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厚麵色沒什麼變化,心裡卻已經翻江倒海了一片。直罵陸馨蕊這個沒腦筋的女人,當初也就是看在她爸爸是市財政局的局長,能對秦家處在低穀的生意有些益處,才會讓秦硯娶了這位大小姐。當初他是知道秦硯有女朋友的,也看到過遲寶的照片,知道她的底細。隻是年輕人走在一起玩玩,他並不反對,就連她有個坐牢的爸爸,他都可以置若罔聞。隻是商人多是基於利益考慮問題,當陸家婉轉地提出陸馨蕊這個人的存在時,他心裡的天平立馬就傾斜到了這一邊來。許家是這個城市的傳奇,低調而又內斂,就像一頭蟄伏的雄獅。他們的確有這個資本睥睨任何人。許家不單單是傳統的商人世家,大概也是政商結合的最高典範,相傳許之泰的第二任夫人宋嫵,就有著深不可測的政治背景。隻是許家低調慣了,並不會拿這些出來到處說道,彆人也無從探聽就是了。但這不意味著許家可以任人欺淩。宋繁的身份,秦逸厚那天就知道了,並且也告知了秦硯。很顯然,秦硯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陸馨蕊。宋繁是許聞達最小的孫子,卻不知怎麼跟了母親姓,想必是宋家那邊的意思。但是那天簡短的對話中,不難看出許之泰對宋繁的喜愛之心。許家低調,這個小兒子就更低調。秦逸厚也隻是知道了一些,傳聞他剛進到聞達集團兩個月,就把大股東們挨個給整了一遍,生是讓他們好久都緩不過神來。秦逸厚也是好不容易才接到許家拋出來的橄欖枝,要知道,彆說是一個小小的財政局局長,就算是市委書記來了,在許聞達麵前,也得低眉順眼的不是!現在自己家這個不長進的兒媳婦,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給宋繁難堪,真真是蠢到家去!“今日之事,是秦某思慮不周,還請宋賢侄看在我的薄麵上不要計較了。小小秦某實在是不足掛齒,但是打擾了許老爺子的壽宴,卻是秦某的罪過了。”秦逸厚腦中迅速權衡了利弊,當下也隻有安撫這個公子哥的怒氣才是上上策。一斜眼,卻看到陸馨蕊還仰著個脖子想跟人較勁,秦逸厚真恨不得給她一巴掌,“馨蕊,還不快跟宋先生道歉!”陸馨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秦逸厚,這還是那個從來都對自己溫言相待的公公麼?委屈地辯解,“爸爸,是他對我出言不遜在前,我隻是在跟他講道理。”“原來秦家的媳婦就是這樣的教養,惡言相向還不足夠,生是要把莫須有的罪名往人身上扣?”宋繁冷笑,敢這樣欺負他的寶貝,今天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說得都是事實!你身邊的這個女人,媽媽不要她爸爸又去坐牢,自己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專門搶彆人的男人!簡直人儘可夫!”陸馨蕊覺得自己沒說錯,遲寶就是這樣的女人。明明是自己認識秦硯在先,卻被她橫插一腳,這樣的女人死一萬遍都不足夠!陸馨蕊話一出,周圍的人都噓聲一片,看著遲寶的眼神中或多或少的出現了鄙夷的神色。陸馨蕊好不得意。看吧,這才是事實,自己隻是把事實公之於眾而已!遲寶顧不得自己的名譽被毀,隻是死死拽著宋繁,不讓他動,小聲哀求著,“拜托你,不要讓我變成一個笑話。”你上去揍她也無濟於事,彆人隻會當她說得全是事實。遲寶短短的指甲已經深嵌到宋繁的手臂裡,宋繁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眼睛裡都滿是淚水,卻還在拚命考慮他形象的傻瓜,心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在自己不認識她之前的二十年裡,她是不是都是這樣過來的?宋繁深吸了口氣,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腦袋,就像是在安慰撲撲一樣,“我傻了不成,讓自己女朋友出這麼大的糗。”宋繁不動,不代表許家的其他人也不動。許家自然知道遲寶的身家背景,卻從來不認為那是值得一提的事情。遲寶是個什麼樣的女孩,相處過的人都會知道。也為了保護她的自尊心,大家都刻意地不問起家庭情況,如今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抖露了出來。無一不在心裡怒火中燒,這不僅是在侮辱遲寶,更是在給許家難看。這當中反應最大的,要數宋嫵了。她從來都覺得遲寶這個孩子乖巧又懂事,可愛又聰明。爸爸坐牢又怎麼了,許家就是樂意娶個爸爸坐牢的媳婦回來礙得著你麼!至於那什麼狐狸精的說法,拉倒吧,就遲寶這傻呼呼的樣子,怎麼著也跟水性楊花搭不到邊。她宋嫵活了半輩子,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這位小姐,你再這樣口無遮攔,我恐怕得找人哄你出去了。”要不是這麼多名流在場,宋嫵更想把她拖出去揍一頓。在揍人這件事上,也算是母子同心了。宋嫵的一聲嗬斥,終於把陸馨蕊消失殆儘的神智給拉了回來。這才發現身邊已經圍滿了人,大多數人正抱著看好戲的態度看著自己。秦逸厚和秦硯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轉著臉不看自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許家人的眼中都含著怒氣,特彆是眼前這位端莊典雅,儀態萬千的許夫人,她的眼神和那個宋繁簡直就是一樣的。但是她沒發現,不僅是眼神,那雙眉眼都是一樣的。陸馨蕊開始慌張了,她任性地指控好像招來了許家人不快。可她愣是沒有往宋繁的身份上去想,隻道自己破壞了許聞達的壽宴。不管如何,她必須補救。不為什麼,就因為對方是許家人,是聞達集團的仲裁者。陸馨蕊咬著牙走到宋嫵麵前,伸手想要抓住宋嫵的手臂,“對不起許夫人,是馨蕊太衝動了,馨蕊不該在許老的壽宴上放肆的。”“現在才知道放肆,不該是太晚了麼?”許瑾突然插嘴,她就沒宋嫵那麼客氣了,語氣裡儘是諷刺和奚落。陸馨蕊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了。“諸位,好歹今天我才是主角吧,各位莫不是都忘了還要給我道喜?”許聞達笑笑,朗聲對眾人說到,臉色平常,甚至還帶著笑意。在場眾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卻因為一個陸馨蕊,而露出了市井的嘴臉來,一時都有些訕訕。表情各異,都有些汗顏,差點為了這些小打小鬨,忘了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了!當然是為了和這位年逾九十的老頭搞好關係!遲寶覺得爺爺真是厲害,不動聲色地就把所有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剛才的事情就這麼煙消雲散了,等宴會結束,誰還會認識誰啊!又有誰會去介意遲寶的來曆和出生呢!可是這樣一來,許家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事情了。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對自己這麼和善麼?許家就算不需要一個高門來的媳婦,也應該接受不了自己這樣出生的姑娘吧。原本想拖一段時間,再拖一段時間。隻是當真相被血淋淋揭露出來的時候,遲寶隻想好好捂著被子哭一頓。或者,這裡就是宋繁和自己的終點了。這樣也好,遲寶心裡這麼想著,早點分開也是好的。和宋繁在一起以來,遲寶越來越覺得自己沒法做到拍拍屁股就離開宋繁了,趁還沒有愛上他之前,早點撤退也是好的。遲寶低著頭苦笑,真是舍不得宋繁和他的家人。當眾人再一次沉浸到壽宴熱鬨的情緒中時,老爺子卻再一次發話了。“諸位可願聽老頭子我說幾句再接著玩?”許聞達已經站上了台子,笑得一派從容。眾人在許聞達的號召下,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並且朝舞台近了一些。“首先,大家肯光臨寒舍,參加老頭子我的壽宴,實在是許某的榮幸,不勝感激。大家可能對今天的壽宴有些疑問,怎麼我一個老頭子還要搞得這麼洋氣。其實不然啊,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老頭子也終於跨上了奔百的行列。”許聞達說到這裡的時候,底下的人都笑出了聲音,難得老爺子還這麼樂觀幽默。“這裡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許聞達又停在了奇怪的點上,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大家心裡都在猜測,許家最近發生什麼大事了?還是聞達集團又有什麼大動作了?好像都沒有吧?許聞達慈愛地看著台下的某個角落說,“眾人都知道我許家有三個孩子。敝人今天想說的,就是想把許家的第四個孩子,鄭重地介紹給大家。”這下子下麵的人都炸開鍋了,除了少數人知道這件事情之外,其他的人根本連風聲也沒有收到過。“我孫兒的外公,這一輩子就得了老朽兒媳宋嫵這一個女兒,當年我也是思慮再三,才肯叫孫兒隨了他的姓,也好他百年後,可以留個念想。”“可如今想來,還是應該叫大家認識一下他才好。免得總有人誤會,當我們許家沒照顧好這個孩子,就可以隨意貶低輕視他。”許聞達還是在笑,彌勒佛一樣含著慈悲之心,眼中卻透露著精明算計的光。宋繁對爺爺的臨時起意不以為意,也知道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深意,因此默認了他的行為。後麵那句話又似乎意有所指,莫非老頭子是想……思及此,宋繁也笑了出來,若說這個家裡都是狐狸,那最老的那個,一定已經得道成仙了才是,卻偏偏還是個極為護短的主。秦逸厚似乎也有所感,冷汗不停地往外冒,他就知道許家一定不肯善罷甘休!認命地閉上雙眼,看來,想搭上許家這條線,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這樣吧,請他和他媳婦上來,給大家瞧瞧樣子,認個臉,下次也不會見到了還不認識。”許聞達嘿嘿笑著,指著宋繁,“阿繁,上來上來,寶寶也上來。”遲寶愣住,她想不到爺爺會這麼直白,肯定也是被剛才的事情氣到了。是該好好嚇嚇陸馨蕊這個壞人!但是若說要認臉,宋繁上去就可以了,自己上去算個什麼事啊!而且也不是媳婦什麼的,隻是一般的女朋友而已。自己不上去才是明智之選,這樣對許家的名聲好,對宋繁的名聲也好。自己已經是個壞女人了,要是帶壞了許家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罪過!遲寶不願意,窘著個臉,小小推著宋繁說,“你上去就好,我,我就不上去了。”“不上來也行。”許聞達又朝遠處吆喝到,“燈光師在不在,給我孫子和孫媳婦來個特寫!叫大家看看清楚就好。”爺,爺爺,你也太時髦了,還知道燈光師!好像真的有燈光師在,一束強光開始在宴會場上移動。“我指哪裡你就給我打哪裡啊,再過來些,左邊左邊,上麵,是上麵不是下麵!對對!再下麵點,右邊一點。好嘞,就是這裡。停!”許聞達指揮地好不樂乎,“大家看到了吧?這我小孫子,宋繁,姓宋名繁,不過也是我親孫子,二十九歲,剛從美國回來。喜歡滿世界地跑,搞他的攝影,不過現在在公司了,幫他大哥一起乾活。”許聞達跟賣西瓜一樣,把家裡的西瓜好一頓誇,說宋繁長得又高又帥,隨他,而且多才多藝,什麼都會,連飛機也會開。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會才看清這個年輕人的樣子,的確俊逸非凡。許家一家子都有良好的基因,俊的美的各有特點。也有機靈些的,開始反應過來了,老頭子這是在不動聲色地報仇呢。剛才那個女人說他孫子是個破打工的,又說他孫子的女朋友這般那般。老爺子表麵上笑嘻嘻的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現在卻結結實實給了秦家一家一個大耳光子。老爺子還沒吹噓完,吹完了孫子繼續吹孫媳婦,“我家小子什麼都好,挑媳婦的眼光也跟我一樣好。他旁邊那個姑娘,他媳婦,名字叫遲寶。現在在a大念書,英語專業,還會講日語的咧。年年拿獎學金的,已經給翻譯過好幾本了呢。”吹完以後,突然臉色一沉,“雖說遲寶現在還沒過門,但也是被我們一家子護在手心的寶貝。她父母的過失讓她從小學會獨立生活,這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誹謗欺負。寶寶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想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我們許家來得有話語權吧?”許聞達此時笑容不在,迫人的氣勢直接掃到了陸馨蕊身上。而此時的陸馨蕊,大腦早已經一片空白,如遭雷擊般呆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