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旻沉聲道:“穌七,這分明就是你的家書,你還有什麼話說!”穌七見狀,指著廖元道:“太子殿下恕罪,草民全是被廖大人的淫威所逼的,是他想要發販賣私鹽之財,所以找到草民,幫他張羅將私鹽運輸到異地販賣之事。”“你在胡說些什麼!”廖元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終於氣急敗壞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穌七不理他,徑自向蕭旻道:“草民自知罪孽深重,願將一切事情儘數供出,隻求太子殿下能夠從輕發落。”瀅方多看了穌七幾眼,他果真不是尋常人,能夠在這個情況下迅速地做出決斷,將主要責任推與廖元身上,把自己擺在弱勢的位置上,尋求他人的同情和憐憫,膽識十分過人,隻是不該用錯了地方。這世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卻半步都不能跨越雷池。廖元定是沒想到自己的同夥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反水,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震驚中夾雜著憤怒和不甘心……這時候,宋梟也回來了。他向蕭旻回稟道:“太子殿下,微臣剛才帶人馬不停蹄地趕往那處宅院,果然看到許多人正在製鹽,微臣已經差人將那處宅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半隻蒼蠅也飛不出來。如今,那處宅院的管事人齊成已經被微臣帶到殿外,懇請太子殿下發落。”“傳他上來吧。”齊成被侍衛押進來的時候麵色慘白,雙腿顫抖。他本就是下人出身,靠著一張巧嘴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哪裡經得住這樣的大場麵?“穌七,你可認識這個人?”蕭旻問道。穌七點頭道:“自然是認識的,草民曾跟著齊銘一起看過他們製鹽,當時接待草民的,正是這管事的齊成。”齊成聞聲色變,雙腿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求太子殿下寬恕啊,奴才也是奉命辦事。”“哦?”蕭旻問道:“奉誰的命?”“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奴才本是齊家的下人,沒想到入了齊老爺的眼,竟讓我負責起督管製鹽之事,他是主子,即便奴才千百般不願,又有什麼辦法呢?況且……”齊成欲言又止,他環視了一圈朝殿,目光落在跪著的廖元身上,又迅速收了回去。“而且什麼?”蕭旻的聲音陡然淩厲了起來,讓齊成的身子跟著一顫。“而且這件事有廖元大人從中相助,定是不會出什麼問題!”齊成心一橫,把頭一直壓到了地上。齊成此言一出,事情便十分明了了。蕭旻怒道:“廖元!到了如今你還不認!證據如此確鑿,難道全部都是攀汙你的不成!”廖元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整個大殿都能聽見響聲,看著就疼。他一直喊道:“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蕭旻閉上了雙眼,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沉聲道:“廖元身為兵部左侍郎,卻知法犯法,多年來屢次參與販賣私鹽之事,從此貶為庶民,發配邊疆。”頓了一會兒,蕭旻道:“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員全部刑獄十年,這件事情齊銘是主謀,秋日處斬!”群臣跪下,大呼太子殿下英明。“後續的事宜便交給宋大人處置吧。”蕭旻淡淡道。瀅方遵命,再看向廖元時,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地上。她的心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如今,也總算是為自己報仇了。下朝後,瀅方剛從文華殿出來沒走幾步路,一聲呼喚止住了瀅方的腳步。“宋大人!”瀅方回頭,正看到蕭玨麵色不善地看著他,身側站著神色莫名的秦伯淵。蕭玨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聲音裡帶著些許的嘲諷和威嚴:“宋瀅方,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啊。”瀅方笑了笑,溫溫和和地道:“多謝二皇子謬讚。”蕭玨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冷哼一聲,道:“宋瀅方,彆讓我抓住你什麼把柄,不然你的下場比廖元還要慘百倍!”話畢,便帶著秦伯淵離開了,徒留瀅方一人在原地。蕭玨此刻憋了一肚子的火,步子走得極快。秦伯淵試圖安慰道:“二皇子,您不要生氣,這宋瀅方隻是個小嘍囉,玩不出什麼花樣,我們踩死她就像一隻螞蚱一樣簡單。”蕭玨的腳步頓住了,回過頭看著秦伯淵道:“我記得當初廖元向我們投誠的時候,說他一片丹心,為了江山社稷,宏圖偉業,可是如今竟然因為貪圖一點小錢,折在了宋瀅方手上,我還真是看錯了眼!”秦伯淵一愣,道:“這廖元確實是貪財,之前流民安置的宅子就被他貪汙了許多,所幸當時有人替他定罪,也就沒出什麼事情。”“如今倒是好了,讓滿朝文武都看了笑話。”蕭玨道:“以後這種人儘早處理了吧,如果是因為貪圖利益追隨本皇子的話,以後也會因為利益背叛本皇子。”秦伯淵點頭遵命。他望著蕭玨大步流星的背影,思緒萬千。瀅方再次見到廖元的時候,已經在牢獄裡。她站在牢獄外,靜靜地看著他穿著刑服,落魄地坐在乾草垛上。“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廖元乾笑了幾聲,道:“好你個宋瀅方,我還真是小瞧了你。”瀅方道:“我的確是來看你笑話的。我看了廖府的收支和你本人底下的財產,好像並沒有因為販賣私鹽得到了些什麼,既不是為了錢財,那便是為了情義了。可憐你對齊家一片丹心,齊銘卻在知道自己被判死刑後,妄圖洗清自己,稱這件事是受你所使……”“你胡說!”聽到瀅方的話,廖元頓時如墜冰窖,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溫暖。曾經的他以為,齊家是他疲累之時可以稍作停泊的港灣,但直到如今出了事情,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大難臨頭各自飛。他自小便知道父親不大喜歡他,就比如父親常常抱著弟弟玩耍,卻從未抱過他。不受父親的寵愛,連府裡的下人都敢欺負到他和母親的頭上。他小小年紀便懂得了察言觀色。隻有在舅舅家,他才能任性地做個頑皮的孩子。後來弟弟意外去世,他成了廖家的當家人。也許是自小缺乏關愛,即便是下人,隻要對他忠心,他都會像親人一樣地對待,更不用說齊家了,它是他勞累時可以暫時停靠的港灣,正是因為這樣,齊家出事時,他才願意這樣毫不猶豫地幫忙。有了小時候那些不好的記憶,他對權勢和金錢的欲望很強。但他向來謹小慎微,即便是不義之財,也會儘量把事情做得乾淨一點。誰知道宋瀅方竟然會從齊家入手?“你淪落到如今這副田地,你覺得我還有必要騙你嗎?”瀅方笑得格外清淺,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色機巧雙鶴紅袍,襯得格外膚如凝脂,從窗外透過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肩上,讓她有了些纖塵不染的謫仙味道。明明兩人隻有幾步之遙,幾道欄杆卻將兩人劃分成獄裡獄外,有如雲泥之彆。廖元勾唇,道:“宋瀅方,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你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吧,穌七那麼快便將事情和盤托出,你肯定對他做了什麼吧。”瀅方頷首笑道:“我隻不過在腰間掛了仿製的他夫人的玉佩,沒想到他那麼快便信以為真,倒也是個性情中人。不過……”瀅方話鋒一轉,將視線落在廖元的身上,“這操縱人心之術,你倒是比我高明許多。”廖元自然知道瀅方說的是什麼,他哼了一聲,道:“我對他們好,他們自然願意為我送死。”“你還真是不把人的性命當回事。”瀅方的笑容淡了下來。“我哪裡比得上你宋大人,我即便是害你,也不會傷及其他人,但你卻連我的家人都趕儘殺絕,他們做錯了什麼嗎?”瀅方覺得廖元的理論十分可笑,“我雖是報私仇,可我不會平白捏造些事端去誣陷彆人,齊家的人受到牽連是因為他們參與了這件事,觸犯了法律,不然我怎會傷及無辜?”“你倒是一副聖人模樣。”廖元嘲諷道。瀅方不理他,隻道:“雖然太子殿下判你流放邊疆,但我覺得以你這副嬌貴身體,到了邊疆也是死路一條。要我說,你就應該找個機會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也免得白白受苦。”廖元氣不打一處來,直直地瞪著瀅方。瀅方看了他一眼,笑著離開了,陰冷潮濕的牢獄裡隻留下餘音陣陣。她剛離開廖元,麵色便冷了下來,她雖自認為不是以德報怨的良善之輩,可今天這樣做,到底是不是過了?她的心事重重,早就沒有了大仇得報的暢快。瀅方出了牢獄,沒走幾步路,衙役遠遠地追上來回稟道:“廖大人撞牆自儘了。”廖元自儘後,齊銘想儘辦法將罪責推在死去的廖元身上,想要來個死無對證,奈何證據確鑿,倒也沒翻出什麼大的浪花來。隻是有人故意在京城中散布謠言,說廖元身死,齊家破敗,全都是宋瀅方一人所為,她覬覦廖元的位置,因此故意陷害。一些不知道內情的百姓相信了,茶餘飯後免不了提起這件事,她的名聲愈發狼藉。齊家雖是商賈之家,因為廖元的關係,倒也有些名望,時人都沒有想到,盛極一時的齊家就在這一夕之間,永遠地敗落了。不過這件事情就像一陣狂風刮過似的,即使當時飛沙走石,等它慢慢過去之後,也隻會淪為人們口中的閒談,之後再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奔走相告,逐漸寡淡無味,再也不值得被人們談起,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穌七入獄前,請求瀅方幫他寄一封書信,瀅方雖然驚奇,但還是答應了下來。因為害怕穌七另有圖謀,她將信拆開檢查了一番,才發現這是一封普通的,丈夫寫給妻子的休書。在這封休書裡,穌七謊稱自己愛上了其他女子,希望妻子另覓良人。因對不起她,特將家裡剩餘的銀錢全部留給她,希望能夠保她下半生富足無虞。瀅方也是知道穌七和他妻子的故事的,他的妻子本是中原的官家女子,因父母不同意他們之間的婚事,他們私奔到穌七的老家。穌七想要證明自己,走投無路時做起了這門生意。瀅方從心底裡對穌七有些敬佩了。這世間缺的,不正是這樣一種為了一份真摯的感情而奮不顧身的人嗎?休書最終還是被瀅方寄出去了。驛使騎著馬,載著這份滿滿的情誼,穿過崇山峻嶺,跨過溪水河流,披星戴月,風雨無阻,終於在半個月後,寄到了思婦的手中。思婦喜出望外,拆開信件來看時,瞬間呆愣在了當場。她顫抖著將休書收好,失魂落魄地換上他娶她時的鳳冠霞帔。再次被人發現時,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當她決定和他私奔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拋棄了全世界,如今他卻不要她了,這世間又哪裡有她的容身之處呢?可是沒有人會知道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轉眼已經是三月底,一年一度的春狩也即將開始。春狩是太祖時便傳下來的規矩,旨在讓朝官們強身健體,同時,也可從獵物的數量和質量看出,現在的國家是否繁榮富足。有一個說法是,一個國家富強的時候,連山上的動物都壯碩無比。但因為朝廷最近諸事繁雜,原本持續半個月的春狩被蕭旻壓縮了一半。春狩采取自願製度,但因為出於對當權者的尊重,四品以上的年輕官員皆要參加,除非告假。而且,這是一個能夠在當權者麵前露臉的好機會,很多官員,尤其是那些品級不高的,參加的大有人在。瀅方是不想去的,她去吏部告假那日,在外麵正巧遇上了葉子琛。瀅方沒想到會這裡碰著他。他身著一襲玄衣,腰帶墨綠色玉佩,麵色森寒地從吏部朱漆的大門裡走出來,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的樣子。自除夕之夜的驚險後,瀅方本以為葉子琛會拿捏著她的把柄對她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但事實上,這三個月以來風平浪靜,除了每日上朝時和葉子琛遠遠地打個照麵,兩人並無交集。這讓瀅方幾乎忘了葉子琛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她的腳步頓了頓,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葉子琛也察覺到了彆人的注視,淩厲的目光一掃而過,卻在看到瀅方時,陰沉的眸子微微泛起了波瀾。瀅方站在不遠處,她的皮膚白皙,穿著一身湖藍色直綴,此刻因為他的打量垂下了腦袋,看起來一副安靜順遂柔弱可欺的模樣,可葉子琛知道,她膽子大著呢。他踏著衙門前的石階,一步一步地走下來。“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看到你。”懶洋洋的聲音從瀅方的頭頂上傳來,她抬頭,正對入葉子琛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你不是太子麵前的紅人嗎,怎麼,也來告假?”葉子琛微眯著雙眼審視著瀅方,想要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一絲絲不同尋常的東西。瀅方卻隻是笑意盈盈地答道:“確實是來此告假的,葉大人也是嗎?”她的語氣不卑不亢,也談不上親疏,兩人仿佛不曾經曆過那驚險的一夜似的。葉子琛莫名覺得瀅方的笑容有些刺眼,如同今日的陽光一樣,明晃晃地照得人十分心煩意亂。他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在瀅方耳邊道:“宋大人前些日子著實風光,不知道宋大人是不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才故意針對廖大人的呢?”瀅方心一跳,她連忙環顧四周,發現除了遠處吏部衙門守門的幾個小官差外,四周空蕩蕩的,這才稍稍安心了下來。她盯著葉子琛,嗔怒道:“你這是在乾什麼!那天的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你還提這些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若是被人聽到,我們倆都不能獨善其身!”葉子琛見瀅方白皙的臉頰已經漲紅了,一雙明亮的眸子乾瞪著他,心情卻舒暢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看不慣她對他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明明他們兩已經經曆過那樣一番驚險,也算一起共患難過,怎麼說也不應該如此生疏。再說了,他知道她的秘密,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不對,也不一定是唯一一個……想到這裡,葉子琛的眸子暗了暗。瀅方見葉子琛不吭聲,邁開腿便要起步離開。葉子琛下意識抓住了瀅方的手。瀅方的手很小,冰冰涼涼的,摸起來細膩滑嫩,帶著觸電般的酥麻,葉子琛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兩人同時收回了手。葉子琛的麵上有些不大自然,“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瀅方見葉子琛正色下來,將信將疑地問:“什麼事情?”葉子琛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若是為了家族利益,你願意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嗎?”瀅方的目光在葉子琛俊秀的臉上逡巡了片刻。她曾以為像葉子琛這樣的人,就像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鷹一樣,不被任何東西所束縛。就像他救她一樣,隨心而為,無所顧忌,沒想到也會跟大多數人一樣,被身世家族所累。她仔細想了想,斟酌道:“看自己活得開不開心吧。”對瀅方來說,若是在曹家,即便為它付出自己的一切,她也甘之如飴。但若是宋家便算了,她和宋家一沒有親緣,二又不曾欠它些什麼,又何至於為了宋家榮耀犧牲了自己?人活在世,什麼都是虛的,什麼都不如自己開心來得重要。“是否開心?”葉子琛沉吟。隔了半晌,他才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清澈明亮,“我還真是自以為是,竟不如你一介……竟不如你活得通透。”葉子琛差點便說漏了,他望著瀅方似怒非怒的表情,認真道:“宋瀅方,適才我無意得罪於你,隻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瀅方見葉子琛眼神真摯,隻當他今日心情不好,沒好氣道:“我還沒那麼小氣量,但是要讓我下次再聽到這樣的事情,我真的會……”瀅方發現自己還真的威脅不了他什麼。她輕咬著櫻唇,暗自懊惱著。葉子琛忍笑道:“你真的會不認我這個朋友?”瀅方下意識地點點頭,待到葉子琛輕笑著離開後,她才回過神來。什麼叫不認他這個朋友?她和葉子琛何時成了朋友?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也不過是她和葉子琛第二次正式打照麵吧。瀅方望著葉子琛離去的背影,十分搞不懂他。直到葉子琛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才搖了搖頭,向吏部衙門走去。葉子琛前腳踏入府門,後腳葉鬆便跟了上來,急急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你快去書房一趟吧。”“他不是在潭澤寺修習佛法嗎?”葉子琛轉身問葉鬆道,“他何時回來的?”葉鬆低著頭,正準備回話,葉子琛卻笑了,“我倒是忘了,肯定是大伯父連夜派人叫父親回來的吧。”葉子琛輕笑著,笑容裡夾雜著一絲寒冷。“我累了不去書房,就讓老頭子氣著吧。”葉子琛轉身,長袖一甩,作勢便要離開。“少爺,您不要意氣用事啊。”身後傳來沙啞且蒼老的聲音。葉子琛回頭看向葉鬆,他已經快古稀之年了,雖然身體較之其他同年齡層的老人健朗許多,但依舊抵不過歲月的風沙,頭發幾乎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像是乾了的老樹皮一樣,瘦弱的腰身微微彎著,頭還不及他的肩高。葉子琛微微垂下眼瞼。葉鬆是祖父身邊的人,祖父去世後,本可以安享晚年的他卻選擇留在父親身邊,父親對他並不好,時常因為他手腳不麻利責備於他,甚至還有想要打發他出府的想法。葉鬆為葉家勞勞碌碌一生,若是離開葉家,無異於讓他去死。葉子琛道:“鬆伯,我隨你去父親書房。”葉鬆連忙點頭,他看葉子琛像是自己的親孫子,看葉子琛的父親葉高義就像自己的親兒子,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現在這種父子不和的情況。葉子琛在前麵走,葉鬆在後麵跟著。身後一聲輕一聲重的腳步聲傳來,葉子琛才恍然記起葉鬆的腿腳毛病。他四歲時,正值頑劣的年紀,不知怎樣爬到了房簷,他踩在房簷的青瓦上,突然一個踩空,從房簷上掉落了下來,那一瞬間,幸得有葉鬆從旁邊經過,連忙在屋簷底下接著。年幼的葉子琛完好無損地落在了葉鬆的身上,卻壓傷了葉鬆的左腳,從此落下了病根,再也醫治不好。有人處心積慮想要算計你,可也有人願意不求回報地對你好。葉子琛心裡的某一處像是被記憶深處的這段往事突然戳中了似的,他刻意放緩了腳步,低下頭,掩去眼裡莫名的情緒,溫聲道:“鬆伯,你可願到我身邊來?”因為小時候一些不好的經曆,很多事情他都親自去做,從不假手於人,身邊根本沒有也不需要隨時伺候的下人。此刻,他卻覺得,有那麼一個人時時照顧著他也沒什麼不好。葉鬆喜不自勝地說:“隻要少爺願意,老身自然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