。那個獨斷犀利的統治者從來就不會給任何人回旋的餘地。又過了幾天,宮裡反常地平靜安詳。如今淑妃病重,東岸西北四大苑並沒有住彆的妃子,燕楚易又從來不入玉景園,而玉景園才是真正的後宮。當年開國大帝燕楓青與夏伊皇後共同建立大靺王朝,並定下祖製:燕為皇一日,夏為後一日,江山與共,曆代不得變更。為了凸顯夏後至高無上的特殊尊榮,開國大帝在皇宮內大興土木建立東南西北四大苑,並稱天頤苑,此苑專為夏後所建,其它嬪妃一律不得入內。如此以彰顯夏後的特殊地位以及燕皇對夏後的至高榮寵。幾百年過去了,天頤苑已經成了皇宮的主體建築,然而開國大帝當年建立四大苑的意圖還是有一部分保留了下來,這裡依然是專供帝後活動的場所,其它嬪妃大多賜居玉景園。或許她應該讓楚易選幾個中意的後宮女子住進天頤苑。夏無霜身著白色單衣,斜斜地倚在塌上,手心一片冰涼,腦中思慮不斷。忽然又想起了蘇子妤,那個豔都的美麗女子,忍不住輕輕歎息。她可算是楚易唯一賜居天頤苑的女子啊,難道就要這樣癡傻的過一生麼?“晌午了吧?”淡淡地,無霜問一旁的紫雲,心裡忐忑不安,像懸在半空一樣的沒有著落。“是晌午了,太後還要去看淑妃娘娘麼?”自從那天八王爺來過之後,太後每天都心神不定,而且動不動就往迎風閣去,不知道是怎麼了,紫雲心裡疑慮重重。“走吧,去看看她。”無霜站起身來,腳下有些虛浮。從慕央宮到迎風閣不算遠,可是現在走起來卻覺得很吃力。蘇子妤還是那副樣子,癡癡傻傻的,拋卻一切事情。無霜坐在她麵前,細細地看著她的臉,依舊年輕卻隻是一副空空的皮囊。她的心驟然疼了一下。腦中浮起了燕楚易英俊的麵容。楚易,楚易……你也要把我逼成這樣麼?日日夜夜,生活在他給的恐懼裡,已無力再與他爭抗。隻有看到眼前零落不堪的女子,那顆提著吊著的心才能暫時著地,仿佛看著自己一樣。已成定局,不用再去猜測結果會如何。纖細的手撫上的蘇子妤的臉,輕輕的一聲歎息,或許她是聰明的,在這樣的深宮裡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麼?“無霜。”驀然一個清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急不慢,雍容沉靜。緩緩轉過身,是那樣一張美玉雕成的俊容,有著傲視清華。“我去慕央宮找不到你,原來你跑來這裡了。你瞧你,身體不好還歇不住神。”他寵溺地責備她,唇邊是淡淡的笑意。陽光下,他俊逸的麵容越發英挺不凡。無霜盯著他的眉眼,驀然有些失神,忽地,低聲問道:“你怎麼也不來看看她呢?”她的語氣柔柔地,波瀾不驚的語氣,靜靜看著燕楚易,忽然覺得有兩道淩厲的目光冷冷地射在背上,讓她經不住心裡一顫,慌忙轉過身看一眼蘇子妤,依然是一副癡傻的樣子。“我又不是大夫,就算天天守著她也於事無補。”他笑得雲淡風清,走到她身邊,手搭在她肩上,竟一眼也不看坐在夏無霜對麵的蘇子妤,整個注意力都放在夏無霜身上。聽了他的話,無霜心裡一寒,低低笑起來,喃喃道,“要是有一天,我也成這樣子了,那就安靜了。”他微微一怔,彎下腰攬住她的肩,吻了吻她濃密帶著淡香的烏發,責怪道:“說什麼傻話,你怎麼會成這樣子,我會在你身邊守著你,一步不離。”俊逸的麵容上綻開清淺的笑意,他低下頭,湊近她的耳畔,低低道,“你還要做我的皇後呢。”她微微一震,感覺到一股幽怨的目光從對麵投來,夏無霜飛快地看一眼蘇子妤,她的目光飄忽不定,掠過自己愣愣地瞟向窗外,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和楚易身上。沒有感覺到無霜的任何反抗,燕楚易笑意更深,一雙眼睛亮如明珠,將頭埋進她的發絲,輕吻她白皙的頸項。單薄的身體蟬翼一般顫抖了一下,夏無霜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任他緊緊擁著。或許她早就該明白,他們隻要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就注定會無止儘地糾纏下去。屋外,碧瓦紅牆,陽光烈烈照著大地,反射出蒼蒼茫茫的白點。發絲淩亂的垂在臉上,蘇子妤愣愣看著外麵,驀地一滴淚落在手背上,慢慢淌下,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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