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王這次來,一共隻會停留三日,當然不會再為他安排以前的住處,而是安排了一個離皇上的寢宮極近的院子。雲木香知道自己那日把秦述弄的不高興了,因為秦述自那之後便沒有露麵。真奇怪,她又沒有說錯,而且他這般做不就是為了拆散她跟宋鐸讓她不開心的嗎?明明正巧合了他的心意,他還有什麼好生氣的?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離開西燕了,雲木香決定再四處走走,在這裡生活這麼久,就這麼走了,還怪舍不得的。剛梳妝打扮好,便看見一個人急衝衝的走了進來,雲木香見狀,笑著問道,“怎麼了,小表哥?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鄔榮郅瞪了她一眼,走到麵前拉著她邊往外走,雲木香莫名其妙的跟在他的身後,“這是要去哪?”鄔榮郅把她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四處看了看,才說道,“我帶你走吧,我們逃出宮去,彆管他什麼和親不和親的。”“你要跟我私奔?”雲木香驚訝的無以複加,“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呀?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還貧!”鄔榮郅重重敲了敲她的頭,說道,“我回去想了想,怎麼都不能看著你去送死,我帶你走!”雲木香靜靜看著他,“那你父母呢?你不管了嗎?還有弄影,還有你手下一乾忠心耿耿的將士,你都不管他們的死活了?”鄔榮郅煩躁道,“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你不管不行,”雲木香一笑,“你要是這會兒帶我走,他們估計也就凶多吉少了。”她笑了笑,心裡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她上前挽住鄔榮郅的胳膊,“小表哥,彆擔心,不就是和個親嘛,可能秦述沒我們想的這麼愛計較呢?”“你覺得可能嗎?”鄔榮郅瞪了她一眼。雲木香摸了摸鼻子,似乎是不太可能,但還是說道,“反正我們是走不得的,舅舅一決定和親那會便在我身邊安了許多侍衛,八成是怕我回來偷偷自儘了。”鄔榮郅掃了眼遠處因為怕他發現而不敢跟近,躲在暗處的侍衛,笑道,“想瞞過那些人再容易不過,你先彆管這麼多,先跟我出去再說。”“將軍想帶孤的皇後去哪裡?”一個聲音從他們後方傳來,雲木香嚇的倒吸了口冷氣,轉過頭來,向他們走過來的的男子,正是秦述。“他是見我在閒雲軒裡悶得慌,帶我出來散散心而已。”她連忙擋在鄔榮郅麵前解釋道。“哦?”秦述聲音極輕的應了一聲,走了過去,瞥了眼他們交握的雙手,雲木香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嚇的連忙鬆開手,秦述這才滿意,抬起頭對鄔榮郅一笑,說道,“多謝小將軍替孤的皇後操心,你倒是有心了。”鄔榮郅微微皺眉,嘴上牽起嘲諷的笑,“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東昌王現在的模樣可真是叫人想不起以前的樣子。”秦述這會已經把雲木香拉到自己身邊,聽見鄔榮郅這麼說,他緩緩抬起頭,“小將軍這麼說,是提醒孤,西燕皇宮中人曾經對孤的諸多照顧嗎?”秦述是一副不在意的語氣,可鄔榮郅卻聽出了其中極大的諷刺,一時也噎住了。西燕皇宮中人當初是怎麼對秦述的,他都看在眼裡,其中最嚴重的便是雲木香。他有些擔憂的看了雲木香一眼,對秦述道,“她當初也是年幼不懂事。”說到這裡他又停住說不下去了,雲木香是年幼,可宮裡年長的人多的是,卻沒一個人阻止她,反而個個的態度都助長了雲木香的氣焰,讓她越發不知輕重。秦述聽見那樣的話,隻是極輕的一笑,雲木香一抬頭便看見秦述那樣略帶自嘲的笑,怕是在回想以前遭受過的那些事,立刻晃了晃他的手,說道,“秦述,我不悶了,我們回去吧。”說著便對鄔榮郅使了個眼色。這鄔榮郅真是笨死了,秦述以前的事是所有人都回避的話題,生怕他突然想起什麼又起了報複心,他倒還巴巴的往上趕。聽見她的聲音,秦述的神情柔和了許多,笑道,“好。”說著便攬著她往回走,臨了那雙狹長的眼睛有意無意的掃了鄔榮郅一眼,說道,“今日之事,看在你是真心關心她的份上,孤不會追究,但絕不要有下次。”鄔榮郅目光一滯,他根本全都知道,卻還裝作沒事人一樣與他閒談。這樣心機如此深沉之人,雲木香怕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走出好一會,雲木香才鼓起勇氣抬頭道,“秦述,不對,皇上……”秦述瞥了她一眼,“像以前那般叫行了。”“那多不好,顯得我多不禮貌。”剛說完便接到秦述帶著嘲笑的眼神,她又正色道,“好吧,我以前是不太禮貌,但現在不是正想改呢嗎?”她抬頭偷偷看了秦述一眼,想起將來上戰場的時候鄔榮郅死在秦述手裡,不由憂心,不會是因為今天的事叫秦述產生了不快,所以才對鄔榮郅起了殺心吧?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仰頭看著他,和聲勸道,“你彆生鄔榮郅的氣,他隻是擔心我,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秦述看著她一臉擔憂的模樣,伸手幫她理了理額前散亂的頭發,說道,“我知道。”“咦?”雲木香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突然笑道,“你跟他們說話不都自稱‘孤’的嗎?怎麼到我這裡又換回來了?”“你說呢?”秦述並不答她,靜靜的看著她道。雲木香想了想,“因為我是皇後?”說道‘皇後’這個詞,她又忍不住一哆嗦,想不到她這輩子還有機會與這個雍容華貴的詞聯係到一起。秦述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差不多。”“可是舅舅對皇後也自稱朕的呀?”她笑了笑,說道,“你不會是第一次當皇上沒經驗吧?你看,你不是自稱‘孤’嗎?皇上就該是孤家寡人,沒有任何人跟你平起平坐,你該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才對。”“孤家寡人?”秦述輕聲念道了一遍。雲木香覺得自己腦子有病,居然有心思教秦述藐視蒼生,有這時間她應該給秦述好好說說話,讓他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死法才是。於是又清了清嗓子,說道,“秦……皇上,你是不是很恨我?”秦述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道:“還好。”“還好……就是不怎麼恨的意思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呢?”秦述反問道。“那我就當不怎麼恨吧,”雲木香覺得,與秦述溝通果然是一大難題,說個話跟猜謎一樣,“既然不怎麼恨,我能不能求你個事?”見秦述並不答話,似乎在等她開口,於是她便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皇上以後就算要殺我,能不能彆剁的手,你看,人下了地獄還要勞動改造呢不是?我手都給剁了,下了地獄都得拖著殘廢的身體,也不能做苦力,隻能做一個享閒福的鬼,那不是便宜我了嗎?”秦述半天不發表感想,於是她又試探的問道,“所以,能不能求皇上,日後要殺我給個痛快吧?”“給個痛快?”秦述輕聲說道,唇邊暈開一抹似有似無笑,“想得美。”她就知道,雲木香立刻喪氣,露出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垂頭喪氣的跟在秦述身邊。走了一會,突然看見前麵不遠處的宋鐸,腳步頓了頓,不由自主的想起宋鐸那次幫她說清的樣子,於是在看見宋鐸向這邊看了過來的時候,立刻露出一個和氣的笑容。宋鐸原本看見秦述走在雲木香身邊有些遲疑,可看見那兩人已經看見自己了,再避開他們未免顯得有些刻意,便迎了上去,說道,“見過東昌王。”雲木香看見他心裡頗有些欣慰的感覺,雖然故事變動了不少,好在男女主角還是好好的待在一起了。宋鐸恭恭敬敬的行禮,她身邊的那位隻是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也不叫人起來,於是雲木香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秦述瞥了她一眼,雲木香頓時意識到人家又不是在拜她,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安安分分的立在秦述身邊。秦述這才緩緩說道,“小王爺不用多禮。”宋鐸起身,一時也沒什麼話說,他與這個新晉的東昌王並不相熟,以前他在西燕的時候兩人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十句,那東昌王也不是愛說話的主,真正愛說話的主現在被嚇得大氣不敢出的站在東昌王身邊。雲木香最終還是個見不得冷場的人,最後偷偷看了看秦述的臉色,才小聲對宋鐸說道,“子淵哥……小王爺這是去哪?”話到嘴邊她突然想起秦述還在身邊,立刻改了稱呼。“正要去見皇上。”宋鐸說道,看了看雲木香,聽說她自從被下令和親便總是沒精打采的模樣,現在看來的確是瘦了一圈,人站在秦述身邊,更顯的嬌小可憐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與鄔榮郅一樣,不同意賠上一個女子的一生來換取邊境戰士一時安寧,隻是他比鄔榮郅看得透,知道就算反對,此事恐怕也是勢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