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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 瑪麗蓮·羅賓遜 3215 字 2個月前

傑克坐立不安,於是格羅瑞給了他一張單子讓他去買東西。他還肯去基列鎮上,讓她吃了一驚。他去了好長時間,她開始擔心起來,可他抱著一袋買的東西回來了。她在園子裡看到他,跟著他進了廚房。他把帽子放在冰箱上,鬆開了領帶。“一塊烘烤用的豬肉,”他說,“一磅黃油,一條麵包,兩個洋蔥。”他把一條香煙放在桌上。“我欠你這個的錢。還有——”他說,“給格羅瑞的小小禮物。”他把手又伸進紙袋,拿出來一本有些年份的書。“《英國工人階級狀況》。恩格斯寫的。我隻能找到這個。沒有馬克思的,也沒有杜波依斯的。倒是有很多諾曼·文森特·皮爾(諾曼·文森特·皮爾(1898—1993),新教牧師和作家,最知名的作品為《積極思考的力量》(1952)。)的書,不過我想你可能已經看過了。”他微微一笑。她拿起書翻了開來。“從一九二五年開始,這本書還沒有被人借過。”“這就是為什麼這本書會在那兒了。它在書架上靜靜地等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等著撩撥我的小妹妹對馬克思主義萌發興趣。”他解開豬肉外麵的包裝紙。“店裡最好的一塊肉,肉店老板這麼說的。相當不錯,可不是?”“是的,非常好。”他又把豬肉包了起來,放在冰箱裡。“你看起來並不高興。”“嗯,”她說,“書卡還在書裡,一九二五年還是最後出借的日子。”“哦,呣,你是不是在說我偷了這本書?”“不是。隻是你可能拿了這本書離開的時候,沒有符合圖書館的要求。”“我當然是想要還回去的。如果你真想讓我還回去。”“當然了。”“小違規。”“確是如此。不過他們會讓你借這本書的。他們會讓你簽個名。”“我坦白吧。我想過這一點,可是轉念一想,傑克·鮑頓,臭名昭著的壞蛋,被人看到在基列的公共圖書館借一本異見人士的大作。而我在這兒試著所謂的‘洗心革麵’,在這鎮子裡塑造一個比較體麵的形象。我自己借這本書看來是不可行了。我本可以說實話這本書是為你借的,因為你向我提到你對了解共產主義有興趣,但要是那樣,我會讓你麵臨種種我自己想想都怕的後果。而且我想,為什麼要那樣做呢?購物袋裡還有空間裝下一本書呢。如果把書順手和黃油、洋蔥放在一起與小偷小摸無異,我不會在格羅瑞的看法中再降低一檔的,反正她也想得到我做這類事的。”“哦,”她說。“什麼?!”“我仍舊在受懲罰。”“不是,我是當做個小笑話說的。”他看著她,“你似乎看不出其中有什麼好笑的。”他哈哈一笑。“你是對的。故態複萌。眼下的狀況還這麼乾,簡直是有點瘋了。目前還是不要太手癢。你完全正確。”他接著又說,“我走進店裡的時候,裡麵一片沉默,和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情形一樣。要是基列已經忘了我多事的青年時代的種種事端,這下又記起來了。好像傑克·鮑頓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小偷。這兒要是出什麼大亂子,上帝得幫我一把了。”他看看她。“今天晚上我把恩格斯放回去。門上有個狹槽的。”“不行,你晚上不再出去了,記得嗎?在酒吧關門之前不出去,在酒吧關門之後也不出去。”“哦,是的,我忘了。”他笑了笑。“我被軟禁了。不過我不想離開這兒,”他說。“還不想走呢。可是,這兒的情形讓我覺得還是離開的好。”“你得記住,與你有關的,沒發生任何事。”“是呀,說得太多了。傑克·鮑頓自尋煩惱,受儘折磨。要我說,那家夥真是活該。”“我明天把書送回去,”格羅瑞說,“我可以把書插回到書架上。不是說會有什麼後果,隻是少一件事掛心。”“明天,”他說,“好的。我本來想著問你可不可以借一下。我自己從來沒看過。想著這本書能幫我消遣一兩個晚上。”“好吧,”她說,“我後天送回去。下個星期。沒什麼區彆。我可能也看一看。”他大笑。“好姑娘。我們甚至會構想出什麼不同的政見來,那種我時常在新聞裡看到的意識形態的分歧。揮舞著手臂大聲喊口號。我熱情高漲,沒準兒就有了一兩樣信奉的東西。”“這聽起來很不錯,”她說,“隻是為了爸爸,大聲喊口號就免了,不過我們還是可以揮舞手臂的。”他搖搖頭。“那樣會——不知怎麼地,會非常長老會派。”“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呢。”“噢,是的,我很明白這一點。”他又說,“我沒有權利回來。我在這兒,成了他的心頭之憂。他連夢中都在擔憂。”“你寫信來之前,他知道你要來之前,他也夢見你的。那些年來,你一直都是他心頭的牽掛。不是你在這兒讓他憂心的。”“那是——是什麼?——我的存在,我猜。我那不幸的、聲名狼藉的存在。而且從他的眼光來看,我甚至都沒法兒中止這一切。沒有終結。我永遠會在什麼地方,腐爛著,痛苦地掙紮著。老家夥覺得要對我的靈魂負責。”“他這輩子從來沒說過腐爛啊掙紮啊之類的事!”“不錯。一直都是‘毀滅’,是不是?我終於查了查字典。‘靈魂的完全喪失’或是未來的終極的快樂的完全喪失——分號——未來的痛苦或是永恒的死亡。”他說,“聽起來的確有點殘酷,你覺得嗎?他是個聖人,我相信他因為我而怕死。把我留在世上,依舊不思悔改——我知道這是讓他憂心忡忡的事。憑他看我的神色我就能猜得出來。”“你告訴過他,情形不一樣了。”他大笑。“他認為我是個小偷,格羅瑞。他認為我又要給家裡所有人丟臉了。而這是可能發生的。我是說,我受到指控——那是可能發生的。”他捂住自己的臉。“不會的。不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的。不會有人為了小小雜貨店被盜讓爸爸難受的。你知道我說得對,傑克。我們為這事過分擔心了。”“是的,”他說,“不同的角度。謝謝你,格羅瑞。我忘了彆人還顧忌我父親是誰這回事了。”她說,“如果你覺得他如此為你擔憂,你有沒有想過——就讓他寬寬心——?”他看著她。“對老家夥撒謊?拿我靈魂的狀態騙他?”他大笑,揉了揉眼睛。他說,“嗬,格羅瑞,要是那樣做,我算是什麼呢?”“原諒我。隻是一時之念。”過了一會,他說,“你記得我提到過的那位小姐,對我的性格帶來很好影響的那位。她非常虔信——不消說現在也一樣,非常正直善良。我其實想娶她,為此征求她父親的同意。他大吃一驚,真的是震驚之極。宗教是一部分原因,我不信教。當時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呃,偽君子。但我天生做不了,算是我的一種良知,可這讓我損失巨大。”他想了想。“不過,坦白地說,我得說他也因為彆的原因瞧不起我。當然,宗教是最要緊的。他是個牧師。現在也是。”他嗬嗬一笑。“我對自己估計過高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預期他的反應。或許是不那麼斷然。”他說,“搞不懂為什麼要跟你講這個事,大概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確還顧忌一樣東西。我不知道該不該如此言之鑿鑿,那就是虛偽和簡單的不誠實之間有一大差彆,不過我注意到了小偷被送上了十字架,而偽君子看來不會受什麼刑訊。我已經不時地背起我的十字架——”他笑笑。“最近沒有,你明白。”他看了看她。“對不起。無意冒犯你。我不是個偽君子,這就是我想說的。”“我知道你不是。我不該提議——”“欺騙,是吧。可得經過我的許可呢。”他微微一笑。“我可沒有指責你什麼。我要是你,或許就想著這麼做了,不過你是對的。很抱歉我提了這事兒。”他點點頭。“如果我覺得自己可能得逞,或許也會想著這麼做的,”他說,“不過我一直留心在看,這些灰白的頭發,這張飽經風霜的臉,這些磨舊的袖口。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個撒謊出色的人,格羅瑞。一輩子多多少少一直有些不誠實的勾當,可我幾乎一無所得。讓我對他撒謊不是仁善之舉,因為我知道他不會相信我的。要是他對我還有一絲尊重——喔,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不想讓他失去它。”“可真難相信你說自己的這些事呢,傑克。”他大笑。“‘克裡特島人都好撒謊。’(公元前6世紀,克裡特島哲學家艾皮米尼地斯所說的話,也是一個著名的悖論。)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倒讓我輕鬆點兒。不過你明白我的問題了吧。我從來不能讓彆人相信任何事。”“我信了。”她說,“我想不是具體哪件事。隻是你太為難自己了。”他點點頭。“是的,給我帶來的好處可大著呢。”兩人默然不語。“喔,”她說,“即便你是個小偷,我也不會介意的。”他微微一笑。“你說的相當假設。”“好吧。我不介意你是個小偷。”他說,“謝謝,格羅瑞。你真好心。”他沒有給她看報上的文章和提到的三十八塊錢,她也沒有問他要。格羅瑞去五金店告訴他們,電視他們決定要了,再讓他們來裝個天線。她回到家四處找傑克,在牲口棚裡找到他,他正在給一把鐮刀上油。在所有無用的和被遺忘的東西中他找了一把鐮刀。她說,“我去五金店讓他們裝天線了。我等了一個鐘頭,不過他們告訴我從雜貨店偷錢的是誰。一些中學生。都是些好人家的孩子,他們說。所以報上一字不提了。我猜是個惡作劇。其中有個孩子良心不安,供了出來。”傑克大笑。“他們告訴你真是好心哪!他們怎麼知道你會感興趣的?”“噢,少件事擔心呀。”“沒錯,”他說,“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對的。目前是這樣。”第二天早上,傑克提議給父親讀書,老人很高興。“好極了!”他說,“可以消磨時光呀!”於是他們想著將它變成一個慣例:每天一大早,天還沒有太熱,清風送爽,給他洗過澡剃過胡子,帶他到門廊上。“你想聽什麼呢?”傑克問,“有本《英國工人階級狀況》。”老人搖搖頭。“神學院的時候讀過了,”他說,“挺有意思的,不過我記得觀點挺明確的。我覺得沒必要回頭再讀了。真奇怪我們居然還有這本書。我以為把這本書捐給圖書館了。”傑克哈哈笑了,瞥了格羅瑞一眼。他說,“這本是盧克寄來的。《有價值的東西》,關於非洲的。”父親點點頭。“有段時間,我對非洲很有興趣。”他說。格羅瑞說:“關於那本書盧克還給我寄了封短信。他說評論家們鬨開了。”傑克說:“我對非洲也有一點兒興趣,我自己。”“哦,莫桑比克,喀麥隆,馬達加斯加,塞拉利昂。多漂亮的名字啊。我小時候經常想著哪一天我要去非洲。我們讀這本吧。”“這本是關於肯尼亞的。”“哦,也可以的。”傑克低下頭,讀了起來,簡直像是在禱告似的伏在書上。讀到喜歡的段落,他的臉上展開了笑容——“‘不知隱藏在哪兒的斑馬嘶鳴著;溪岸邊,一隻狒狒發出咒罵的叫聲。’”泰迪以前常說傑克是聰穎的,而他,泰迪,不過是認真勤奮而已。事實上,一旦他全神貫注或是有段時間忘了自己身上那嘲諷勁,傑克做任何事都有股優雅的味道。這一點總有點讓人意外,因為這也是他對自己不以為然、能藏則藏的東西之一。不過他的聲音輕柔溫和,帶著尊敬的態度讀著那頁書。父親看了格羅瑞一眼,揚了揚眉毛。他一直是用這個表情說,他有心時,是非常好的。真的非常好。傑克讀到廚子改版的《耶穌希望我成為一束陽光》(一首兒童讚美詩。)時,老人樂得哈哈大笑;讀到麥肯齊一家子的種種安排時,聽得津津有味;讀到殺戮大象時,老人又驚歎不已,最終睡了過去。傑克繼續讀了下去。他說,“我想我能猜到這個故事會怎麼結束。”他翻到最後幾頁。“呣。”他讀道,“‘彼得的雙肩朝脖頸縮緊,發著呼呼聲深吸了一口氣,捏了下去。基馬尼的舌頭穿過牙齒吐了出來,雙眼的毛細血管破裂了,充滿了血。他的身體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隨後像是有人踩在一根乾柴上,一聲刺耳的喀嚓聲,軟癱了下去。’”父親醒了過來。“基馬尼是開頭和他一起玩的那個小孩,是不是?那倆孩子一起玩呢。”傑克點了點頭。“我想他把基馬尼給殺了。”傑克合上書。“我想是這樣的。”“多遺憾,”老人說,“不過,現實看來就是這樣的。壞坯子太多了。我想我們還是自管自好了。”傑克笑笑。“這想法我以前也聽到過。”他說,“我知道很多人都會同意您這種說法,相信我。”“是的。傑克,我們再換本書行嗎?那本書裡好像沒有什麼會出乎我們的意料了。”“一樣都不會?”他點了點頭。“那人寫得不錯。大象非常有趣。”這天過得一如尋常,格羅瑞做著些家務事,父親在睡覺,傑克屋裡屋外找些事乾,零零星星地耐著性子東修西補,至少她以為他是在做這些事。隨後她想到有一會兒沒看到他了。通常他都會找個理由不時和她說說話,開個玩笑,像是讓自己安心她會對他和顏悅色。她朝園子裡看了看,又走到牲口棚,往裡看了看。哪兒也看不到傑克。太荒唐了,她想。我不能這樣擔心。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她已經看過了所有的信件還有新到的《生活周刊》。她也已經給丹和格雷西回了信。紗門合上了,傑克來了,走過門廊,臟兮兮的樣子,但又有點喜形於色。他穿著背心,把襯衣做成了一隻包袱。他把包袱擱在桌上,解了開來。“蘑菇!”他說,“羊肚菌!還是在老地方!”蘑菇帶著砂礫、泥土,還有那特殊的濃鬱氣味。“在哪兒?”“在遙遠的地方,親愛的。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拜托了!我是你妹妹!你世上唯一的朋友!”“對不起。不能告訴你。看看,多漂亮的蘑菇啊。我們今晚上吃蘑菇,格羅瑞!”“什麼事兒呀?”父親大聲問,“在說什麼呢?”格羅瑞說,“拿去給爸爸看。他喜歡羊肚菌。”“我想我還是先去洗洗乾淨吧。”“沒關係,就去讓他看看吧。”傑克拿著包袱走進父親的房間,在父親的腿上打開來。“啊,”父親說。“是呀,你出去覓食了。”他深深吸了口氣,哈哈大笑。“‘我兒的香氣如同耶和華賜福之田地的香氣一樣。’(見《聖經·創世記》27:27,以撒對冒充長子以掃的雅各所說的話。)羊肚菌。丹和泰迪以前總給我帶這些東西來。還有黑莓和核桃。還帶來明太魚和鯰魚。還有雉雞。他們總往野地和河邊去。女孩們總是帶些花回來。那是很久以前了。”傑克退後一步,注視著老人細細查看蘑菇,嗅一嗅,又在燈光下轉一轉。他搓了搓自己光光的手臂,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模樣,又瘦又沒遮擋。他輕聲說,“求你也為我祝福(見《聖經·創世記》27:34,以掃得知父親以撒已為冒充他的弟弟雅各祝福後所說的話。)。”“不對,”父親說,“那是以掃。你把以掃和雅各弄混了。”傑克嗬嗬一笑。“可不是,我是那個皮膚光滑的人(據《聖經》記載,雅各皮膚光滑,以掃渾身有毛,但母親利百加用山羊羔皮包在雅各身上,讓他冒充以掃。)。我怎麼會忘了呢?我是那個偷了祝福的人。”父親搖搖頭。“你這輩子從來都不需要偷一樣東西。從來沒必要。這一點我一直以來都在記憶的每個角落搜索反思。”格羅瑞說,“爸爸,前些天我上五金店去的時候——”可傑克打斷說,“彆,彆說,彆說。”對她微微一笑。她明白過來她差點要羞辱他了。他沒有搶劫雜貨店。為了一些壞孩子乾的惡作劇,這個疲倦的男人還得為自己洗刷罪名,這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呢。“回到家真太好了,”事後他對她這麼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老話這麼說的。”“我給你端點什麼來?咖啡?”“好的,咖啡。來一杯吧。”他說,“你真是個好人,格羅瑞。那個沒娶你的人真是個傻瓜。”她聳聳肩。“也不全是吧,他結過婚。”“哦。”“他這麼說的。”“哦。”“當然那時候我不知道。不是很明確。”他嗬嗬一笑。“不是很明確。”“你知道我什麼意思。我要是真想知道,就會弄個明白了。”他點點頭。“啊,可不容易。對不起。”過了一會兒,“我想這段婚姻沒有生出個孩子。”她搖了搖頭。“沒有。”“你至少省了那事的心。”她深深吸了口氣。他說,“真抱歉!我為什麼要那樣說呢?我怎麼就不閉上嘴?你為什麼不讓我住嘴?”“呃,傑克,你不認識她。所以我想著你這麼想她也不奇怪。她像是我們避之不及的事。”“是的,那個小女孩。”“你的小女孩。”“我的小女孩。”他站了起來。“我不善於——那段時間我一直都避開了不在——我隻能那麼做——”“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很高興她生了下來。她這一生給我們帶來許多快樂。我相信她也過得很開心。我知道她真的挺開心的。”他把手捂在臉上。“謝謝你。我想,知道這些挺好的。我可能說錯了話——我從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類事。真難為情。你會想我都該習以為常了。”“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件事裡遠遠不單是錯事、壞事什麼的。誰都應該為她驕傲。我寄給你的那些信裡想說的就是這一點。”“哦,這麼一說,我該打開看看的。”他大笑。“上帝啊,”她說,“天上的父啊,我放棄了。我無計可施了。”“請彆這麼說,格羅瑞。我在這兒孤單得很——”“喔,”她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為什麼不真的放棄呢?”“哦,首先我是你的妹妹。此外——”他嗬嗬地笑。“——我是你的妹妹。夠充足的理由了。”他點點頭。“謝謝你,”他說,“你真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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