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初生子承瑞天下(1 / 1)

清宮謀 蓮靜竹衣 3039 字 2個月前

京西永定河畔,一眼望去,道路如渠,田畝成湖,四下裡都是積水,滿目瘡痍間儘是肮臟。連日來的大雨衝走了房屋、牲畜,也令百姓流離失所。不僅如此,剛剛加固的河堤亦被衝毀,雖然有工部派出的匠人在緊急搶修,但是沙石、埽工累積的速度似乎永遠也趕不上河水上漲的勢頭。站在一片澤國之中,少年天子的心如同陰沉的天氣一樣晦暗。失去家園的百姓在較高的地勢上席地而坐,無奈而又無助地仰望蒼穹。他們幾乎是浸泡在泥濘的積水中。嘩嘩的雨聲中夾雜著嗚嗚的哭聲,那是對亡者的追思,那更是對掌權者的聲討。天子仿佛怒了,他用力推倒身後為他挈著大傘的太監,就讓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雨水一下子拍打在他的臉上,浸濕他的衣袍。涼意,來得很是極致。執傘的太監不知所措,戰栗著跪在雨中。站在天子身後的福全,從他手中接過大傘為天子擋雨,天子怒極,剛要再推,回首看清正是福全,不由愣了一下,隨即便哽咽著:“二哥,朕好無用!”“此是天災,皇上無須自責!”福全一如往昔的冷靜,他的臉上是與其年齡毫不相稱的淡漠,但袖中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隱忍。鐵血丹心,每一個錚錚男兒都有的,他自當也不例外,隻是他要比常人更懂得隱忍。“天災不假,可這也是人禍!”天子怒了,“如今咱們看到這裡,已經是一片瘡痍,晨起在朝堂上聞得河道總督楊茂勳奏報,說黃河桃園南岸煙墩決口,水入洪澤湖,衝毀堤壩三百餘丈,沿河三十個縣儘受水災,其中以高郵縣受災最為嚴重,洪水高達二丈,城門堵塞,淹死百姓數萬人。數萬人啊,二哥!兩個月前,楊茂勳就奏請固堤……這個月又連著上了三道折子!若是朕當時允了,這數萬人必不會死!”“皇上,今年雨水大,這永定河前幾日也奉旨剛剛加固過,不是照樣決了口子嗎?可見,天災麵前,人力是多麼的渺小,皇上就不必過憂了。”說話的正是工部尚書瑪邇賽。康熙盯著他,隻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戲台上的一個醜角,或者是地宮中的一個夜叉,猛地跳出來,礙眼得狠。康熙冷冷的,一言不發。福全卻令人意外地走上前去,一把拎住瑪邇賽的官服領子,以手鉗住他的脖子,雙臂發力,瑪邇賽竟然身子不穩,一時間雙腳離地,整個人幾乎被福全拎了起來。“裕親王,裕親王,有話好說,好說!”瑪邇賽在突然的變故中竟然還能保持著諂媚的笑臉,但卻讓人更覺得惡心。福全將瑪邇賽丟進災民當中:“這話,你跟他們說去。你是工部尚書,你若好好辦差,剛加固的河堤怎麼可能決了口子?同一期的工程,京西大營馬場的圍牆怎麼沒被洪水衝垮?”福全嗓門不大,但氣勢如鐘,足以讓驚恐中的災民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民怨沸騰起來。“他是工部尚書,他是瑪邇賽!”“是他,就是他偷工減料,用原本修堤的材料去修了京西的馬場,所以,馬場沒事,這大堤卻決了口子!”“是他,害咱們沒了家,害咱們死了親人!”“殺了他!”“殺了他,祭祀我們的親人!”聞訊趕來的鼇拜看到這一幕,大吼一聲:“你們這些賤民在做什麼?要謀反嗎?”他刷地一下拔出腰間佩刀,明晃晃的刀一晃,“鼇拜在此,看哪個敢造次?”隻此一句,原本無從遏製的民怨立時消散,災民們一下子安靜了,他們鬆開了瑪邇賽,靜靜地退回原地。一時間,天地風雨仿佛都凝固了。康熙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在百姓心中竟然有這樣的威懾。“皇上萬金之軀實在不必親臨這種地方,還是請速速回宮吧!”鼇拜走到聖駕前,略施了一禮。“這種地方?”康熙淡淡跟了一句,“朕若不來,還以為在卿輔的料理下,我大清當真國泰民安了。”“皇上是在責怪老臣?”鼇拜的濃眉挑了挑,越發挺直了脊背。康熙看著鼇拜:“朕是在自省,今日此情此景,不僅是朕,卿輔,就是百官,皆當自省。”鼇拜聳了聳肩:“自省嗎?老臣閒了許是會的。但眼下,老臣還要督導工部治水搶險,實在沒得工夫!”康熙微微皺眉:“卿輔打算如何搶險?”鼇拜指著大堤上忙碌著搬運沙石的工匠:“老臣已命工部將匠人排成兩組,晝夜不歇,搶修河堤。”康熙麵色更沉:“隻這樣,就夠了嗎?”鼇拜想了想:“老臣已讓順天府尹去廣征民丁,這樣人手充足了。”“民丁?”康熙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災民,“朝廷怎還有臉向災民征丁?”“那依皇上的意思?”鼇拜不解。“讓噶褚哈從兵部派五千軍士參與搶險。”康熙說道。“什麼?”鼇拜仿佛沒聽清。“鼇大人,皇上有旨,著噶褚哈從兵部派五千軍士參與搶險。”站在皇上與裕親王福全身後的索額圖替皇上重複。“索額圖,你耳朵有毛病,還是腦子有毛病?我八旗兵士,是用來疆場禦敵的,哪裡是當這個泥瓦匠的?”鼇拜不屑地哼著。“鼇大人,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疆場禦敵是保家衛國,如今搶險築堤,也是保家衛國。”索額圖說道。鼇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破大天也沒用,老夫是不可能讓我八旗子弟做這等事的。再說兵部調動不是小事,那要經議政王會議才能調的。老夫還有要事,不奉陪了!”鼇拜說完,竟然甩手走了。“皇上,他也太囂張了!”隔了半晌,索額圖才接了一句。康熙看看索額圖,又看了看福全:“不經議政王會議,沒有兵部尚書手諭,調不得兵,那麼就調宮中禁衛來吧。”福全與索額圖聽了,俱變了顏色。索額圖勸道:“皇上萬萬不可,宮中禁衛軍怎可輕易調動,眼下災情嚴峻,災民情緒激憤,宮中安全更要比平日更加嚴緊些才是,這禁衛軍如何能動?”福全則說道:“皇上莫急。可將修建裕親王府的匠人調來,先救急。”康熙聽了,甚是感動:“皇兄的王府,怎能停工?”福全道:“又不急著住,停工也無礙,況且這城中無家可歸的人越來越多,原本臣也想接納一些人到王府去暫住,這樣兩下裡不耽誤。”“皇兄!”康熙注視著福全,這個無數次躲在他身後,總被他遺忘與忽視的兄長,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能這樣鼎力相幫實在讓他生出許多的感慨來。很快,從裕親王府調來的兩千匠人,也投入到搶險築堤的工程中。默默看著這一切的費揚古抑製不住自己的擔心,他很想將自己的想法說給皇上聽,但是看到愁容密布的少年天子,他又覺得一切都是徒勞。皇上雖然親政,但尚未掌權,這樣驚世駭俗的一個法子,就算康熙願意,恐怕在朝堂上又將引來一場新的風波,終究是難以實現的,現在,他仍需蟄伏。“皇上,宮中喜報!”一身蓑衣急馳而來的正是乾清宮太監李進朝。李進朝飛身下馬,撲通一聲跪在泥濘之中,卻難掩臉上的喜色:“奴才奉太皇太後諭,給皇上報喜!皇上大喜!榮常在剛剛在坤寧宮為皇上誕下大阿哥!”“大阿哥?”少年天子的眉頭微微皺起,秋榮生了?這麼快?生的竟然真的是皇子。大阿哥,朕有後了?一切來得似乎太快,康熙的心咚咚跳得很是厲害。皇上的身份他還沒有擔好,如今又陡然給他添了一個父親的責任,看著不遠處河床裡渾濁不堪的洪水,他一時間有些失了神。“臣恭喜皇上!天佑我大清,吾皇萬歲,萬萬歲!”“臣等賀喜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隨行的人立即跪了下去。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眼前的一切,沒有讓康熙感覺到欣喜,隻是讓他覺得壓抑得有些透不過氣來,麵對天下蒼生,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君主,而麵對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少年康熙更是疑惑,自己會是一個好父親嗎?正在思緒雜亂之際,說也奇了,持續多日的大雨漸漸放緩,雨點細細碎碎的,若有若無。在一片霧氣沼沼之中,久違的太陽似乎正努力從天際邊露出一個小臉兒,雖是似隱似現,但卻給了人們無限的希望。“雨停了!”“看!太陽要出來了!”“蒼天保佑!!”看到身處泥濘中的百姓們,前一瞬還是悲傷絕望,而這一刻被那一絲難得的陽光照到,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少年天子突然意識到,也許這才是生命的價值,隻要你活著,一切都可以重來。正如眼前的道路雖泥濘不堪,還有那些泡在泥水裡的房屋殘骸,甚至是被大風刮倒的樹枝,一切的一切,隻要雨停了,日頭出來了……種種,皆可修複。這樣想著,心情便像那日頭一樣也甩開陰霾漸漸透出些光來。當下,康熙收拾起自己那顆略有疲憊和頹廢的心,命福全留在堤壩督導,自己擺駕回宮。進了內宮,有一瞬間的恍惚,便問李進朝:“秋榮和孩子還在坤寧宮嗎?”李進朝略一愣神:“月子房正設在坤寧宮後麵的廂房裡。”康熙此時很是想見到那個孩子,於是吩咐:“去坤寧宮。”看到一身濕衣的皇上,李進朝想勸,還沒等開口,就看到春禧、夏福帶著人迎了出來。春禧手上還拿著一件披風,走上前為康熙披上。“皇上萬安!皇上龍體要緊,還是先回宮沐浴更衣,用過晚膳,再去看大阿哥不遲。”康熙輕輕握住春禧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你一直站在風雨中等朕?”春禧淡淡一笑,麵色微紅:“這樣的天氣,皇上以身涉險,奴婢怎不掛牽。”康熙心中感動,當下便吩咐先回乾清宮。回到寢宮,春禧則立即命宮人侍候天子沐浴更衣。收拾妥當靠在龍椅中,喝了口熱茶,在傳膳的間隙,皇上康熙問起顧問行:“他,可還好嗎?”顧問行愣了一下,思忖著皇上口裡這個他,問的是誰。春禧一麵給皇上打理著辮穗一麵接語道:“皇上問的,是大阿哥。”顧問行這才恍然:“大阿哥一切都好,今兒早上收拾妥了之後,皇後娘娘便帶著乳母抱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看過了,如今正養在坤寧宮的東殿裡,隻是……”“隻是什麼?”康熙正問著,隻聽外麵有人奏報:“皇後娘娘到,大阿哥到!”康熙一愣,正瞧著赫舍裡笑意吟吟地走了進來,在她身後還跟著幾個奶婆子,為首的正是管事嬤嬤高佳氏,高佳氏手裡抱著一個黃錦綢布包,想來應該是大阿哥。連同皇後,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給皇上賀喜。”康熙親自扶了皇後起來,皇後一抬手,命高嬤嬤上前:“快抱給皇上瞧瞧!”看著縮在繈褓裡睡得正香的小小嬰兒,那光亮亮的小腦門,皺巴巴的小臉蛋兒,一抽一吸癟癟的小嘴,一下子就把皇上嚇到了。“他怎麼這樣小?”康熙忍不住問道。赫舍裡抿著嘴:“剛落地的孩子,都是這樣的,高嬤嬤說,大阿哥還算是斤兩重的呢!”康熙皺著眉,伸手去摸了摸大阿哥的臉,肉乎乎的,軟綿綿的,又有些涼。康熙看了一眼皇後:“才生下來,抱出來行嗎?朕原本打算過會子去坤寧宮看你們,怎麼就過來了?”赫舍裡笑而不語。高嬤嬤說道:“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聽說皇上打城外淋了雨,想著皇上定是累了,若是寄掛著大阿哥,再趕過去看便會更耗精力,所以便命奴才等人把大阿哥抱過來了。來時也傳了暖轎,包得也嚴實,自是無礙的。”康熙點了點頭,看著赫舍裡,隻見她雖麵上含笑,但眼窩有些深陷,眼睛中還帶著血色,想來昨晚也是熬了一夜,心下感謝,便拉了皇後的手:“累了你了!”赫舍裡麵露羞澀:“皇上說哪裡的話。隻要大阿哥平安,皇上平安,臣妾怎樣都好。”正是樂融融的時候,大阿哥卻哼哼嘰嘰起來,康熙莫名:“這是怎麼了?”赫舍裡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想是大阿哥餓了,你們下去侍候吧!”“是。”高嬤嬤領著奶婆子們退下。康熙這才恍然:“原來是餓了!”赫舍裡笑了:“今日大喜,皇上原本應當去看看榮常在,昨夜生產實在有些艱難,隻是天色已晚,皇上又累了,不如派人打賞以慰榮常在孕育龍嗣之苦。”康熙略一思索,便吩咐道:“春禧,你與顧問行去撿選些貴重的補品和首飾,替朕給榮常在送去。”春禧與顧問行應著,立即下去張羅。康熙見赫舍裡神情間有些恍惚,似乎有話要說。“可是還有什麼事?”赫舍裡想了想:“有些話,藏在臣妾心裡好些日子了,不知說了以後,皇上會不會怪臣妾。”康熙端起案上的茶,淺淺地飲了一口,再放回案上時,聲音稍稍有些重了:“有些話,雖不必說,朕也是心知肚明。”赫舍裡深深吸了口氣,知道皇上神情間似乎有些不痛快,但還是說了:“這些日子,皇上與太皇太後似乎不像從前了,雖然請安照舊,可是……”康熙果然不快:“皇後是在怪朕嗎?”赫舍裡搖了搖頭,目光中儘是憂慮:“皇上,無論任何時候,臣妾自當與皇上言行一體,臣妾怎敢怪皇上?隻是有時候,臣妾想著,為什麼事情會到了今天這一步呢?以太皇太後的深謀遠慮和過人的大智慧,她所行一定有更深的意義。也許一朝一夕間,有些事情咱們沒看清,假以時日,定會明朗。不必事事在一時急於辯明。”康熙不語,赫舍裡話裡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隻是最近,他的確疏遠了太皇太後,不是行為上的,是從內心深處。有時候,他自然而然地在質疑著太皇太後的意思,甚至刻意要與太皇太後反其道而行。在這樣的疏離中,他甚至感覺到一種快感。為什麼會這樣?他心裡一向很清楚,太皇太後籌謀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太多的時候,這份好,不是他情願的。歎了一口氣,仍然無語。“太皇太後為大阿哥賜了名。”赫舍裡似乎說了一件無關的事,但這句話一下子戳中皇上的痛處。“什麼?”心底的不悅又漸漸騰起,這孩子從生下來,自己才剛見了麵,太皇太後已經賜下名字來了。“承瑞!”赫舍裡的聲音很輕,麵上的笑容極是溫和。皇上卻是冷著臉:“承瑞?承的隻是一份祥瑞嗎?”那不是祥瑞,而是無儘的責任,這責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康熙不禁想起大阿哥那小小的臉龐,柔柔的眉眼。那樣巴掌大的一個小嬰兒,承瑞?他何以承?他承得了嗎?想到此,心裡立時便不痛快起來。“後天,臣妾會在坤寧宮為大阿哥辦三朝洗兒宴,到時候太皇太後一定親臨,還請皇上與太皇太後和睦。”赫舍裡說得小心翼翼。天子的麵色卻越來越沉。乾清宮裡一片死寂,兩人的呼吸聲,似乎也清晰可聞。就在這個時候,赫舍裡又說:“大阿哥降生,連日來的大雨便停了,果然是個好兆頭,循著前朝舊例,宮中應當大肆封賞,不僅是榮常在應該晉一晉位分,就是那些獲罪的宮人、女官、妃嬪,也當得赦。”赫舍裡說得風淡雲輕,仿佛是很不經意間說的一句隨意的話,但是在康熙帝聽了,便如同驚雷一樣,心思便翻騰開來。他越來越清晰地發現自己的欠缺,為什麼不能在一片亂麻的危機中找到破解的出路呢?皇後有意無意的提醒,不正解開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心結嗎?大阿哥降生,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宮中上下封賞,昭妃不是正可以借這個由頭赦了嗎?一時間,皇上的神情便明朗起來,看著赫舍裡的眼神也變得極為溫柔。赫舍裡將皇上神情之變化儘收眼底,卻裝作渾然不察。這才剛剛開始,她有的是時間,一點一滴地為自己爭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皇上與太皇太後的嫌隙也罷、與昭妃的激情也好,一切,都可以用來作為自己與皇上情深意重的推手。不必計較一朝一夕的恩寵,重要的是要與皇上達成精神上的契合,做皇上內宮的良伴。唯有這樣,才能在這波濤詭異的後宮真正立穩根基。心願已達到,眼見時辰不早,赫舍裡便命人傳膳,又親自侍候康熙用了晚膳,聽著康熙略聊了幾句堤岸上的事情,便向皇上奏請可讓自家的護院家丁前去幫忙築堤。康熙聽了,又是一番感慨。撤去晚膳,帝後對坐又聊了好一會兒,赫舍裡才跪安回坤寧宮安置。獨自躺在乾清宮寢殿的龍床上,撫著那張皺巴巴的紙,天子自是輾轉難眠。連日來的陰雨,加上前些日子持續的悶熱,已經讓京城許多地方有了暑疫的征兆。誰想就在這個時候,福全拿來了一個方子,交由太醫院一看,正是以最簡單、經濟的食材便可起到預防暑疫的作用,當下命孫之鼎改良推廣出去,輕易便化解了京城危機四伏的一場時疫。對這張方子,福全並未多做解釋,可是那熟悉的字跡,卻讓天子不能不多想。翻身轉向左側,便看到東珠那一雙愛嗔愛怒的明媚嬌眼,既慧且美,原是佳配。然而再翻身向右,又似乎看到敦厚豁達明豔萬芳的皇後。她二人,若能兩全,該有多好?想著想著,似乎眼前又看到了太皇太後那一道淩厲的目光。“玄燁,不要走你父皇的老路。”突然,便是一身寒戰,再難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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