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玲瓏剔透奇女子(1 / 1)

清宮謀 蓮靜竹衣 2118 字 2個月前

“曹寅,你快去長公主府,你直接跟她說……算了,你直接把她接到這裡來,就說朕有話要對她說……算了算了,你還是讓她乾脆裝病,就說得了急性的疫病,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見任何人。”皇上在書案之後背著手來回踱步,那神情自是萬分焦急。“是。”曹寅立即退下。“皇上真是機智,真是英明。”顧問行十分佩服皇上在此時想出的辦法,“隻要不能證實這幅畫是帶出宮交給鼇拜的,就不能說昭妃娘娘私通外官。若隻是自己畫著玩的,就沒有太大的罪過。”皇上讓長公主裝病來避開宮正司或內務府的問詢,如此一來,就算她們可以證明那畫兒是昭妃畫的,也不能將她如何,這個主意確實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機。“她呢?現在如何?可是嚇壞了?”皇上想到了昭妃,好些日子沒見,雖然心裡一直憋著氣怪她管東管西亂花心思使計策,可是事到臨頭,若是她真的遇到危險,皇上還是沒來由地想要幫她化解,如今剛剛定了神,便又擔心起她會不會因為此事嚇倒。“聽說倒還鎮定。”顧問行回答。“她倒還鎮定,自己弄出來的亂攤子讓朕一塊兒編謊幫她收拾,她可倒輕閒。”皇上又驚又氣,“真不該幫她,真該讓她受受教訓。”“皇上,這教訓昭妃娘娘受不起,就是皇上也受不起。”顧問行接著話茬。“對了,你才剛從慈寧宮回來,老祖宗那邊怎麼樣了?”皇上問。“奴才並沒見到太皇太後,隻見了蘇嬤嬤。”顧問行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不過奴才又去了太醫院,抄了方子,您看看。”皇上拿來看了看,這才心安:“是中了暑氣,應當不礙的。”“是,太皇太後一向健朗。皇上不必太過擔心。皇後也在那邊侍候著呢。”顧問行又說。“皇後,也在?”皇上微有些意外。從索尼病逝之後,他還一直沒見過皇後呢。“皇後看著清減了不少。”顧問行又多了一句嘴,“皇上是不是也過去看看。”皇上心裡有些兩難,他原本想去承乾宮,可是聽顧問行這樣一說,又覺得皇後也怪不容易的,自己剛剛死了親瑪法,不定怎麼傷心呢,就像東珠的瑪嬤剛過世那會兒,可是有半年多沒看到她的笑容。皇後卻一直撐著,始終如常地處理宮中大小事務,如今聽到皇瑪嬤病了,又早早趕過去服侍,這倒真是難得。可是越如此,越覺得磨不開麵:“你去膳房傳個話,讓他們做點兒皇後愛吃的吃食,你親自給皇後送過去,就說朕知道她辛苦了,讓她自己當心身子。”“喳。”顧問行答道。“叫春禧跟朕去承乾宮看看。”皇上又說。“皇上,這時候去,怕不妥吧。”顧問行有些擔心,“宮裡的老規矩,宮正司查案,皇上也不得乾涉,應當回避才好。”“不妥才要去。那些個人閒了多少年沒有事情做,這次逮到這件事情不定怎麼折騰。朕此時去承乾宮,就是一種姿態,讓她們明白點。再說她們不是把承乾宮的人都弄去問詢了嗎?昭妃身邊沒有妥當的人怎麼辦?她那個性子,若是身邊沒人提點,寢食肯定都顧不上了。”皇上的麵色又陰鬱起來。顧問行看到此,便將所有的勸阻之詞都咽在肚子裡,趕緊下去張羅。帶著春禧與李進朝走在去承乾宮的路上,皇上很難得地同李進朝說起了家常兒。“小李子,你知道朕為什麼把你從禦膳房調到乾清宮來嗎?”李進朝想也未想:“肯定師父在皇上麵前替奴才美言了。”“錯。”皇上看了他一眼,“朕是很寵信問行,但是朕一向不喜歡裙帶。”“那就是皇上覺得奴才在禦膳房的差事做得好,喜歡奴才研究的那些新鮮菜品。”李進朝滿麵笑容,看得出對自己之前的表現還是相當自信的。皇上笑了笑:“你這個小子,臉皮還真厚。朕還沒誇你,你就先自誇起來。”李進朝嘿嘿地笑了起來:“能跟在皇上身邊當差,是奴才天大的福氣,奴才也不能太妄自菲薄,省得人家小看咱,也累了皇上的慧眼識珠。”“你這小子,還慧眼識珠?珍珠的珠還是肥豬的豬?”皇上臉上原本還有幾分笑容,此時提到“珠”與“豬”,突然就停了下來。他自然是想了東珠在膳房當差的日子,也想起了那隻渾圓可愛的由她親自喂大的豬,那是自己親手射殺又騙她吃下的,皇上突然有些心疼。以後如果可能,儘量還是不要和她鬨彆扭了。“皇上?”李進朝眼巴巴地仰望著皇上,顯然還在等著聽下文。皇上微微一笑:“是昭妃跟朕說過,你在膳房做事極認真,馭下也是寬嚴相濟。膳房是後宮中事項最繁雜瑣碎之地,能將那兒打理得平平順順的,你應當是個乾才。”原來如此,李進朝的七竅玲瓏心立即轉了好幾個圈,當下就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此時昭妃處於危境,皇上帶他和春禧來承乾宮,自然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幫襯昭妃。現在這樣說也是越發讓他忠心的意思,於是李進朝萬分誠懇地說道:“奴才真的不知道昭妃娘娘曾這樣褒獎過奴才,真是慚愧極了,奴才今後一定要好好當差,報答昭妃娘娘舉薦之恩,報答皇上再造之恩。”皇上點了點頭。承乾宮外,是宮正司的女史在看守。見到皇上駕到,都有些意外,便有人趕緊進去通傳管事的典正女官。“奴才宮正司典正蘇雲,恭請皇上聖安。”首先出來的正是年輕的典正蘇雲,見了皇上也未見慌張隻是端正有度地行禮。“朕不會妨礙你們做事的,朕隻是有話要同昭妃講。”皇上說。蘇雲略微遲疑,抬頭對上皇上的龍目,一時間有些恍惚,也未作答。皇上便抬腿向裡走去,而這時隻見從裡麵又匆匆走出一個人,看服色卻比眼前這位又高了一級。“是鮑司正。”李進朝在皇上跟前低聲說道。“啟稟皇上,按規矩宮正司接辦的案子,在察訊未結之前,任何人是不得接近嫌犯的!”鮑司正急匆匆地請安更加急切地阻攔。“嫌犯?”皇上對她這樣稱呼昭妃顯然很不滿,但是他忍住了。李進朝上前說道:“司正大人,您如今辦的案子是什麼,咱們心知肚明。如果這案子成立,裡麵那位就是裡通外官意圖對皇上不利,您覺得這種情況下皇上會跟她串供嗎?”“當然不會。”鮑司正果然有些意外。“那不就結了。”李進朝攔在她前麵,“還不快請皇上進去?”“是。”鮑司正雖麵露難色,蘇雲站在一旁則向手下女史們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即命人將承乾宮門打開。皇上剛要邁步入內,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疾喚:“皇上,皇上!”“是顧總管。”春禧眉頭微蹙,心頭閃過一絲不妥。果然,顧問行氣喘籲籲地跑到跟前,撲通就跪了下去:“太皇太後……不好了……”“什麼?”皇上萬分震驚,當下也顧不得天子威儀,拔腿就跑,而春禧等人也隻得趕緊跟上。東六宮後麵,有一處庭院深深的兩重院落。這裡便是宮正司所在。如今宮正司上房正堂,一位宮正和兩位司正以及四位典正,正在議事。鮑司正麵露憂慮說道:“已經兩個時辰了,按規矩如果三個時辰之內她們不招供,咱們就可以動刑了。”譚司正說道:“依我看,根本不必再等,這不是宮中小偷小摸那些個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這是私交外官意圖謀反的大罪。如今宮正大人已經同內務府和都察院打了招呼,此時又已經取了長公主的口供。眼下隻要這邊的人招了,都察院就可以派人察檢遏必隆與鼇拜府了。”“真的可以嗎?”一位年輕的典正顯然有些忐忑,“幾位大人須仔細想清楚了,咱們在裡麵弄個天翻地覆的不要緊,拷問承乾宮的人取幾個口供對咱們來說也不是件難事,可是就算證據確鑿,那又如何?”另一位典正狠狠瞪了她一眼:“蘇雲,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知道你是鑲黃旗的,可是咱們宮正司卻是由不得發生偏袒枉縱的事情。”“好了,尹琪,是鑲黃旗的又如何?咱們宮正司的人個個都是從上三旗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才,你讓蘇雲把話說完。”鮑司正說道。“是。”那個名為蘇雲的年輕典正繼續說道,“原本這案子一起,宮正大人找到內務府和都察院,咱們三家從內宮到外朝,應當是一起行動才是。可是咱們這邊風風火火地行起事來,內務府推托了半日,才派人從長公主那裡取了這樣一紙口供,還說得含含糊糊的。公主府根本就沒查。而都察院那邊,非要等咱們的實證和皇上的聖旨下了,才會去查遏必隆府和鼇拜府。這樣一來,時間上留了空子,很多證據就不存在了。況且就這證據擺在皇上麵前,皇上會下旨嗎?就算皇上下了旨,那都察院真敢去查嗎?再者,就算他們不怕死去了那兩府,遏府還好說,鼇府?肯定是有去無回,搞不好因此鬨得不可收拾。”“蘇雲說得不錯。”鮑司正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擔心的。”“怕的就是以此激怒鼇拜,再惹出天大的禍事來。說不定……”另外一位典正麵上露出極古怪的神情,“若是那個人真的以此為借口謀反了,可怎麼是好?”“你瞎說什麼!”眾人皆大驚。坐在上座一直未開口的宮正齊佳裕德是一位身侍三朝德高望重的老官人,她實際年齡雖已過了五旬,但看起來保養得極好,隻有四旬左右的樣子。關於她的身世、她的經曆,在這宮裡始終是一個謎。齊佳氏是滿族特彆顯貴的家族,世居葉赫,其父兄於崇德三年隨太宗皇帝征明,立下赫赫戰功,被太宗皇帝賜號巴圖魯,一門男丁皆被授予騎都尉,後入關擊李自成又晉世職一等輕車都尉。至於她本人,有人說齊佳裕德是太祖最寵愛的阿巴亥大妃的養女,據說大妃留她在身邊悉心調教是想把她許給小兒子多鐸做福晉的,隻可惜隨著阿巴亥大妃在太祖歸西之後被逼殉葬,她一下子從大妃養女公主的待遇降為普通女官,中間幾經沉浮才有了今日。也有人說,她原本就是太宗的孝端文皇後哲哲身邊的塔拉溫珠子,因為是從小跟著孝端文皇後的,所以在宮中的資曆與身份原本應當比蘇麻喇姑還要高,所以才在孝端文皇後過世以後坐上了這後宮第一女官的位置,又尊貴,又體麵,又不必再管那些瑣事。不管傳說如何,單看在順治朝的時候,她親手辦的那幾樁案子,特彆是皇四子之死與承乾宮對食之案,行事極為雷厲果斷,並且不偏不倚,沒有因為涉案者是皇上寵愛的皇貴妃而枉縱,也沒有因為行凶者是太後的親侄女而偏袒,隻將一切證據如實呈現。雖然最終太後以體麵的方式了結,對外宣稱“瑾貴人”病死,並且給了她死後的位份榮尊,進位為“悼妃”,很快廢後“靜妃”也病死了,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肇事者被秘密處置了。雖然是罪有應得,但在宮中,並不是有了罪就一定會伏法。而承乾宮對食案中,齊佳裕德表現出來的大度與人性更讓人感動,就在皇上都認為皇貴妃疏於管教,致使屬下放縱淫亂,甚至一度停了皇貴妃的封號,在這樣的前提下,齊佳裕德仍認為皇貴妃沒有錯,錯的是宮中的製度與氛圍,她甚至一度查檢了東西十二宮,包括那些尊貴的蒙古後妃。於是,皇上才赫然發現,原來讓他勃然大怒的醜聞,不僅是承乾宮一處,各宮中隻要有成年宮女和太監混居的宮院,都有那樣的醜聞。當皇上要驅逐處決所有涉案宮女太監的時候,齊佳裕德勸說皇上“水至清則無魚”,並且與皇貴妃一道提出了“到年齡就必須要放宮女出宮”“在宮中開設太監識字學堂”等建議,堅持以正道引導而不是一棍子打死的做法,贏得了宮中上下許多人的稱頌。當然,這兩件事辦得都與慈寧宮的意思相左。明裡暗裡得罪了慈寧宮還能穩坐宮正之位,這必然又引來了更多的猜測。在齊佳裕德身後,到底是什麼勢力在支持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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