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收線，隻因魚餌還沒咬實；”“不是不撇鷹，隻為兔子尚未出現。”再過兩天，傑克就要回國了。所幸太太和孩子留在這兒，由傑克打頭陣，等一年半後孩子進大學，再把太太接去。所以傑克隻要提兩個大箱子上飛機就成了。說到箱子，傑克便有氣。從他遞辭呈，公司就把他當賊看，連每天帶的手提箱都由安全人員細細檢查。而且從他向老板表示“去意”，還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電腦就被鎖住，再也進不去了。說“回國”，其實也不是回國，傑克進研究所，一路修到博士，做博士後研究，再進入那家公司，已經在這個國家待了二十三年，孩子是在這兒生的，夫妻二人早已入了籍。話說回來，不入籍，傑克能進得了那家公司嗎？多尖端的研究啊！每天進出都要經過儀器掃描和長長的地下通道，才出得來。所以傑克早是這個大國的忠實公民，“回國”應該說“回故鄉”，或是“出國”才對。下午，傑克正一個人在家整理行李，突然門鈴響。不是郵差，是兩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很客氣，亮了亮證件，想跟傑克聊聊。傑克請二人進屋，要倒水，被婉謝了，堅持要傑克坐下，接著打開手提箱，拿出一遝文件。傑克翻了翻，臉色突然變白。居然全是傑克在銀行往來和報稅的資料。“我們隻帶了近十年的。”其中一人說，“你好像漏了不少。”傑克回了回神，冷靜地說：“是我不小心，我會補。”另一人笑了笑：“恐怕不是補的問題喲！”指指其中兩筆，“這麼多，搞不好，得坐牢。”笑笑，“你要不要現在找律師？”“可是我馬上要回去。”“我們知道。”對方點點頭，“應聘去做研究。”“你太太跟孩子先不回去。”另一人接話。“對！所以你們可以放心，我跑不掉的，加上我有這麼人的房子，我一定補繳，而且願意接受罰款。”傑克坐直了說。“但誰知道你會不會跟定那位叫安娜的小姐呢？恐怕你太太還不知道吧！”傑克隻覺心臟瞬間掉了下去：“你們怎麼知道安娜？”“我們還知道你拿多少錢呢！也不怪你要回去，既有美女，又有比這裡高三倍的薪水。可惜啊！可惜！”“是啊！”另一人說，“看樣子你是非留下不可了。如果你太太知道安娜，恐怕你還有得頭疼。”傑克等心跳稍稍回穩，低聲說：“我知道你們調查過我，可是我很清白，我沒泄漏過任何機密資料。”“這我們當然知道，不然，會等到今天嗎？”一人哈哈笑道。另一人則伸手拍拍傑克：“我們相信你的忠貞，所以也有事拜托你。”隔一天傑克還是上了飛機，那兩人居然也來送行，向傑克的太太自稱是傑克的老同事。傑克也還是順順利利地進入故鄉那家研究機構，大大地發揮所長，而且常帶著安娜進出交際場合。隻是，一年後，傑克突然不告而彆，又回到他早先的公司上班。又過不久，故鄉那家研究機構關門了，由傑克秘密參與組裝的機器全被查封，而且在一批國際專家的監督下運走了。傑克在兒子進大學之後，立刻跟他老婆離了婚，並與安娜同居。據說安娜是偷偷跟傑克一起來的，才下飛機，就拿到居留證，而且傑克沒有補繳一文錢的稅。換做你是傑克，你會不會屈服？你能不屈服嗎？如果你說No，你就得為逃漏稅吃官司，你的產業得拿來罰繳欠稅。搞不好數額大，你還得坐牢。更糟的是，你老婆知道了安娜，猜你應聘回去是為了情婦，可能跟你離婚。於是你工作沒了、錢財沒了、老婆沒了、孩子也跟著老婆跑了。你是家破人散、身敗名裂。當然你可以假裝合作，出去之後再反悔。可以啊！你被通緝，再也彆想回去，你的家也沒了，老婆被連累吃官司，而且想到你居然在外麵摟彆的女人過好日子，八成跟你一刀兩斷。你狠得下心，能這麼做嗎？我故意把故事寫得比較“隱藏”，使你有更多想象的空間。你可以猜那傑克就是上一章中的朱先生，也可以猜傑克祖籍是伊朗、巴基斯坦、印尼，或中國。你還可以猜那大國是隻許自己有某種尖端科技，卻不容彆人擁有的某個國家。顯然“大國”贏了，它雖然放傑克回“祖國”，幫助裝置生產核彈原料的反應爐，或足以威脅大國的飛彈。但是傑克也因為受到鉗製，不得不向大國報告自己參與的工作。大國正缺這方麵的資訊啊！大國的情報員可以偷拍傑克跟安娜的照片、打聽他的薪水，但是傑克受聘之後，關起門來，誰知道傑克做的是什麼事？有誰比傑克更能進入情況呢？好比殺蟑螂和白蟻，最好的毒餌是隻要讓一隻吃了，那一隻回窩，就能把毒傳染給所有的“親朋鄰居”。下餌的人根本不必進入賊窩、隻要對付一個，就能滅人九族，不是棒極了嗎？“兵不厭詐”！戰爭就是如此，包括恐怖活動、恐怖分子甚至能交個親密的女友，在機場擁吻落淚，送她遠行。他當然得落淚，因為女友還不知道他已經在她行李中放了定時炸彈。比較起來，挾製傑克的人還算厚道呢！前麵提的這些都是次要的，我真正想討論的是故事當中的一句話——“所以我們才等到今天。”對！傑克逃漏稅，甚至拿外麵的好處，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他們為什麼不抓？早點拆穿，傑克不是能早點收手、少犯點法，也少讓財政部門損失一些嗎？但他們不動。因為他們希望傑克多些不法的行為，好落在他們手上，他們要把“小辮子”養成“大辮子”，再下手。否則傑克如果早早認了錯、繳點罰款，事情過了，他們還怎麼下手呢？如果是極權國家，什麼情況都能下手，沒道理也能抓人：但這大國想必號稱民主，民主國家怎能剝奪人民遷徙和就業的自由？所以他們等，等到征據夠了、時機對了，才下手。你可以這麼想，他們手上還有千千萬萬像傑克這樣的人，但是都按兵不動。相對的，如果不是傑克觸及敏感的東西，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人找他。他的“弊”，會被繼續“故意沒看見”。要知道，這世上隻要有情報組織、有權力傾軋的國家，都有那種秘密檔案。每個頭頭都有專人搜集對手的內幕資料。連新聞界都如此。請問哪家大報沒有檔案室？任何人物出了事，立刻可以調出圖片。甚至那新聞人物的傳曆，都可以列表，立刻上報、立即播出。不早早儲備這些圖片資料，臨時辦得到嗎？對於重要的人物，如果年事已高，很多單位甚至連祭悼的文章都寫好了。人家還在台麵上“生龍活虎”，豈知台麵下已經有了“蓋棺論定”。正因為如此，才會發生英國女王沒死，某大新聞媒體卻報出紀念文字的烏龍事件。不信，你問問美國新聞界，裡根死前多少年，他們就已經準備好了悼念的專刊。何止對皇家和總統如此。新聞單位手上有許多材料。譬如某官員有幾位夫人、某委員有特彆的嗜好、某要人已經與老婆分居多年、某人物曾赴賭場豪賭…你不要以為狗仔隊有什麼拍什麼。他們拍的是新聞人物，要有新聞性才“師出有名”，所以隻要你“相安”，他就不“多事”。除非你自己擺不平，有一天大老婆翻了臉、私生子爭了產、分居妻子跳了樓，或你犯了彆的貪瀆案。當你犯了案，有了傷口、見了血、出現了腐肉，還能怪成群的蒼蠅飛來嗎？或許你說，你不是公眾人物，這與你無關，那你就錯了。請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