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心寂(1 / 1)

衣帶漸寬終不悔 盛蝶 1371 字 2個月前

走到懷瑾的住處,看到丫鬟端著藥碗出來,碗裡的藥絲毫沒有動過。“怎麼沒喝?”輕雲語氣溫和。“稟壇主,婢子勸了半天,她還是不願意喝藥。”輕雲點頭,走到門口,遠遠看到榻上的女子麵容慘白,沒有絲毫血色,一雙眸子黯淡無神,隱隱透出死灰的氣息。幾日不見,她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她的心已經死了吧?輕雲緩緩進門,用不驚輕塵的語氣問道:“怎麼不吃藥了?”病榻上的女子仿若不聞,黯淡的目光沒有焦距,仿佛沉浸在遙遠的記憶裡無法自拔。輕雲歎息一聲,在屋裡坐下,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教主都能夠放過你了,而你卻放不過自己。”“如果他殺了我,我會感激她的。”床上的女子忽地幽幽開口,“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要取我性命也是對的,我欠他的實在太多……”“難道你忘了你要保護的人了麼?玲瓏還在璞羅教。”輕雲說得雲淡風輕,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痛癢的故事。懷瑾雙眸微微闔上,喃喃道:“他若想殺玲瓏,我再怎麼求他也沒有用。這一世我已經太累了……”她的聲音漸漸低微,仿佛沉睡了一般。這一世,她從來沒有停止過恐懼和奔波,就是這樣活在彆人的怨恨裡,時時刻刻忍受著煎熬。然而,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應該終結了。她並沒有放棄她想保護的人,隻是終於明白。其實誰也保護不了誰!她的大師兄曾經也想保護她地吧?那樣不顧一切地衝進烈火裡,也許他隻是不想自己死得太容易,可是她相信他衝進火裡的一瞬間是不願意看著她死的。然而那樣地保護最終換來的卻是沒有止境地怨恨。她的眼角驀然沁出一滴眼淚。緩緩地滑落,消失在素色的床單上。其實。是誰也保護不了誰的吧?輕雲靜靜看著木訥的女子,她地生氣在一點一點消散,生存的意誌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年輕的壇主走到門外,吩咐弟子:“把端木閣裡的女子帶來.”“是。”弟子應聲離去。一路上,玲瓏幾乎是被架著走路。任憑她怎麼叫嚷,黑衣弟子就是一言不吭。終於,黑衣人停下腳步,垂首肅立。玲瓏抬頭,這才發現那個叫輕雲的家夥站在她麵前,不由怒道:“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輕雲不語,麵色無波,全身散發著肅穆平和的氣息,仿佛再急的風吹到他身上也會熄滅一樣。“邪教的人怎麼都一副木頭樣。”玲瓏不滿地小聲低估。在她心目中這些人應該是一副凶神惡煞地樣子才對。“進去看看懷瑾吧。”驀地,她聽到麵前的男子平靜了說了一句。玲瓏微微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確認道:“姐姐在這裡。”見輕雲點頭,臉上一喜。慌忙奔進屋裡。“懷瑾姐姐……”玲瓏大聲叫著。然而一進門驀地就定住了。那個……睡在床上的女子是姐姐?玲瓏小心翼翼走到床邊,看清了懷瑾地麵目。心裡驟然就是一驚。“姐姐……”玲瓏顫著聲音喊了一聲,“你怎麼……這樣子了?你是不是病了?”等了半天,床上的女子竟沒有半點反應。玲瓏忽然害怕起來,難道姐姐在這裡呆久了也成了木頭人了麼?“懷瑾姐姐,你到底怎麼了?”玲瓏哽咽,“你不要嚇唬玲瓏。”懷瑾地目光終於落到玲瓏身上,驀地眼淚落了下來,喃喃低語:“玲瓏,姐姐……不能在你身邊了,以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為什麼……姐姐為什麼不能在我身邊?”玲瓏再也控製不住,眼淚簌簌往下落。懷瑾緩緩偏過頭,閉目道:“你走吧……”“姐姐,你不管玲瓏了麼?”玲瓏大哭起來,抓著懷瑾地手臂搖晃,“你彆丟下我啊……”然而任憑她怎麼哭喊,麵前的女子始終沒有反應,灰白地麵容仿若死寂的潭水,毫無生氣。“姐姐,你不要死……”玲瓏滿目淚水,似乎猛然間想起什麼,忽地大聲道,“姐姐,你喜歡的人,玲瓏找到他了……他一直就在姐姐身邊。懷瑾黯淡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絲波動。玲瓏心中一喜,急促道:“姐姐,你喜歡的人……是太皇啊,如果姐姐好好活著,就可以見到他了,玲瓏沒有騙你。”懷瑾眼神變了變,一行清淚滑落,內心一瞬間蒼涼淒楚無比。原來,她愛戀的人竟是那樣一個人中之龍!原來,她已經做了他六年的才人!……一切都是那麼可笑!難道命運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看清楚,人生到底可以無奈到什麼地步?一直站在門口的輕雲聽到玲瓏的話,神色頓時起了變化。懷瑾喜歡燕楚易?那豈不是又和教主站在對立麵了?想到這裡,輕雲的眸中陡然閃過一絲光芒。或許,這是一件好事也不一定。“姐姐,你喜歡他六年,難道不希望和他在一起麼?”玲瓏低聲勸慰。懷瑾唇邊忽然閃過一絲絕望的笑意。如此,真是死得了無牽掛了。這個殘破的生命已然沒有能力再去追求那樣一份飄渺的愛戀,那麼,就一起埋葬了吧。輕雲瞥一眼床榻上病弱的女子,本以為讓玲瓏來勸慰,懷瑾會有生的意念,沒有料到她竟是一意求死。以這種狀況下去,也撐不了幾天了。輕雲歎息一聲,徑自離去。天際的雲浮浮沉沉,詭異的孔雀草在風中搖擺,邱勻天臨湖而立,白玉的麵具後看不出神情變化,然而一雙幽暗的眸子卻顯示了內心的不平靜。…傷口血流不止,衰弱不堪已到了身體極限,最多撐不過三日。“撐不過三日……”他忽然喃喃念出口,這才驚覺整整一個下午,他的心裡竟不斷想著這一句話。他的心猛然疼痛起來,竟比發病時還痛苦難忍。他微微抬手捂住胸口,腳下不受控製地走到她的門外。隔著窗戶,他看見藍衫的女子靜靜躺著,一動不動。他的心驀然一沉,慌不擇路地掠進屋裡,急促地喊了一聲:“瑾似乎沒有聽到回答,床榻上的女子仿佛雕塑一般了無生氣。他忽然間不受控製地慌亂起來,閃電般搭上她的脈搏,不由心下大驚,陰暗的眸子裡是從未有過的驚恐和慌亂。他忽然抱起女子,發瘋一樣地將內息源源不斷送入她的體內。二十年來的怨恨在看到她瀕臨死亡的一刻消散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疼痛和不舍。“瑾兒……”他猝然低呼,看到她漸漸有了生氣,麵具後麵的臉竟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意。他那樣恨她啊,二十年的日日夜夜,做夢都想親手捏死她。然而,這一刻,看到她瀕臨死亡,突然感到到從未有過的痛苦和絕望,撕心裂肺,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跟著終結了一樣。“瑾兒……”他喃喃低呼,眸中是難以置信的緊張和慌亂,似乎有很多話含在嘴裡,然而一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二十年來的孤寂和怨恨已經剝奪了他表露感情的能力,他就這樣緊緊盯著懷中的女子,隨著她的一點一點轉醒感到莫名的喜悅。懷中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看到那一張帶著麵具的臉,眸中是抑製不住的驚詫,虛弱地開口:“你……”隻張口說出一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他的麵容恢複了平靜,緩緩放她躺下,低沉道:“你要吃藥,養好身體。”然後起身走出房間。懷瑾驀然愣住,用儘全身的力氣偏過頭去,看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溫和肅穆的大師兄似乎重新回到了她身邊。夕陽已經落下半邊臉,照得天際酡紅一片。他的腳步有些虛浮,沉寂的心仿佛忽然間被驚擾,幽暗的眸中有無窮無儘的哀傷。執著了那麼多年的怨恨和信念轟然間倒塌,如一層迷霧,風一吹便飄散的無影無蹤。用二十年去恨一個人,傷害一個人,折磨一個人,到頭來卻發現其實心裡早已經沒有恨了,其實心裡更多的是不舍和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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