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聲音多嬌俏,甜到心坎裡,男人得這一聲哥哥,增壽三年,老當益壯。梁霜影像個看破紅塵的小尼姑般歎了口氣,一天一個,言情都不會這麼寫。她走回廚房,對他說,“溫冬逸,你妹妹。”不是親妹,不是表妹,就是好妹妹。搞定廚具的溫冬逸聽見了這句話,臉上得意的表情一瞬變成莫名其妙,走到門前。他一瞧,按著對講說了句,“哪兒來的回哪兒去。”父親老友的小女兒,他自覺態度夠好,沒用上「滾」回去。可惜,沒走兩步,樓下的人狂按門鈴,好似隻啄木鳥鍥而不舍,挑戰他的耐心。溫冬逸好態度耗儘,接通了對講正要發作,對方先下手為強,卻緊張兮兮,“桐姨讓我送湯來的!”“什麼湯?”套上圍裙的梁霜影,從廚房跳出來問著他,順便轉身讓他係上結。好巧,剛剛掃了一眼料理台上的食材,她整理了思路,差一鍋湯。站在他家門前,少女最後一次撥了撥頭發,按下門鈴。今年二十歲的莫澄澄,對付以往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經驗十足,隻需叫一聲「阿姨」她們就變臉,戰無不勝的囂張氣焰,充飽了她內心的一隻氣球,但是這門被打開的一刻,她的氣球離手,泄著氣四處亂飛,狠狠撞上房子裡邊邊角角。完完全全,意料之外——她有一張素白乾淨的小臉,係著淺黃的格子圍裙,抿唇笑著,就像剛剛烘焙出來的香草曲奇,散發著淡淡的奶油味。莫澄澄愣神且僵硬地遞上保溫壺,準備好的台詞‘麻煩你了阿姨’,也噎困喉嚨裡。可想而知,不似那些令人作嘔的盜版娃娃音,她的聲音很清脆,“你隨便坐,我到廚房看看。”哪能坐得住,從得知溫冬逸不再是彆人預定的丈夫開始,莫澄澄就坐不住了。她跟著梁霜影進了廚房,少女明亮的眼睛,和一顆傾慕的心,不分先後地降落在這個男人身上,如何戀戰。他有著能讓其他男人變成背景板的荷爾蒙,桀驁不馴,又那麼深沉,若是世界上少了他的聲音,她不會發現自己的名字有多好聽。梁霜影沒空注意那位少女的癡戀,放下保溫壺,好奇地旋開蓋,一鍋鬆露雞湯,她低頭聞了聞,假裝鎮定。她考慮著嗯了一會兒,出聲問著,“你要幫忙嗎?”聞言,莫澄澄看向說話的人,表情與前一秒截然不同,她翹起下巴,“我又不會做菜,我在家都是……”“那還杵這兒?”溫冬逸瞥著她,沒好氣的打斷。莫澄澄直視著他,憋屈地鼓了腮幫子,一扭頭,出去了。好妹妹一走,梁霜影即刻悄聲說著,“我能先嘗一口嗎?”溫冬逸很配合地回頭望風,輕手輕腳拿出勺子,她接過舀起一勺湯水,送入口中,馬上眼睛亮起,捂嘴以示驚豔,不忘隊友,又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在自家做賊,偷嘗雞湯,浪漫才是佐料,更有她臉上小表情,冷湯也美味,他豎大拇指。見她低眸偷笑,溫冬逸將人抓過來,親了一口。她一摸臉,口型憤然——油!!接下來的廚房故事猶如一曲交響樂,梁霜影對這個摩登空間充滿興趣,處處留下自己不務正業的腳印,在溫冬逸有條不紊的把魚燒糊了之後,半斤八兩的大廚總算上場,一時分不出哪個是掌廚人,哪個是的演奏大師。坐在客廳,莫澄澄的想象之中,這裡應該遍布清冷的男性氣息,然而,茶幾上擺著兩個筆記本、戳著吸管檸檬茶、沒開封餅乾、開了袋的軟糖、紮頭發的黑色頭繩。她拎來靠枕抱在懷裡,仿佛聞到女人的香甜味,惱怒地將靠枕扔到一邊。嫉妒燒空了她的腦子、她的戰鬥力,廚房與客廳隔了這麼遠,還能聽見大呼小叫的聲音,氣得她嘖嘴,鬨這麼大動靜,以前沒做過菜?莫澄澄抓起電視遙控器,即便是遊戲畫麵,也將音量調到最大。不過,她猜對了。梁霜影抱歉的對她說,“我是第一次下廚,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坐在餐桌旁,望著這一桌談不上賣相的菜色,莫澄澄就近夾了根青菜,說不出沒有教養的話,更誇不出口,“……一般般。”所以,她觀察一向挑剔的溫冬逸,一盤菜讓他皺起眉頭,一盤菜讓他勉強下口,通過他這一關,才會落到梁霜影的碗裡。小姑娘心情好話就多,沒機會自己夾菜,吃一碗家常蓋飯,說著白天麵試的事兒,還有人給她盛湯。此時,莫澄澄覺得自己像西紅柿炒蛋上的幾點蔥花,根本就是多餘,筷子與飯碗的相碰聲,也比她有存在感。“今天剛好看到一個教人剝皮皮蝦的視頻……”梁霜影這麼說著,夾起一隻椒鹽皮皮蝦,用筷子從尾端捅進去,往上撕開蝦殼,沒撕好,丟到他的碗裡,“這個太醜了給你吃,我再剝一個。”溫冬逸蹙眉,“飯吃一半剝蝦玩?”她說著,就剝完這一隻,又說,“等會兒我想點杯奶茶喝,你要嗎?第二杯半價。”莫澄澄盯著他,從前的他說不喜歡小孩,那她就化大地色的濃妝,穿熟女牌的衣服,踩五厘米以上的高跟鞋,恨不得一夜成熟。全是假的,騙人的,如今被他慣著寵著的人,明明就是個小孩。莫澄澄糾起臉蛋,將嘴裡的東西吐到桌上——這個豆腐釀肉鹹了。她淚眼朦朧的時候,沒人察覺,哽咽啜泣,才得到視線。看著埋頭塞白米飯的女孩,梁霜影愣住,亦有些尷尬,難吃到哭了?她又轉向溫冬逸,他無辜的聳肩,關他什麼事?霜影夾起一筷子番茄炒蛋,放進她的碗裡,不好意思的說著,“這個還可以,沒那麼難吃……”結果,好像哭得更凶了。吃完這一頓飯,莫澄澄扣上粉底盒,不願意多呆一秒,拎上包就走。走出電梯的她是個紙紮,千萬彆刮風,一吹就倒,她要回家大病一場,吸取這次的慘痛教訓,理清局麵,再戰一回。莫澄澄沉浸悲切的情緒之中,無心留意借她開門的瞬間,與她擦肩而過,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梁霜影專心致誌研究洗碗機,有人走上來,從背後摟她的腰,雙手探/入貼身的針織衣料底下,尋寶似地遊走,鼻息重重噴灑在她頸間。溫冬逸咬上她的耳朵,正要開口,門鈴大作,她不小心竊笑出聲,他需要一杯降火茶。不是一樓的門鈴,他以為莫澄澄折返,不耐煩地開了門,防備不及,被門外撲上來的人一拳揮到臉上,一個趔趄,再被揪住衣領——溫冬逸曾經逗她,說自己年少不學好,終日跟人打架鬥毆,其實是真事兒,卸人胳膊斷人腿的經驗不少,隻是現在不愛自己動手了。他扭過這個小屁孩的胳膊,一拳上去。梁霜影從廚房跑出來,都沒擱下手裡一盤剩下的豆腐釀肉,嚇懵了。溫冬逸將那人揍得倒地不起,能聽見拳頭砸著骨頭發出的聲響,他發了狠,抄起電視櫃上的水晶擺件。她驚駭尖叫,“不要——”水晶擺件滑到牆角,溫冬逸直起身,又狠狠朝他肚子一踹,指著地上的人說,“今兒我就叫人領你去吃幾天牢飯,受受教育。”“去你媽的!該坐牢的人是你!”他憤恨地吼完,又往邊上吐了口血痰,按著腹部,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此刻,梁霜影才認清這個咬碎口中牙,惡向膽邊生的男人,是俞高韻。他滿嘴的血,吐字都不利索,“我和我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礙著你什麼事了?我老家的老老小小,又什麼時候惹到你了?你擺著一副不知道的臉給誰看,要不要抓那幾個混混對質啊?!”俞高韻眼裡的恨意比血要紅,流過他的下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對了,你是太子爺,我們平頭百姓奈何不了你,但你不要忘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彆以為我不敢跟你動刀子!”溫冬逸有點明白了,何其諷刺地笑了笑,才說,“俞高韻,你給我聽清了,你和你媽就是向我溫家乞討的人,乞討懂嗎?老子開心了賞個仨瓜倆棗,你們就該趕緊磕頭謝恩,我要整死你們,犯得著大張旗鼓的乾,還給你留口氣找上門?早他媽八百年前就能給你收屍了!”俞高韻仍然緊緊盯著他,但支撐著自己的恨意開始動搖,腳下已生顫抖。溫冬逸直搖頭,“你怎麼不想想,如果這事兒鬨大了,負/麵新聞鋪天蓋地,誰得了好?你是不動腦子,還是天靈蓋底下裝著豆腐?!”這麼說著,他奪了那盤豆腐釀肉,扔到蠢人的身上,比起喂進垃圾桶,也算死得其所。梁霜影端盤子的手還懸著,瓷盤碎片已經飛到拖鞋旁邊,受了侮辱的俞高韻又要撲向他,沒法思考,她擋在了溫冬逸的身前。她緊閉眼睛,仿佛時間靜止一刹。溫冬逸先回神,將她撈到身後,再處理不滿這道望著她發愣的視線,“你往哪兒看呢?”他又輕笑,“哦,沒準將來老頭子犯糊塗,讓你姓了溫,你還得叫她一聲嫂子。”俞高韻往後退了半步,撞上電視機,差點再倒地,這一句話是一桶鹽水,澆得他從頭皮刺疼到腳底。梁霜影揪著男人背後的衣服,覺得應該是她救場的時候,撇開頭喊著,“你走吧!”這台詞,活像個八點檔狗血倫/理劇裡拋棄窮酸小子,選擇榮華富貴的女配角。俞高韻垂下頭狂笑幾聲,聽起來又似哭泣,跌撞且狼狽地退場。鬨劇未收,溫冬逸立刻撿起手機,撥去電話,對方似乎是這片公寓的保安組,他要人把俞高韻弄到局子裡蹲兩天。霜影往前一步,不顧踩到的一塊豆腐,出言勸阻,“你……彆這樣,放過他吧。”“你心疼?”他眼底狠意未消,十分滲人。“是同情。”她據實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