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不見了。我是說,一整月不見了、消失了、找不到了。照常理,一月後是二月,二月後是三月,三月後是四月。現在,一後就是三,二後就是四,跳了一個月,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對方草地說,算了,彆去找,犯不著,人生苦短,好好過日子吧。我再有本事,也改變不了方草地。不過說實在的,如果真的要找,方草地是適當的人選。他一生中,大概也有過很多個月是消失的、找不到的,或存在等於不存在的。他的經曆像一串碎片,無法組織成故事。他總是在奇怪的時間出現在奇怪的地點,或人間蒸發多年後,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永劫重生般冒出來。這樣的人,說不定能辦些不合時宜的事,譬如去找回失蹤的一個月。是這樣的,本來我也沒注意到有一整個月不見了,就算彆人這樣說,我也不會輕易相信。我每天讀報,上新聞網站,晚上看央視、鳳凰台,平常往來都是有識之士。我沒覺得有什麼大事走漏眼。我相信自己,我的見識,我的理智,我的獨立判斷。今年正月初八下午我從幸福二村家出來,例行公事的打算散步到盈科中心的星巴克,迎麵有個跑步客突然停在我麵前,氣喘籲籲的說:“陳老師,陳老師!一個月不見了!到今天兩年了”。那人戴著頂不醒目的棒球帽,我認不出來。“方草地,方草地……”他說兩遍,把帽子摘下,露出禿頂,腦後吊著用橡皮筋綁起來的小馬尾。我認出來:“喲,老方!你怎麼也管我叫起老師了?”他還是說那句,煞有介事:“一個月不見了!陳老師,陳老師,您說怎麼辦、怎麼辦?”我說:“我們不隻一個月沒見了吧”。方說:“不止,不止。陳老師,陳老師,一個月不見了,您是知道的吧!太恐怖了!我們該怎麼辦?”跟方草地說話是有點累,我想起來了。“你什麼時候回北京的?”他打了個噴嚏。我給他一張名片:“彆涼到。天涼,彆亂跑了。我們再約,上麵有我手機和電郵地址”。他戴上帽子,拿了名片,說:“我配合您,配合您,我們一起找”。我看著他往東直門外使館區方向跑去,才意識到他不是在做有氧慢跑運動,而是趕著去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