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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 李查德 2756 字 2個月前

米洛維奇與柏根並肩坐在空軍直升機後座,麥葛斯、強森與助理擠在中間一排座位,駕駛員並肩坐在前座。他們從銀波機場出發,飛過標特市,往西北方前進。直升機機鼻朝下,低空飛行,以求最快的前進速度。這是一架舊式貝爾直升機換了具新引擎改裝成的。直升機以一百二十英裡時速前進,因此機艙內噪音很大,麥葛斯和強森必須對著無線電麥克風大聲喊話,對方才能聽得清楚。麥葛斯的電話被接到胡佛大樓,他正想辦法跟哈蘭·威斯特通話,他一手蓋著麥克風,另一手壓著頭上的耳機,正提到導彈部隊的事,也不曉得威斯特聽到了沒,隻好儘可能大聲地一直重複同樣的話。之後,他關掉開關,拿下耳機,丟給坐在前麵的副駕駛。強森正在聯係彼得森空軍基地。無線電之前斷訊後,一直到現在才又聯係上,所以他隻要求基地在兩小時內報告最新情況,必須用安全的地線直接聯係機動指揮中心。他辨識不出對方的回複,於是拉下耳機,丟了個疑問的眼神給麥葛斯。麥葛斯對他聳聳肩。直升機繼續往前飛。哈蘭·威斯特聽到尖銳的嘈雜聲被切斷了,於是掛上電話,辦公室陷入一片寂靜。他往前傾身按分機鍵通知秘書。“備車。”他說。他走到電梯口,下樓到停車場後走到座車旁,駕駛正為他開門。“到白宮。”他說。這一次,駕駛什麼都沒說,隻是發動引擎,慢慢地開出車庫,加速開進下午的車潮。車子開在一千六百碼的寂靜之中。進入之後,威斯特被領到同樣的米白色房間,在裡麵等了十五分鐘,然後戴斯特走進來,見他那麼快就轉回來,臉色明顯不悅。“他們偷了些飛彈。”威斯特說。“什麼飛彈?”戴斯特問道。他儘可能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戴斯特一旁聽著,沒有點頭,沒有發問,也沒有回應,隻叫他在房間裡等著。空軍的貝爾直升機降落在一處滿地砂石的岔路口,如果再往北兩百英裡,前往約克郡的道路就會開始變窄,直線進入山中。駕駛沒熄掉引擎,五位乘客走下直升機,邊低頭邊跑到氣流不強的下風處。前方道路上有幾輛車,看得出是軍用車,在柏油路上呈不規則隊形轉向,其中一輛開始慢慢在岩壁間的狹窄空間裡轉彎,同時邊往前開,邊把車身調正。最後車子速度放慢,在五十碼前停下。強森將軍走向前讓對方看到,車子開上前,停在他前麵,是輛雪佛蘭新車,墨綠色噴漆,引擎蓋和車身兩側印有白色字母和數字。一名軍官下車,向將軍敬禮後,前去打開各個車門,五個人接著擠進車內。車子再次轉彎,往北開兩百碼,加入雜亂無章的車陣中。“報告將軍,指揮車已經在路上了。”軍官說。“應該可以在四十分鐘內到達,然後再隔個一小時,衛星通信車也會到。將軍,您要不要在車裡等?外頭開始變冷了。”“有飛彈部隊的消息嗎?”強森問。軍官黯然搖搖頭。“報告將軍,沒有。”他說。威斯持在這米白色小房間等了快一個小時,房門突然打開,一名特勤乾員站在門口,穿一件西裝,衣領處冒出一條卷曲的耳機線。“局長,這邊請。”探員說。威斯特起身,乾員抬手朝袖口處通報。威斯特跟著他行經安靜的走廊,進入電梯;電梯的空間小,速度慢。到了一樓後,兩人又走過一條安靜的走廊,停在一扇白色門前。乾員敲了一下,把門打開。總統坐在辦公桌後方,椅子轉向另一麵,背對著房間。他凝望著防彈玻璃外的花園,天色已漸漸變暗。戴斯特坐在扶手椅上。兩人都沒叫威斯特坐下。總統沒有轉身,一聽到門關上,便開口說:“假設我是法官,你是警察。所以,你是來跟我申請搜索令的?”透過厚重的玻璃,威斯特可以看到總統的倒影,他的臉是泛紅的模糊影像。“好。總統先生,假設我的確是呢?”他說。“那你手邊有什麼證物?”總統問他。“又有什麼是你還沒掌握到的?你連荷莉到底是不是在他們手上都還不確定;你們有臥底探員在對方那邊,也還沒向你們證實。現在都還隻是猜測。導彈的事呢?隻是軍隊失去無線電聯係而已,可能隻是暫時性的問題,原因可能有很多,而你們的臥底探員也沒提到。”“總統先生,他可能有麻煩了。”威斯特說。“而且他上麵的人要他行事謹慎。他不會固定回報,巨細靡遺交代細節,他是在當臥底,不能一想到就偷偷躲進森林裡回報。”總統點點頭,玻璃窗上的一團泛紅影像上下移動,透出一絲憐憫。“威斯特,這點我們也了解。”他說。“真的!但這件事鬨得滿城風雨,他應該會儘最大努力聯係才對,你說是不是?可是你到現在都沒得到回報,所以我們從你身上得到的也隻是臆測。”威斯特雙手一攤,直接對著總統身後說話。“總統先生,這件事非同小可!對方正在武裝戒備,而且已經挾持人質,想要搞分裂。”總統點點頭,說:“難道你不了解,這就是問題所在嗎?如果整個情況隻是三個怪胎有顆炸彈,躲在森林中的一間小木屋,我們就會立刻派你們過去圍剿。可是情況偏偏不是這樣,不謹慎處理的話,可能會導致一八六〇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憲法危機。”“也就是說,您同意我的說法。”威斯特說。“您也覺得他們不能等閒視之。”總統搖搖頭。他搖頭的樣子仿佛他很難過,但不驚訝。威斯特搞不懂他的意思。“不對。”總統說。“我們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就是因為這樣,整個情況才會這麼複雜。他們隻是一群被騙的傻瓜,看什麼都覺得有陰謀,占據一小塊不值錢的土地,嚷著要獨立。可是問題在於,一個成熟的民主國家應該怎麼反應?威斯特,我們是該把他們趕儘殺絕?還是使用致命武器對付這些無知老百姓?我們花了二、三十年的時間譴責蘇聯這麼做,難道說我們也要采用同樣的手法嗎?”“總統先生,這些人是罪犯!”威斯特說。“沒錯,他們的確是。”總統耐著性子表示同意。“他們製造假鈔、擁有非法武器、不繳納聯邦稅、鼓動種族仇恨,甚至可能涉入一樁運鈔車搶案。可是威斯特,這些都是枝微末節,如果從大局來看,他們隻是一群不滿現狀的老百姓而已,我們要怎麼做出反應?這些不滿現狀的老百姓如果是在東歐國家,我們會鼓勵他們站起來宣布獨立,對吧?可是,如果是我們自己的人,我們要怎麼處理?對他們宣戰嗎?”威斯持緊咬著牙根,感覺整個人失去平衡,仿佛橢圓辦公室厚重的地毯、淺色的油漆以及陌生的氣味,壓得他沒辦法呼吸。“他們是罪犯。”威斯特又說了一次。他現在能想到的隻有這句話。總統點點頭,仍舊帶著一絲憐憫。“沒錯,他們的確是罪犯。”他還是同意地說。“可是威斯特,你要從大局著眼,你要看看對方主要的罪行是什麼。他們主要的罪行是痛恨政府。如果我們采取強硬手段對付他們,可能會麵臨一場危機。就像我們說的,可能會有六千萬個美國人準備變節。政府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采取任何行動都要非常謹慎。”“那荷莉該怎麼辦?”他問。“您不能就這樣犧牲掉她。”房間內沉默許久,總統的椅子仍舊轉向他方。“我也不能隻因為她就采取行動。”他低聲說。“我不能容許私人感情介入。這點難道你不明白嗎?不能因為個人因素而在一氣之下做出回應,這樣隻會鑄成大錯。我必須靜觀其變,好好想想,我已經跟將軍討論過了,商量了好幾個小時。坦白跟你說,他對我很不滿,而且老實說,我其實也不怪他。他說得上是我交情最老的朋友,現在也對我很不爽。所以啊,威斯特,你用不著跟我講什麼犧牲,因為在白宮裡,重點就是犧牲。為了整體利益,要能犧牲友情、犧牲自己的利益。隨時隨地做到這一點,這就是當總統的真諦。”辦公室裡又沉靜了好一陣子。“總統先生,所以您的重點是?”威斯特問。又是一陣沉默。“我沒有要說什麼重點。”總統說。“我隻是說,整件事由你親自指揮,如果星期一問題還沒解決,再來找戴斯特。”沒人在車上等,空等隻會讓人坐立不安。他們下車,吹著冷冽的山風,漫無目的地來回打轉。強森和助理跟著駕駛走向北邊,察看機動指揮車的預定地點。麥葛斯、柏根和米洛維奇維持著三人小團體。麥葛斯抽起煙來,陷入沉思,偶爾走回雪佛蘭軍用車,用車用電話到處打給各個單位,蒙大拿州警、電力公司、電話公司,以及林務處。柏根和米洛維奇朝北走,發現一輛武裝車輛,不是坦克,看起來像是運兵車,附近站著稍早為他們開車的軍官,以及大概八名士兵,他們身材魁梧,不發一語,在路肩的岩石陰影處搭帳棚。柏根和米洛維奇對他們點頭打招呼,朝南往回走,回到麥葛斯所在的地方繼續等待。過了四十分鐘,大家都聽到南方傳來微弱的隆隆聲,聽得出是重型柴油車。車聲慢慢變大,然後在轉彎處突然出現,隻見一個小型軍卡車隊,又大又方正的車輛,高高架在大得誇張的動力傳動係統上,配備大車輪、大輪胎,車軸軋軋滾動。車隊以低速慢慢靠近,之前開車的軍官跑向前迎接他們,指向要車隊停下的地點,車隊慢慢經過,兩兩並排停在岩石切口間的筆直路段。共有四輛軍卡,墨綠色的迷彩外觀,車身披上一卷接一卷的織網,上頭印有白色字樣與大型星狀圖。前麵兩輛軍卡設有天線與小型碟形天線,後麵兩輛做為人員休息之用,每輛車的四個角落都配有液壓千斤頂。駕駛降下千斤頂,車胎被抬離地麵。千斤頂壓在道路拱起處,讓車地板與地麵呈水平。然後駕駛將引擎熄火,巨大的柴油聲響逐漸被山中的靜謐取代。四名駕駛跳下車,跑到車後方打開車門,從裡頭拿出鋁製短梯放下來,然後爬進車廂內打開開關,四輛軍卡內頓時亮起綠光。駕駛爬下車廂,集合起來,向這名軍官敬禮。“長官,軍卡已經備妥。”偵察兵說。軍官點頭回禮,指向停在一旁的雪佛蘭。“你們開那輛車回去。”他說。“然後忘了來過這裡。”偵察兵又行了一次禮。“報告長官,了解。”他說。四名軍卡駕駛走向雪佛蘭,軍靴在寂靜當中顯得格外大聲。他們進入車內,發動引擎,車子一個轉彎後消失在南方。回到辦公室後,威斯特發現桌上放了勃肯的文件,還有名訪客正在等他,卡其色風衣內穿著一件綠色製服,年紀大約六十、六十五歲,平頭短發有一部分已變灰白,手臂下夾著破損的皮製公事包,腳下則放著破舊的帆布西裝套。“聽說你有事找我討論。”男子說。“我是蓋伯將軍,當了傑克·李奇好幾年的司令官。”威斯特點頭回應。“我正要到蒙大拿。”他說。“我們到那邊再說。”“我們已經想到這點。”蓋伯說。“如果調查局可以用飛機載我們到卡利斯佩,那接下來的路程,空軍可以派直升機載我們到達定點。”威斯特又點點頭,按分機鍵通知秘書,結果她已經下班。“可惡!”威斯特說。“我的駕駛在等我。”蓋伯說。“他可以載我們到安德魯空軍基地。”威斯特在車上先打過電話通知,所以調查局的李爾噴射機已經備妥。離開白宮才二十分鐘,威斯特人就已在半空,正飛越市中心。他心想,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不知總統是否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引擎聲。指揮車裝設完畢一小時後,空軍技術人員駕著衛星通信車也抵達現場。他們的車隊隻有兩輛車,第一輛跟指揮車很像,又高又大,外觀方正,四個角落都設有液壓千斤頂,還有個鋁製短梯供人上下。第二輛車是輛長形平板軍卡,有個大型碟形天線高高架在一體成形的機械設備上。車子一旦停下對齊,設備立刻啟動,升起碟形天線,搜索七英裡外夜空中的飛機。天線鎖定飛機,精細的電子係統開始追蹤移動信號。天線呈細微弧形緩慢移動,肉眼不易察覺,同時持續傳出馬達聲。技術人員從平板車裡挖出一條纜線,大約有小樹的樹乾般粗,他們把纜線插在軍卡一側的連接端口。隨後,他們全部進到卡車裡,打開監視器和錄像設備。麥葛斯搭運兵車的便車,跟士兵一起南下開了一英裡路,遇到一輛已等在路邊的蒙大拿州警巡邏車。州警和麥葛斯交談後打開巡邏車車廂,掏出一箱表示危險的紅色閃燈,以及一堆臨時路標。士兵小跑步往南移動,在路標兩旁各放一個閃燈,路標上寫著:危險,道路封閉。他們接著跑回北邊,在柏油路中間放置三個閃燈,標示上寫著:前方橋梁封閉。再往北五十碼,他們又放置更多閃燈,把整條路封鎖起來,然後在身後拉起一串“道路封鎖”的標示。州警迂回地開往南方,不見蹤影,士兵立刻從車內拿出斧頭,開始把樹木砍下。運兵車把樹木往馬路這邊推過來,引擎轟轟作響,輪胎發出尖銳的磨地聲。樹木被運兵車大略排成鋸齒狀,車子要經過是沒問題,不過車速非常緩慢,同時得繞來繞去才能通過。其中兩名士兵站在路肩,充當哨兵,另外六名士兵則隨著麥葛斯開車回到北邊。強森正在指揮車裡,跟彼得森空軍基地進行無線電聯係,接獲一個壞消息,導彈部隊失聯已超過八小時。強森在越戰叢林戰中學到一個慘痛教訓,讓他此後做事都以此為標準,也就是說,如果和某支部隊失聯超過八小時,就應把該部隊視為全部陣亡。威斯特和蓋伯在飛機上沒有交談。威斯特故意不說話,他當了這麼久的官,很清楚不管蓋伯報告什麼,等到整個團隊集合後,他還是要再聽一遍,所以他安靜地坐在嘈雜的噴射機裡,讀著寬提科傳來的勃肯側寫分析。蓋伯滿臉狐疑地看著他,但他不予理會,因為現在跟蓋伯說明的話,等一下還是得對麥葛斯和強森再說一次。卡利斯佩的夜空陰暗寒冷,兩人穿過回車場,走向空軍的貝爾直升機,現場隻聽得兩人的腳步聲。副駕駛聽完蓋伯說明自己的身分後,把短梯降到跑道上。蓋伯與威斯特爬進機艙內,按指示位置坐下。副駕駛伸出雙手比手勢,要他們係上安全帶,大概要飛二十五分鐘。威斯特點頭,聽著螺旋翼的旋轉節奏,直升機隨即升空。強森將軍才剛跟白宮講了通很長的電話,這時突然聽到貝爾直升機的聲響。他站在指揮車車門正中央,看著直升機同樣降落在位於指揮車南邊兩百碼外的岔路口。他看到兩個人下機,低身走來,直升機接著就升空側飛往南方去。他走上前,在半路迎接他們,他對蓋伯點了個頭,然後把威斯特拉到一旁。“有消息嗎?”強森問道。威斯特搖搖頭。“沒有變化。”他說。“白宮在打安全牌。你這邊呢?”“也沒消息。”強森說。威斯特點點頭,沒其他話可說。“這邊情況如何?”他問。“白宮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事。”強森說。“已經有兩架偵察機在空中,官方說法是進行演習。我們還調了八名海軍陸戰隊士兵和一輛運兵車,官方說法也是演習。他們的司令官知道他們在這裡,但不知道確切的原因,而且也不過問。”“道路封鎖了嗎?”威斯特問道。強森點點頭。“在這裡我們得完全靠自己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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