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紅仰躺在床上，閉眼想了許久，才回了一句，“水娃，你該找個年輕的女孩兒，我不適合你。”
溫水娃……
另一頭的他，坐在簡易的工棚外，看著洪紅這一串漢字，終究還是重重歎息一聲，隨即低下頭，兩手抱著頭，低低啜泣。
【她還是嫌棄我的。】溫水娃想。
是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洪紅是誰？
那是翠紅美超市的老板，日收上萬，怎麼能看的上他這個看工地的？
是他癡心妄想了。
溫水娃想著想著，把頭埋在胳膊裡嗚嗚的哭起來。
遠處李栓看到這一切，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鋼筋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語氣溫和，“怎麼哭了？”
他這麼些年，一直把水娃當兒子養。
雖然沒能供他上學，可平時他家裡有大事小情，都是李栓幫著操辦的。
原先他提出過讓水娃讀書，可水娃執意不肯。
他說不想欠李栓的更多，他怕日後還不起。
他奶奶也說，能給他一口飯吃，他們一家已經很感恩了。
但李栓覺得，如今社會不認幾個字兒，出去啥也乾不成，就強行在空餘時間教他認些字兒。
……
水娃抬起腦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使勁吸了一下鼻子才看著李栓問道，“栓子叔，我是不是很沒用？”
李栓一臉懵，“咋突然說起這個了？”
溫水娃眼睛一眨不眨，繼續道，“叔，你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很差，很沒用？”
李栓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嘴角扯出一抹慈愛的微笑，“男子漢大丈夫，不可失了自信。”
“你憑自己的雙手養活你和奶奶，怎麼會差，會沒用呢？”
“相反，我覺得你很棒，是個自立自強的小夥兒。”
李栓說的一臉誠懇，溫水娃垂下眸子，小聲嘀咕，“那為啥紅姐不接受我的表白呢？”
李栓這才恍然大悟。
這小子原來是春心萌動了，怪不得前些日子在醫院總是跟洪紅鬥嘴？
原來是對人家有想法了。
可……
他身子往前傾了傾，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煙，撕開上麵細細的塑料封條，又把頂端扯開，露出一根根整齊的煙蒂。
他“砰砰”在煙盒一端磕了兩下，兩根煙蒂一長一短冒了出來。
李栓用嘴刁出那根最長的，又掏出打火機啪啪摁了兩下。
直到一撮藍色的小火苗冒了出來，他才將那煙的一端隔空點了起來。
“吧嗒……吧嗒……”他重重吸了兩口，直到那煙前麵的一端露出一小截火紅，他才用兩指將煙夾了下來，隨意將胳膊抵在膝頭。
對著前方長長吐出一口煙霧，屆時，他的嘴巴和鼻孔同時冒出一股股白色煙霧。
李栓側頭看著溫水娃，此刻的他，頭發被工地的水泥搞得灰蓬蓬的，頭發就像落了一層白霜。
眉毛也是。
肩膀上還有沒拍乾淨的水泥和塵土，褲腳處和鞋子也落滿了灰。
他疼惜的將溫水娃摟在懷裡，在他頭臉上撫摸了下，“水娃，你紅姐不答應你，是為了你好。”
溫水娃抬起臉，“為我好？”
李栓垂眸看著他，重重點點頭，“的確，為你好。”
他想了想又繼續，“本來有些事我不該告訴你，可是我不說，你會一直沉浸在你的執念裡不可自拔。”
水娃坐直了脊背，豎起耳朵看著李栓的眼睛傾聽。
李栓：“你知道你紅姨今年四十歲了？”
水娃兩隻手搭在膝頭，點頭，“知道，可是我不在乎。”
李栓瞪他一眼，水娃立馬閉嘴。
李栓看著前頭虛空接著道，“其實你紅姨跟你翠翠姨都是苦命人。”
水娃眼睛瞪圓，【她們有錢有愛她們的家人，哪裡就苦命了？】
可接下來李栓的話讓他覺的，她們可不就是苦命人麼？
李栓又抬起手，將那半截子剩下的煙猛的吸了一口，隨口直接將抽完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輕輕轉動，將那還在冒煙的煙蒂蹭滅。
做完這一切，他才又笑著繼續，“洪紅家庭條件一直很好，家裡是做酒店生意的。”
“家裡就她一個獨生女。”
“按理說她一輩子都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
水娃聽到李栓停頓，心立馬揪了起來，“可是什麼？”
“栓子叔你怎麼說話說一半留一半？”溫水娃。
李栓臉色瞬間嚴肅起來，看著水娃的桃花眼，嘴巴一張一合，“可是在她二十來歲那一年，她遇上了一個鳳凰男。”
水娃，“然後呢？”
水娃側過身子，焦急的抓著李栓的兩隻胳膊，李栓重重歎了口氣，“然後在他死纏爛打之下，洪紅淪陷了。”
“可之後好長一段時間裡，洪紅都被他蒙在裡裡。”李栓。
水娃插嘴，“啥蒙在鼓裡？”
李栓看著水娃，“原來他早在認識洪紅之前就有了妻兒，洪紅後來不知怎麼就知道了，也就放任他將妻兒接回家。”
“可後來的事他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後來，那男人帶著那女人和孩子回老家，走在山路上車子掉落山崖。”李栓悠悠舒了口氣。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李栓。
溫水娃長長歎口氣，“這也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兩人同時挪正身子看著前方。
此刻溫水娃更加心疼洪紅，他嘴裡呢喃，“紅姐真是太可憐了。”
李栓聽他這話又笑了，“是啊，好在他死後，保險公司賠了好多錢。”
“因為他家人幫著洪紅騙她，洪紅就沒跟她們說車有保險的事兒。”
“她們也不懂，就那麼著了。”
溫水娃這才低頭笑了，“那還差不多。”
李栓又說，“翠翠的事跟她差不多，隻不過洪紅那男人死的早，又一直沒讓你紅姐懷孕。”
“所以要好些，可你翠翠姨就慘多了，有了兒子，有了牽絆，直到一年前才得以逃脫那個家庭。”溫水娃同情的看向李栓。
眼睛飄忽不定，語氣略帶猶豫，“栓子叔，那你不嫌棄翠翠姨嗎？”
李栓反問，“那你會嫌棄洪紅嗎？”
“她也結過婚，懷過孕，隻不過沒機會生下來。”李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