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阿貴的房子裡,王盟渾身濕透正在把衣服裡的水擰出去,我也脫了衣服,不再客氣,去阿貴屋裡把他的酒拿了出來喝了幾口去濕,接下來就琢磨該怎麼辦。說實話,我真的一點也沒有想到過這種情況,完全是始料未及,這讓我想起以前我的導師和我說過的一個概念,叫做“去先入為主表格”。這是一個物流裡的概念,後來被應用到很多行業裡,就是說在任何環節都必須完全重新考慮所有的條件,不能有任何想當然。在物流裡考慮的特彆多,包括天氣、宗教、習慣罷工周期,所有的細節在任何一個港口都得完全考慮才能保證順暢。我就是對這裡的天氣先入為主了,不知道廣西的雨季有多恐怖,才會沒有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如今事情變得非常棘手,聽他們說的,雨什麼時候停完全無法預測,而且就算停了,很長時間內山裡還是非常危險,所以什麼時候能進山,最短是一個星期,最長可能有一個月還多。我不能盼老天開眼,所以現在進山是最正確的。但如果現在去找盤馬老爹求助,我實在是把握不大,我之前訛他的時候和他說過不會再去找他,現如今又去求助,和之前我給他那種背後勢力很大的印象不符合,一下就穿幫了,穿幫後他不揍我就不錯了,更不要說幫我。想著想著,我告訴自己不能退縮,既然找盤馬是唯一的辦法,那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必須有一個非常巧妙的說法讓他上鉤。盤馬是隻老狐狸,有他們那代人特有的智慧,怎麼引他入局,實在是件麻煩事。我想來想去沒個好轍。這事情他娘的真難辦,我突然出現,求他帶我進山,這事本身就沒有任何說服力。因為如果我連進山的能力都沒有,那同樣也沒有威脅他的本錢。首先,我能明確的是我的態度不能是求,我得是威脅,或者是逼迫,我寧可讓他認為我是一個出爾反爾的強大的壞人,不擇手段想要達到目的,也不能讓他看出我是空架子。其次,我得把注意力轉移,無論我找什麼理由來讓他帶我進山,進山還是進山,我用這個理由找他就表示我沒有能力進山,強大的壞人可以在其他地方沒能力,但是不可以沒能力進山。我必須把我的目的掩藏起來,讓他以為我需要他乾的是其他事情,進山隻是這件事裡必須做的工作。我第一要逼迫,第二,我沒有能力辦到需要求助於他,不能代表我的無能。這件事會是什麼樣的呢?救阿貴和雲彩?不可能,太善良了,我既然是一個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人,這種善良的品質不能出現在我的身上。而且,盤馬本身有一種天生的邪性,我一旦表現出善良,他立即就能壓倒我反過來威脅我,我不能表現出人性的弱點。說要讓他到那邊當麵辨認什麼東西?好像有點牽強,沒有他一定成行的說服力。而且這麼乾我想裝也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腔調去裝。另外,就算他同意了,看我一個人和他上路,他難免不起疑心,我那種身手在他眼裡肯定就越看越孬種,說不定遇到危險還要靠他救我。一來二去,我肯定又沒法控製。想到後來頭都大了,感覺這事和套話不一樣,套話好比商務談判,你隻要在談判的時候混過去就行了,這件事談完了我還得和他上路,一路在這麼惡劣的條件上都得裝。難度太高了。我揉著太陽穴,想把壞水全倒出來,他娘的,換個思路,如果靠裝不行,能不能來點狠的。綁架?我一下腦子一跳:把他打暈了然後裝驢車上?但是我立即想起了盤馬的身手,再看王盟和我,馬上放棄了,我靠,綁架,說不定被他當場就砍死了。綁架不行,那麼直接上大錢,我狠點,直接拿個二三十萬出來拿錢砸他。想到盤馬家很困難,加上他兒子的那種態度,我一下腦子裡有了一個劇本,就說我要那種鐵塊,這幾天就要,一塊多少錢,讓盤馬去撈,撈上來一塊我就給一萬,這樣,也許他們為了錢就可能自己進山。發現這個有點靠譜,我開始掏身上的東西,二三十萬不是什麼大數字,不過我隨身不可能帶那麼多,我把身上的現金雜物全理了出來,數了一下,隻有四萬,卡裡還有錢,但要到鎮上去取。估計了一下感覺大概夠,剛想讓王盟出發,忽然又腦子一閃。不對,這不是萬全之策,雖然我估計盤馬很可能會答應,但到底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他萬一拒絕了呢?他一拒絕,我就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爺爺和我說過,做事情可以失敗,但不可以在沒有第二次機會的時候失敗。“一個辦法可以沒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甚至可以隻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但是必須留有餘地,這樣其實就擁有了後續的無數個百分之一百。”我一下又頹了,撓著頭看著我那些信用卡,心說他娘的,還真是難。爺爺隻說了做事情要留餘地,我也想留,但是怎麼留啊。我有點焦慮,站了起來,想到外麵的大雨裡衝衝,把腦子裡那些廢想法全部甩掉,於是收拾我的那些卡,把雜物都理起來。我一下摸到了一包東西,就是在悶油瓶床下發現的那塊鐵塊。原本胖子讓我先帶回城裡去,找個地方存起來,我給忘記了。我拿起鐵塊,解開外麵的報紙看了看,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爺爺說過的另外一句話:“與人鬥,直攻其短。”和彆人鬥智,直接攻擊對方最薄弱的地方。盤馬最薄弱的地方是什麼?我一想,又看到手裡的鐵塊,腦子裡有了一個萬全的策略。仔細一過,發現天衣無縫。我不由得一身雞皮疙瘩,自己的這些想法讓我覺得有點恐懼,從來就沒有這麼處心積慮算計過人,經曆了這些事情,我發現自己變了,竟然能自然而平靜地考慮這麼深的陰謀。但是一想到胖子和悶油瓶的處境,我也沒法顧慮太多。事不宜遲,我立即開始準備,先讓王盟給我找了一個香爐,裡麵填滿了熱炭,然後把鐵塊和香爐包在一起烤。盤馬說過這種鐵塊會散發味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味道會越來越淡,我知道肯定是裡麵的某種東西在揮發,而依據一般的規律,一加熱,這種淡淡的揮發會再次加劇。不出我所料,緩緩地,鐵塊開始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鬱。我是第一次聞到這股味道,感覺確實非常怪,無法形容,一定要形容就是一股化學味。混雜著燙鐵的雜味。這種味道如果給盤馬聞,他確實無法辨認出是什麼。我把東西用毛巾鬆鬆地包好,放進背包裡,然後在鏡子前練了一下高深莫測的妖異表情,之後打著傘,朝盤馬家走去。盤馬看到我出現時的表情,很難形容,說不出是驚訝,是恐懼,還是厭惡。但等我進到屋子裡,坐下來,滿屋開始彌漫我身上的異味之後,他的臉上隻剩下了驚恐。接著,他立即就崩潰了。我從容地坐下來,看著渾身發抖的盤馬,第一句話就是:他們回來了。我來接你。
第二十五章 心理戰2(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