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中,流花廳內。皇後坐在主人應坐的黃花梨木羅漢床上,東珠坐在下首的藤心座椅上,而正中跪著的正是雙手縛後的桂嬤嬤。“今兒本宮帶桂嬤嬤前來請罪,如何判罰,全都由你做主。”皇後氣定神閒,仿佛那跪在當中的老嬤嬤與她沒有半分乾係。“皇後娘娘此話差矣,這承乾宮的流花廳向來是待客之所而非公堂,東珠也不是判官,哪裡能判人有罪或是無罪呢?”東珠端起黃釉鬆葉蓋碗茶淺淺地喝了一口,又將手上的書翻過一頁,目光定定地停在那書頁上。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凝固,皇後鳳眉微立,顯然十分不悅,這個時候隻見桂嬤嬤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之中的告誡讓她明白,這個時候她並不能以皇後的威儀去惹東珠。於是,皇後淡淡一笑,起身走到東珠身邊:“什麼書,看得這樣入神?”東珠將書冊一展。皇後笑了:“《楚辭》,這倒也奇了。本宮記得你四歲的時候就已經熟讀《楚辭》了,那個時候每逢過節聚會,和碩老公主都會把你推到賓客麵前,來給大家背這裡麵的句子。本宮現在還記得老公主那一臉驕傲的神色呢。”似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公主是東珠心中永遠的痛楚。“皇後娘娘真是好記性。”東珠不假言色地回道,“東珠當時年幼無知,可以熟背卻不能了解其中真意,如今重新看過,才發現裡麵每一句都可值千金。比如這句‘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東珠也隻有在今天才會有如此深刻的體會。”皇後聽了,麵色微微尷尬。心道你又在我麵前展才,難道這《楚辭》本宮就沒讀過嗎?你以為你是清者自清?可是一入宮門,你想清便能清得了嗎?你說這話又是在暗指誰“濁”呢?皇後輕哼一聲:“本宮倒是喜歡這句‘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這一句的意思是隻要為了我心中向往的、所珍愛的,縱然死掉九回我也不會後悔,皇後自是以此明誌。難道她還要不屈不撓繼續奮鬥下去?東珠心想,你心中之珍愛與向往的是什麼?後位還是皇上?或者是權力?雖九死也不悔,但如果為此連累無辜你也不悔嗎?想到此,她唇邊微展露出一絲若隱若無的笑容,眼波微掃,麵上神色立時顯出幾分輕蔑。“世溷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皇後娘娘,你說,若是我們麵對那樣的境遇,是會像屈原一樣長太息以掩涕兮、以滄浪之水濯吾,還是像大多數人那樣變心而從俗兮。抑或是上下而求索?”皇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好一個東珠,一口氣將屈原的《離騷》《卜居》《涉江》《漁父》四首詞裡麵的名句競相串聯起來,她是說如果生在一個渾濁不清的世道裡,當蟬翼被認為重,千鈞被認為輕;黃鐘被毀壞丟棄,瓦鍋被認為可以發出雷鳴般的聲音;讒言獻媚的人與賢能的人位置顛倒的時候。她們是該像屈原一樣長歎流淚以清水洗滌自己,還是像大多數一樣違心從流,再或者是為了改變這一切付出艱辛的努力?這比喻,這問題,都讓赫舍裡芸芳感覺心口上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她仿佛無從回答。然而當她看到東珠的目光,她被激怒了,就是那種任你是誰,我還是我的輕狂勁兒。是的,赫舍裡芸芳自小到大最不喜歡東珠的便是她的這種神色。於是,皇後反擊了。她重新坐回到羅漢床上,盯著東珠:“難道昭妃以為你的比喻恰當嗎?現在的大清盛世是讓屈原投江的楚國嗎?”東珠麵上笑意更濃,她急了,她終於還是急了。“娘娘莫不是在後宮要搞文字獄嗎?東珠沒有影射任何人、任何事的意思,隻是在跟娘娘談論詩詞。”東珠將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還有這句,我也極喜歡‘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說得極好,任何人,任何物,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所以有了錯處坦然麵對就是了,遮掩隻會讓人厭煩。您說是嗎?”“本宮與你想的不同,有些事情是可以自我反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是有些事情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根本不能將就。在這一點上,本宮更喜歡劉禹錫的這句‘人或加訕,心無疵兮’。隻要本人問心無愧,即使有人誹謗,那又如何?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皇後臉上冷冷的,兩人談詩論詞唇槍舌劍之際,桂嬤嬤還一直跪在那裡,這讓她極不舒服,也極沒麵子。“皇後娘娘說得極是,我雖喜歡《楚辭》,卻不喜歡屈原。就是這個道理,雖然他說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卻最終投江自儘,正是‘行百裡者半九十’有始無終,可見做人這話說得太滿也未見得是件好事,因為與其聽人言不如觀其行,話說得漂亮還要看事情做得如何。”說到此處,東珠便將手中的書冊丟在旁邊的高幾上,從此再不去看一眼。時間一點兒一點兒流淌過去。兩個人無聲的博弈當中,皇後先動搖了,她很想站起身帶著桂嬤嬤就此離去,可是那樣接下來的事情該如何收手呢?但是她又不能命令或者乞求東珠對桂嬤嬤罰或是赦。兩難之際,她終於站起身:“反正本宮今日來意,昭妃已全然明白,桂嬤嬤就交給你了。”說著,皇後便向外走去。“皇後娘娘起駕。”東珠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行了一個蹲安禮:“恭送皇後娘娘。”赫舍裡芸芳麵色鐵青,手裡攪著帕子,大步走出貞順明德殿,一直向外直到承乾門,她心中一直有個期盼,她希望東珠把她攔下,然後共同商議對桂嬤嬤的處罰。可是,沒有。直到她走出承乾門,走出承乾宮,一步一步近乎顫抖著、蹣跚著,走回坤寧宮。而在承乾宮中,東珠與桂嬤嬤的對話才剛剛開始。“皇後娘娘把你交給我,你知道為什麼嗎?”東珠問。“事已至此,要打要罰全憑昭妃娘娘,旁的,娘娘不必多問。問了,老奴也不會說。”桂嬤嬤早已在地上跪的雙腿雙麻,雖然是奴才,但是她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徹底地跪過了。“皇後娘娘說,是你拿蓮粉給賢貴人吃的,害她當眾出醜並輕生,這事,你認嗎?”東珠繼續問道。“害她出醜不假,沒想害她輕生。再說那池子水也不深,也根本死不了。”桂嬤嬤根本不把昭妃放在眼中,她想這件事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還沒說什麼,這沒說話就是一種態度,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東珠區區一個皇妃,哪裡能辦得了她。彆看是個奴才,可也是皇後的奴才,特彆是奶嬤嬤,滿族人最尊重奶母,那跟親娘差不多,皇後把自己送過來,不過是告訴世人皇後不藏私,昭妃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最終也不能把自己怎麼著。“好。今兒,本宮也不問彆的,就隻問這件事,既然你招了,就簽字畫押吧。”東珠此時輕輕拍了拍手,五扇屏風後麵走出一個人,竟然是仁憲皇太後身邊的齊嬤嬤。這齊嬤嬤雖然是在慈仁宮服侍皇太後的,但其實她是蘇麻親自栽培起來的,所以才乾也是不俗,此時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麵以滿、蒙、漢文寫著桂嬤嬤剛剛招認的事實。“按個手印吧。”“老奴不識字,誰知上麵寫的什麼?”桂嬤嬤不想畫押。不過此時,已然由不得她。“桂嬤嬤,你應該知道,齊嬤嬤在宮裡的位份。您是皇後的教養嬤嬤,然而齊嬤嬤早先是跟蘇嬤嬤一起服侍太皇太後的,後來皇太後入宮,一直賴齊嬤嬤照顧。後宮十二監四司八局,也是齊嬤嬤幫襯顧總管和蘇嬤嬤一並打理的。齊嬤嬤不是承乾宮的人,也不會偏幫任何一方,她代表的是皇太後。難不成,你信不過齊嬤嬤?”東珠一眼看穿桂嬤嬤的心事,將話點透。齊嬤嬤走到桂嬤嬤跟前,將紙展開,指著上麵的字念了一遍,又拿出印油盒子。“行了,都是這個歲數的該是有些個見識的,如今到眼下這個局麵,也該看得開些了。其實你畫與不畫,都一樣。咱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各自留些臉麵吧。難不成還讓我找人押著你畫?”桂嬤嬤自知無從抵賴也無從拒絕,終於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蓋了上去。“好了,這事,就這樣了了。剩下的,就有勞齊嬤嬤了。”東珠笑靨如花,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拍了拍齊嬤嬤的手臂。齊嬤嬤笑了笑:“娘娘就請好吧!”看她二人的神色,桂嬤嬤覺得很是古怪,可是此時,還哪裡容得她多想,接下來的一切,讓她明白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桂嬤嬤跟在齊嬤嬤身後出了承乾宮,她心中很是不安,也有些奇怪,不知道昭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很想跟齊嬤嬤套套近乎,可是齊嬤嬤一臉端正謹慎,似乎並不想與自己搭訕。於是,桂嬤嬤隻得悶聲悶氣地跟著齊嬤嬤。“齊嬤嬤好。”路上有往來的宮女太監看見了,都跟齊嬤嬤行禮問安。這讓桂嬤嬤心裡很不舒服,往常這些人都是如何地巴結自己,遠遠地看到就趕緊到跟前來奉迎,若是她想要在園子裡的石頭凳子上坐,自然有人立即遞上棉墊子,若是她輕輕咳嗽一聲,立即會有人送上熱茶來。現如今可倒好,倒了架的鳳凰真是像拔了毛的雞一般,明明看到自己跟在齊嬤嬤身後,可是他們都隻向齊嬤嬤問安,根本不拿正眼睛瞧自己一眼。心中萬分氣惱,不由得開口問道:“齊嬤嬤,您要帶奴才去哪兒?是不是先給奴才把手上的繩子鬆一鬆?”齊嬤嬤停下步子回過身看著她:“我說老妹妹,不是我說你,索家把你送進宮自然是讓你扶持提點皇後娘娘的,可是怎麼淨乾些給皇後娘娘抹黑倒威的事情?很多事兒最終自有主子們定奪,我也不好說什麼。可是就說眼下,你還是消消停停地過了今日再說吧。你手上的繩子是在坤寧宮裡皇後娘娘給綁的,你自己想想看,我能給你鬆嗎?”桂嬤嬤愣在當場,看著齊嬤嬤眼中的神色已然比起在承乾宮中緩和了不少,是有幾分親切又有幾分體諒的,再細想她的話,仿佛是有些道理。“齊嬤嬤,叫聲老姐姐,說起最近這些事,奴才是有做得不當的地方,可是退一萬步說,您在宮裡時間長,又侍候過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想來經曆的事情多了。可是您說,當初眼看著皇太後被冷落,被皇貴妃處處壓製,您當時是個什麼心境?奴才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雖說主子們有主子們的活法,可是咱們都是一樣的奴才,活著就得為主子謀劃,也許這樁事做得差了,但是心還是好的。”桂嬤嬤老淚縱橫,顯得十分傷心頹廢。齊嬤嬤歎了口氣,伸手幫桂嬤嬤拭去淚水,她壓低聲音:“你說的雖說是這個理,但是你要明白,當年皇太後是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不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若是當年我也如你一般,那麼皇太後何來今日的安樂?委屈、冷落、壓製,得寵怎樣?失寵又怎樣?當年的皇貴妃現在在哪兒?好好想想吧!”桂嬤嬤細細品著齊嬤嬤的話,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走吧,眼下你還得受些罪,不過說到底,也是你該受的。”齊嬤嬤再次起步,桂嬤嬤緊緊跟上,這一次多了些順從。隻是,桂嬤嬤沒想到,齊嬤嬤把她帶到了鐘粹宮。鐘粹宮還沒有皇妃位份的主子,如今隻是賢貴人住在偏殿。沒想到,在鐘粹宮外麵的小廣場上,如今黑壓壓地已經站滿了人。“去吧,還得委屈一下你的腿。”齊嬤嬤話音剛落,已有兩名壯實的嬤嬤過來將桂嬤嬤按住跪在當中間。“去請賢貴人。”齊嬤嬤吩咐。“是!”於是自有人速去通傳。很快,但見一身素服,如水中新荷一般的賢貴人在兩名宮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賢貴人,昭妃娘娘奉皇上旨意已然查證當日太皇太後壽宴時令您出醜的真凶,就是坤寧宮的桂嬤嬤。如今昭妃娘娘已請得皇太後的恩準,將桂嬤嬤押在此處,請您發落。”齊嬤嬤正色說道。桂嬤嬤抬起頭對上賢貴人的臉,心中不免有幾分得意,原以為昭妃有什麼壞主意,沒想到終究還是怕了皇後,又把自己推給賢貴人發落,憑她一個小小的貴人,怎麼敢發落我?誰料賢貴人的眸子冷冷的,隻看了她一眼,像看到什麼醃物件似的嫌惡地避開,隻衝著齊嬤嬤說道:“明惠年輕不知深淺,還想請齊嬤嬤提點,該如何發落?”齊嬤嬤說道:“昭妃娘娘讓奴才轉給賢貴人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賢貴人一時不明白。齊嬤嬤又吩咐道:“呈上來吧!”有人立即端上早已準備好的茶碗。此時,桂嬤嬤仿佛有所覺察,麵色大驚。“當日賢貴人作畫之前,喝了一杯茶,這茶便是被人動過手腳的,裡麵放了些許的材料,飲過之後才會頻繁出虛恭。”齊嬤嬤正色說道。賢貴人粉麵含羞,又恨又臊,她從托盤上拿起杯子,送到桂嬤嬤麵前:“如此,就請嬤嬤也嘗嘗當日明惠所受的屈辱吧。”桂嬤嬤自是抵死不喝,但是此時又怎能如她所願呢。“不勞賢貴人動手。”齊嬤嬤一聲吩咐,自然有人按住桂嬤嬤,有人掰開她的嘴,有人將茶水灌了進去。她原本雙手被縛在身後,此時隻能任人宰割。“今兒讓後宮十二監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門都派了管事的人來觀這個景,不是讓你們看熱鬨的。”齊嬤嬤對著眾人說道,“是想以此來提點大家,在宮裡做事,要守本分,要有良心,不要整日無事生非,淨想些雞鳴狗盜上不了台麵的事情,否則自己沒了臉不說,也害主子難堪。再有,任何人做錯了事,必要受罰,終將自食惡果。都聽明白了嗎?”“是!”眾人稱是,一片寂靜之中,桂嬤嬤突然忍不住連放了兩個響屁。大家強忍著笑往後退了退。桂嬤嬤立即痛哭哀號起來:“真是沒法活了,再沒臉再這宮裡待了!”“嬤嬤省省力氣吧。”齊嬤嬤看著她,麵上也有幾分憐惜,“你也不用再想有臉或是沒臉的,今日你先在這裡跪到天黑,天黑之後自有人來送你出宮。”“什麼?你說什麼?”桂嬤嬤驚呆了,她張著大嘴,難以置信。齊嬤嬤點了點頭,又衝著大家說道:“太皇太後壽宴中的事情今兒到此為止,你們想笑,想議論,今兒儘可以鬨個痛快,自此之後不許再說半個字。主子們已經定了,桂嬤嬤自作自受,自食惡果,在這裡罰跪一日,警示大家之後便被攆出宮去,以後若有不安心做事、心懷不軌者,一經查處,均照此例。可都記下了?”“是!”眾人齊聲相應。“好了,願意看的就留下看,願意走的就散了吧。”齊嬤嬤說完,親自將賢貴人扶回鐘粹宮。在乾清宮東暖閣中的皇上,聽到顧問行的回話,不由哈哈大笑。“咱們這位昭妃娘娘做事總是這樣出奇不異,如今那個不可一世的桂嬤嬤正跪在鐘粹宮外麵的廣場上,就像曬蔫的老茄子,還不停地捂著屁股放屁。太可樂了。”顧問行也忍不住笑道。“顧總管怎麼也沒正行起來,在皇上麵前居然敢說這樣不雅的詞。”春禧紅著臉嘀咕著。“哈哈。可見平日都是裝出來的。”皇上並不以為然,打趣顧問行說,“朕看你一臉遺憾啊。”“是啊,本來應當是奴才和齊嬤嬤一起辦的,可是今兒昭妃娘娘隻讓齊嬤嬤出頭。哎,可憐奴才一個堂堂乾清宮總管隻能躲在山石後麵偷看。”顧問行還真是有些恨不親為的遺憾。“那是昭妃明白。”皇上說道,“你固然是想湊熱鬨,但是這樣的事點到即可,該回避還得回避。”“奇了!”顧問行瞪大眼睛拍了拍手,“皇上怎麼跟昭妃娘娘說得一模一樣?難道這就是人說的心有靈犀?”“心有靈犀?”皇上叨念著,突然起身對春禧說道,“去,替朕更衣。”春禧微微一愣:“是要見外臣還是出宮?”“出宮。”皇上又對顧問行吩咐著,“去承乾宮讓昭妃換上輕便衣服,朕要帶她去西郊跑馬。”“是。”顧問行美滋滋地退了出去。京城往西,玉泉山下,晴雲碧樹,花香鳥語,縱馬飛駛在層巒疊嶂青山碧水之間,實在是愜意極了。皇上穿著寶石藍色的袍子,黑油油的辮子垂在身後,白皙的臉龐上始終帶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他的眼眸烏黑發亮,神采奕奕,心底的喜悅與舒暢儘顯無遺。皇上是那樣的英俊,而與他並駕齊驅的昭妃穿著一襲銀白色打底,領口和袖口繡著藍色山水紋樣的旗裝,沒有繁複的花樣,銀白的底色和藍色紋樣完美組合,有點青花瓷的感覺。素雅中凸顯著大氣與秀美。跟在後麵的顧問行看到春茵的目光有些癡癡的,打趣道:“當下腳下的路,彆一頭栽下去。”春茵仍是一臉沉迷:“這就是人們說的天作之合吧!”“你說什麼?”顧問行沒聽清。“看皇上,是那樣的英姿俊秀,而我們昭妃娘娘又是何等的風采絕塵,他們兩人並肩在那裡走,像是畫兒裡的人,又像是天上仙境裡的人,再加上這裡的景致,奴婢都看傻了,好像這應當是在夢裡。”春茵的聲音幽幽的。“是啊。”顧問行也應道,“你們娘娘總是身著素淡的衣裳,可是就是這樣都美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看著她的時候,聽她講話的時候,人,總會覺得特彆安寧平和,真願意聽她說話。”春茵抿著嘴,因為他看到皇上俯身在跟她的主子說著什麼。昭妃仿佛回了一句,隨即皇上仰天大笑,而昭妃麵上仍是盈盈淺笑。一個是天之驕子,一個是絕塵仙姝。一個氣度萬千,一個靈動淡然。兩個人合在一起,偏是一幅最為般配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