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兒，小芳一直沒動，不知道她睡著沒有，但是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看著頭發淩亂、滿臉淚痕、眼睛紅腫的小芳，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說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我，她們母女不會抵了房子到這裡來。不到這裡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這個衰神附體的家夥……某一瞬間，我覺得我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如果我早點死了，老爸或許就不會出事了，秦玲也不會失蹤，王胖胖也不會被車子撞。一切都是因為我。最該死的人是我，可我沒死，現在還活著坐在這裡…………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也有些迷糊了。周圍突然一陣慌亂，一些值班醫生和護士在重症監護室裡進進出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小芳顯然是睡熟了，因為她對這些動靜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我沒敢亂動，怕驚動了小芳，隻是看著那些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不知道什麼時候，白天搶救王胖胖的醫生也過來了。當他一臉嚴肅地站到我對麵，向我招了招手時，我心中有一種極其強烈的不詳感覺。我慢慢地把小芳放倒在了排椅上，可能因為太疲累。又或者她睡熟之後很難醒，小芳根本沒有醒過來。隨後我起身向那醫生走了過去。“我們已經儘力了。”醫生歎了口氣：“手術是成功的，但是她還是沒能挺過來……”“你是說……她……死了？”我很悲哀地看著那醫生，我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最壞的結果，但沒想到真的就是這麼一種結果。醫生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節哀順便吧……”隨後他就離開了。我把手放在自己嘴邊使勁揪了揪，然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躺在排椅上的小芳。這一切是真的嗎？我怎麼和她開口？……醫院沒太平間。王胖胖被推進了醫院地下一層的一間破舊閒置的房間裡，說是臨時放一下。費用會從預交地錢裡麵扣除。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後麵該做些什麼，一位好心的護士和我說了說基本地程序，說等到明天天亮，我可以打殯儀館的電話讓他們來處理，隨後便離開了。看著趴在王胖胖身上已經哭得快要昏迷的小芳，我的腦子裡全是麻木的。夜。死一般的夜。樓下負一層安靜異常，那些工作人員走了以後，除了小芳時斷時續的哭聲，我幾乎聽不到其他地任何聲音。我看了看躺在那裡的王胖胖，又看了看伏在上麵哭的小芳，一切感覺都是如此的不真實。怎麼安慰一直哭的小芳？和她說‘節哀順便’嗎？見他媽的鬼！我根本安慰不了她，因為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我隻能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如果我任由這種悲傷的情緒在我體內蔓延。一切……都會完蛋。好累。頭好暈。真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夢，當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恢複了正常。我，仍然和秦氏姐妹同睡一房。醒來的時候，看到她們在睡夢中露出甜美的笑容。小芳母女，仍然住在她們的大房子裡，但是我會經常去看看她們。真希望……“小威哥哥，我媽媽變成了一條魚……”小芳突然開口了，嚇了我一跳。我猛地醒了過來，怔怔地看著小芳，發現她也正看向我，眼神顯得非常空洞。是我在做夢，還是她剛才真的說了什麼？房間的門沒關好。一陣怪風從外麵吹了進來。吹開了蒙在王胖胖頭上地白布，王胖胖一下子坐了起來。王胖胖看到旁邊正在哭的小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芳，媽媽沒事了，你彆再哭了……”“王姨？你沒事了？”我激動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猛地起身想要過去，卻一下子真的醒了過來。心跳得很厲害，果然是在做夢！太好了！王胖胖沒死！連忙向四周看了看……很悲哀在發現……小芳仍然在低低在哭著，王胖胖的臉上，依然蓋著白布……我再次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滴水珠打在我的手臂上，我下意識地在自己臉上摸了摸，連忙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三天過去了。王胖胖變成了小芳麵前的一個骨灰盒。小芳不怎麼吃東西，比以前更瘦了，我覺得她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可她不聽我的。她這樣子，我根本一步也不敢離開她。但是我今天要去醫院結賬，把剩餘的錢拿出來，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還要活下去，我要照顧小芳，我還要回W市，在那裡，有很多事情要做。“小芳，哥去醫院把賬結了，你不要亂跑啊，哥一會兒就回來了。”和小芳說了半天話，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我歎了口氣，估計她現在這樣子，也不可能會到處亂跑。出了門，天空陰沉沉地。要下雨又不下地樣子，給人的感覺很壓抑。到了醫院，拿到一些單子，然後在這裡簽一些字，等上一段時間之後，又去那裡簽一些字，兩個小時過後。終於可以拿去結賬了。一張單子，上麵寫著個總額。然後還有五百多塊錢，遞還給了我。“怎麼隻五百塊錢？”我有些納悶地看著結賬地那女人。“去問你的主治醫生，我隻管結賬！”那女人很不耐煩地向我擺了擺手，然後喊著下一個。去找那主治醫生，不在。問護士，說他可能明天或者後天過來，具體是明天還是後天。她也不知道。沒辦法，我又回到結賬處，那女人依然不理我。我一拳砸在她的辦公桌上……這一拳顯然沒有以前那麼有力，而且讓我有些氣喘，但還是震住了辦公室裡的幾個人，一起向這邊看了過來。“把費用明細打給我。”我冷靜了一下，和那結賬的女人說了一聲。“我們不提供明細。”那女人很厭惡地瞪了我一眼。“操你媽！老子花了錢，憑什麼不提供明細？你他媽隨便一句話就想把老子打發了？”我按捺不住。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我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激動，但是他們確實做得太過分了。我們國家地醫院，從來不治病救人，隻會索錢催命。“怎麼回事！？”幾名醫院的保安聞聲衝了進來，凶神惡煞般地看向了我。是不是這間辦公室經常發生爭吵，所以這些保安都長駐這裡了？我想殺人。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殺了這裡的人，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裡，實在不值得……現在我這身體狀況，又沒拿刀，想殺人……恐怕連殺人的力氣都沒有。不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冷靜，冷靜。“這筆賬，我會回來找你們慢慢算的。”我低低地丟下一句，然後走出了那個房間。離開醫院，天空更陰沉了。走到大街上的時候。我忍不住對著陰鬱地蒼天嚎叫了幾聲……感覺自己的聲音真難聽，就像在哭……我要回去了。我要帶小芳回W市，我要去找回屬於我的東西，我要找出秦玲的下落……秦玲，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慢慢走回租住地的時候，我感覺情況有些不太對。怎麼路上這麼多人？所有人都抬頭看著我們租住地，那棟六層樓的樓頂。有些人一臉的著急，有些人嘻笑著在那裡指來指去。我順著他們指的方向向樓頂上看了過去……看到樓頂護欄外雨簷上坐著地人，我差點暈倒在了街上。小芳……小芳你乾嘛！？我頭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多想什麼，奮力分開人群，向那樓門裡跑了進去。小芳，你怎麼能這樣！？你可千萬彆這時候跳下去啊……我應該想到，她現在這樣一種精神狀態，我不該離開她的。這樣猛衝上樓，我病弱的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極限，但是我一點兒也不敢停下來。或許我再晚幾秒，一切就將無法挽回。六層樓，用儘了我全身的力氣，終於爬到了樓頂。上麵已經站了十幾個人了，有兩名中年男子正站在樓頂小房的邊上，和那邊說著什麼。“讓開！我是她哥……”我來到那兩名男子身邊，把他們往旁邊推去。可能因為有人上了樓頂，受驚的小芳抱著沉重地骨灰盒，沿著雨簷又向旁邊走了走，剛好走在樓頂小屋的背後……在那地方，即使有人有心想救她，也無能為力。那雨簷，隻有不到二十厘米的寬度，像我這麼大的腳，放在那裡，腳指頭都要踩到外麵去了，往下看，是六層多高的樓……現在這樣子，就算小芳想自己走回來，都隨時有掉下去的危險，彆說她，就算我在我身體最健康的時候，都不一定能掌握好平衡。我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小芳，回來……”我輕輕地向小芳喚了一聲，如果她不慎從這裡跌落，我懷疑我還能不能繼續在這個冷酷的人世間支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