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以身犯險龍顏變(1 / 1)

清宮謀 蓮靜竹衣 1540 字 2個月前

“什麼?皇後娘娘有喜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正在一屋子人都愣神兒的當下,風風火火趕過來的福貴人,想是在外麵聽得這句,立即走進室內朝赫舍裡鄭重其事地行禮,口裡念道,“恭喜皇後娘娘!”緊隨其後的仁妃、惠貴人和榮常在雖然很是意外,也都隨了她的樣子禮拜道賀。如此,這屋裡所有侍候的宮人也趕緊都跪了下來,一時間恭賀之聲震天。“罷了罷了。”赫舍裡玉麵微紅,含嗔帶怒地看了一眼高嬤嬤,“還不得準信兒呢,嬤嬤就嚷了出來,也太過輕狂了!”“不必怪高嬤嬤,皇後娘娘有喜是全天下的大事,皇上有了嫡子,不定怎麼高興呢。”福貴人歡喜連連,一賀再賀。東珠愣愣地隨著大家賀拜,心中卻湧起莫名酸楚。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赫舍裡,見她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慣常的繡著鳳穿牡丹圖案的旗袍,整件衣服用的是湖藍色的錦緞,上麵繡著各種姿態的牡丹,爭相展顏的牡丹當中簇擁著八隻濃墨重彩的鳳凰。往日沒有細瞅,隻覺得那衣裳的花樣太過喧鬨,可是此時看了才覺得這圖案恰到好處。素淨中襯著華貴,濃鬱中又顯得靜穆,實在很襯赫舍裡的氣質。再細細端詳她此時的神情,膚白如玉略有霞波初現,眼神炯炯明媚動人,麵上帶著三分含蓄的淺笑,端的是國色天香。東珠心中一驚,赫舍裡一向就是如此出色,這樣的她,恐怕也是皇上所鐘愛的。自己雖不喜歡她少年老成的樣子,但這份端莊與凝重,對皇家,對後宮,對皇上來說,怕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正在東珠心思遊離的時候,福貴人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看到東珠神情暗淡,眉宇間似有沮喪,烏蘭心中甚是得意。眼下種種,倒正合她的意。東珠的協理六宮、皇後的有孕、待選秀女的出色,一切都將是她翻雲覆雨、除去勁敵、攀升高位的機會。想到此,福貴人挑了挑眉,對著東珠說道:“我才用了早膳,原想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才出門就聽說這裡出了事情,便同仁妃她們一道過來瞧瞧。這幾日,這儲秀宮當真熱鬨得很。”東珠聽出她話裡有話,也不理會。仁妃便過來挨著東珠坐了,悄悄拉了她的手以示安慰。但東珠卻感覺到錦珍的手很涼,四目相對,仁妃笑意勉強,東珠自知她對皇上情深義重,初聞皇後有孕心裡也定是不自在。東珠不由得暗歎,身處後宮若對皇上有情,便容易受傷;若不想受傷,不如無情的好。如此一想,倒也釋然。“諸位娘娘,太醫院院使孫大人已到了東殿,正在給秀女們診治。”蘇雲進來回話。高嬤嬤皺了皺眉,湊在皇後耳邊低語,皇後臉一紅,沒說什麼。福貴人卻火辣辣地笑了起來:“如今昭妃協理六宮,管著這裡倒是越發奇了,我卻不知原來太醫院院使不侍候皇上,倒可以屈尊來瞧這些待選的秀女。這樣傳出去,依我看這秀女也不必複選了,就指給這孫院使得了。”“福貴人!”東珠站起身,走至烏蘭對麵,對上她的眼睛,“東西不能亂吃,亂吃會中毒,話也不能亂說,亂說會害人。”“呦?”福貴人顯得有些驚慌,“我說什麼了?昭妃娘娘何必這樣嚇我?好好的,衝我發什麼邪火?”東珠也不理她,隻身朝殿外走去。來至東殿,正看到孫之鼎在盆中淨手,身邊正有雲姑照應。兩人打了個對麵,孫之鼎朝東珠眨了眨眼睛,一副潑皮玩鬨的不正經樣子。東珠瞪了眼睛,隻問道:“你看過了?”孫之鼎點了點頭“可看出所中何毒?”東珠問。孫之鼎哼了一聲:“小意思。”東珠不耐煩:“彆賣關子,眼下可是人命關天,你快說。”“就是食物相克所致的正常反應,似乎是誤食摻了白果之類的東西,但是好像還摻了彆的東西……”孫之鼎指著那桌上的幾樣菜品,“所以現在要查到是哪道菜出了問題,而這菜裡除了白果還放了什麼,眼下還不好判定。”“不好判定?”東珠驚訝,“白果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孫之鼎鄙視地看著東珠:“人家既然想下毒,能讓你這麼輕易就一眼看出來?肯定是磨成粉撒在裡麵的,肉眼哪能看出來?”東珠又問:“如果一時三刻查不清中毒食源,能否先進行救治?”孫之鼎搖了搖頭:“王、李兩位太醫處治十分得當,不知毒源底細,先以附子湯灌服,能減緩毒性。但此時還不能配藥,萬一再有相克,人就沒治了。”東珠也不說話,隻看著那桌上的菜品,菇子燉雞、肉丁炒醬瓜、水晶丸子、冷切白片肉、芥菜青豆、酸湯。東珠將雲珠喚到跟前,拔下雲姑姑發髻上的一枚銀釵,在菜中一一查驗。不料,所有菜品試完,銀釵也未變色。東珠瞪著孫之鼎,麵上神情是難以置信。孫之鼎不以為然:“若這樣容易就查出來,我還用站在這裡束手無措嗎?這食物相克與下毒不一樣,銀釵是驗不出來的。”“昭妃娘娘。”守在秀女床前的盧嬤嬤突然驚懼萬分喊了起來,“不好了,這幾位姑娘抽起來了,這人怕是不行了。”東珠眼見寢室裡的混亂,深知當下情形萬分緊急,若再延誤片刻,這幾位秀女必然性命不保。再看那桌上的菜,雖然都是秀女們吃剩下的,但其他幾品都所剩甚多,隻有那菇子燉雞和酸湯剩得較少,心中便有了數。東珠走到桌前,拿勺子舀了一口菇子燉雞,就送往口中。“娘娘,不可!”雲姑看了大驚,想要攔已經來不及了。孫之鼎麵色微白,顯然對東珠以身試菜貿然犯險的行為感到意外,但是隨即便恢複常態,搶在東珠前邊端起酸湯吃了起來。見他二人如此,雲姑很是意外,趕緊搶著將彆的菜也每樣嘗了一口。東珠趕緊阻止:“你這是何必,我若倒下,還能得你照顧;你若中毒,讓我怎麼辦?”雲姑一臉凝重:“奴才賤命,不及主子萬分之一,跟在主子身邊卻照顧不周,總讓主子涉險,真是無用。”“行了,你們主仆也不必爭了。你們服的這點量,隻能試出毒源,都死不了!”孫之鼎說道。雲姑不禁仔細打量起孫之鼎,覺得此人行事怪誕,一點兒也不合宮裡的規矩,對昭妃也不尊重,但是言談間又透著一股子與眾不同的熟悉與親熱,不由得心裡便多想了幾個意思,難道孫之鼎就是昭妃入宮前的舊識?想到這裡,雲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孫之鼎看她神情有異,以為她中招,趕緊擒了她的手為其把脈。不料雲姑沒事,而東珠卻呻吟起來,額上浸出汗珠,身子搖搖晃晃,有了嘔吐腹痛的症狀,孫之鼎顧不得避嫌,一把抓過東珠玉腕為其診脈。“怎樣?”雲姑大為緊張,急吼吼地催問。孫之鼎皺眉:“應當就是這個沒錯,看來是這雞湯裡摻了白果粉。可是你家主子的症狀與她們幾個相比,看似大同,實際又有差異。”“什麼大同,怎麼又有差異?”一向老到的雲姑急得聲音都變了。孫之鼎讓雲姑將東珠扶到炕上,再次仔仔細細地查驗了餐桌上的吃食,菜品中除了這道菇子燉雞,其他都沒問題。可是為什麼東珠的反應與其他人不一樣呢?孫之鼎的目光盯上了案上的茶壺,是了,這些秀女在用早飯之前都會先飲一杯清茶,而東珠沒喝這裡的茶,一定是茶。“是茶裡有問題?”眼見孫之鼎盯著茶壺看個不亭,蘇雲猛然醒悟,拿起桌上的茶壺也顧不得禮儀,便直接對著壺嘴灌入嘴中,隻是這茶與平日不一樣,不是清湯清水,淨是甜甜膩膩的糊糊狀。蘇雲越發納悶,打開蓋子朝裡麵一看,白瓷內胎裡是半壺黑乎乎的像粥一樣的東西。孫之鼎從蘇雲手中拿過茶壺,看了看,又聞了聞:“原來如此。”“什麼?”蘇雲與雲姑又驚又喜,“發現什麼了?”孫之鼎立即喚來王、李二位醫正:“去準備一鍋濃濃的甘草水來,再拿上太醫院秘製的三清丸。”“甘草水?”王、李二人對視,“難道是摻了白果粉的菇子燉雞與熟芝麻被同食,所以發作的毒如此厲害?”孫之鼎點了點頭:“快去吧。如今雖找到解毒的法子,但這幾位姑娘恐怕也要將養上好些日子。若再有耽擱,還會落下四肢麻痹和失憶的症狀。”“主子!”聽到這話,雲姑與蘇雲越發沒了分寸,連連驚呼。王、李兩位醫官則趕緊退下,不料一出門差點與皇上撞個滿懷。康熙下了早朝,聽李進朝說儲秀宮又出風波,便趕緊過來瞧瞧,誰承想在門口聽到這話,原本也沒往心裡去,但又聽到雲姑與蘇雲帶著悲腔的呼喚,心下一緊,用龍目朝屋裡一掃正看到癱在炕上的東珠,不由得龍顏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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