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變天了(1 / 1)

我跟她進了船艙,裡麵放滿了一堆一堆的東西,幾乎連放腳的地方也沒有,看來他們準備地十分急促,所有的物資還沒有來得及搬進貨倉,就胡亂地扔在入口處。我邊走邊觀察,發現主要是潛水設備、大型儀器、食物、繩子,其中氧氣瓶又占了大多數。我們穿過這些貨物,到了連通著機械室的後倉,這裡橫七豎八的擺著幾張板床,上麵鋪著已經油得發黑的毯子。其中一張床上坐著一個有點發福和禿頂的中年人,滿臉油光發亮的,看見我進來,很神經質地站起來和我握手,說道:“幸會,幸會,鄙姓張。”我對這人第一印象不好,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和他握了一下,他那一雙手倒是非常有力,看樣子以前也從事過體力勞動。寧小姐向我介紹說:“張先生是我們公司特彆請來的顧問,是專門研究明朝地宮的專家,這次主要負責這個海底地宮的分析。”我對正統的考古界並無太多興趣,也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不過看他麵露得意之色,隻好說道:“久仰。”那禿頭很誇張地擺了擺手,說道:“專家不敢當,大家研究研究而已,隻不過我運氣比較好,碰巧發表了幾篇論文,小小成就,不提也罷。”我從來沒見人這樣說話的,都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隻好說道:“您過謙了。”他很吃這一套,又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問我:“不知道吳先生這次是作為什麼身份被請來的?恕我直言,似乎吳先生研究的學科比較冷門,或者是我孤陋寡聞了,我還從來沒在考古雜誌上見到過吳先生的大號。”這幾句話分明是想貶低我,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我這個人脾氣不好,聽到這些幾乎要發作,可一想到自己才上船不久,環境還不熟悉,隻好壓住火氣,沒好氣地說道:“我專攻挖土的。”我的語氣已經很不善了,可他竟然沒聽出來,哦了一聲:“您是建築師?難怪,原來不是我們一個圈子內的,不過我們也算是半個同行,你蓋活人的房子,我研究死人的房子,我們還是有交集的嘛。”我一聽哭笑不得了,看來這人說話雖然不靠譜,但是也不算那種陽奉陰違的人,拍了拍他說道:“我不是建築師,我是挖掘工人,你研究的死人房子,要我先挖出來才行。”說了這話我就有點後悔,我本來還沒答應他們要親自下鬥去,現在那邊的情況不明,凡事還要等我實際看了再說,想著又補充道:“不過到時候挖不挖,還要看情況,如果情況不允許,想挖都挖不了。”他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還一個勁地給我遞名片,說什麼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以後去北方有什麼事情九-九-藏-書-網可以找他幫忙,我看他和我見麵不到兩分鐘就搞得十幾年交情一樣,估計再聊下去就要去結拜了,忙岔開話題,向那女人打聽出事海域的情況。那個女的相當乾練,她把幾個事情一列,我就知道了個大概。原來三叔當時也無法確定那個海底墓穴具體方位,他隻找出了四個有可能的區域,一個一個去找,後來肯定是給他們找到了,但是失蹤船的最後一次報告比較簡短,並沒有提到他們最後確認的海域是哪一個,所以現在我們也得一個一個找過來。他們的計劃是從離得最近的一個仙女礁開始找起,然後到永興島補給一些物資,再到七連嶼附近的其他三個海域去,中途停留不超過半個小時。至於尋找的辦法,西沙的海水非常清澈,光線好的情況下目視入水可達三十多米深,而且海地水流活動平凡,沒有流動性很強的海沙,所以幾天前的盜洞,應該不會被掩蓋住。這艘船的漁老大本身對於那幾片海域也非常熟悉,我們這些外行人在水麵上看的水底都是一個樣子的,但是在他們眼裡每片水域的水底都有自己的特色,隻要海底發生一些地勢的變化,他就能看出來。我從那個女人的談話中發現,她對於水底的這三個人仍舊生存有著很大的信心,不知道這種盲目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當然,我也希望承她貴言,三叔在海鬥中一切平安。那張禿頭看我和那女人談得投機,把他一個人撂在一邊,大概有點不爽,自顧自睡覺去了,我看這個人年紀已經到中年,脾氣還像小孩子一樣,不由好笑,真是一百年不死都有新聞,不知道相處下去會不會融洽。想著,船一震,後麵的漁老大起錨開船了,船的晃動開始劇烈起來,因為是老舊的船,不僅僅是左右的搖晃,還有一種不規則的前後搖擺,好像置身在搖籃裡一樣。我十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被這麼一晃,倦意襲來,就打起了哈欠。那女人十分知趣,就讓我自己好好休息,我也老實不客氣,的確是累了,躺下就睡著了。我醒過來的時候,船已經行駛到海中央,我透過窗向外麵望去,發現才一個囫圇覺的工夫,已經變天了,整個大海好像一下子變成墨綠色一樣,太陽消失在大片的烏雲裡,光線透過那些雲塊的縫隙照射下來,在天上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金絲版畫,同時也在海麵上撒下一片金鱗,上下交相輝映,十分壯觀。不過好景不長,烏雲很快便連成一體,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大海一下子變成了駭人的黑色,海浪翻滾起來,船隨浪擺,當我們在浪穀的時候,海水是在船舷的上麵,就像即將被巨浪吞食一樣,非常恐怖。我看到船夫們緊張地跑來跑去,加固著固定物資的網繩,雖然非常急促,但是船老大的臉上並沒有畏懼的神情。我在城市裡待慣了,看到這情景隻覺得興奮異常,想去甲板幫忙,上去之後才知道根本不是想的那樣,在現在這種情況要在甲板上站穩腳跟,不是反應快就可以,你必須對海浪和船非常熟悉,知道這次傾斜之後下次傾斜是在什麼時候,事先做好準備。我顯然沒有這麼高的水平,走了幾步後,不得不抱住一塊突出的鐵環。這個時候,有幾個船員好像看見了什麼東西,開始叫起來,我聽不懂閩南話,順著他們的手指看去,隱隱約約看到船的左側,高起的海浪後麵,好像有什麼東西。因為距離比較遠,看不太清楚,隻覺有可能是一艘船,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從我身後走過,我就問她這些人在叫喚什麼?她身上頭發濕濕的,被風吹得亂甩,仔細聽了一下說:“他們好像看到一艘船。”船老大走到我們身邊,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那邊好像有艘船出了事故,按照規定,我們必須要過去看看。”這樣做當然無可厚非,那女人點點頭,船老大對他那些夥計用本地話很快發布了一係列指令,馬上船就一個滿舵轉了方向,向左邊開去。風浪中的海就像丘陵,每一個浪頭都是一座山,而我們的船迎著浪頭衝了過去,爾後破浪而過,每破一次船上的人就洗一次海水浴,全身濕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亢奮過,忍不住都想號叫起來。我們一連翻過十幾個浪頭,終於可以看清楚那東西的大概輪廓了。這個時候,我就聽到船老大驚恐地大叫了一聲,隨即好幾個船員都驚慌了起來,我忙問那女人又出了什麼事情,她一聽之下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千萬彆回頭看,那是條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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