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審結案件(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838 字 2個月前

行到清風逆旅門前,周祈在馬上對謝庸叉叉手,笑道:“明日見,謝少卿。”謝庸點點頭,帶著羅啟走了。周祈和陳小六都下馬,陳小六去叫門。這個時候,那逆旅中都黑了,想來連主人帶客人都睡下了。拍了一會子,終於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答應著:“就來啦,就來啦。”陳小六便不再拍,轉而過來接過兩匹馬的韁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周祈玩笑道:“老大,你聽崔少尹的話住這清風逆旅,莫不是打著晚間爬牆的主意吧?”周祈笑問:“這是怎麼講?”謝庸走到自家門前下了馬,突然想起王寺卿說的事來,略想一想,把韁繩遞給羅啟,“你先進去,我有件事與周將軍說。”羅啟答應著,在後麵看自家主人又折返回去。陳小六自得地對周祈笑道:“咱也是讀過書的人啊。那《東鄰女》中,女郎看那鄰家書生俊逸好看,便豎了梯子爬過牆頭,假說自己是狐仙,與這書生有夙緣……”“還有咱們原先辦過的永寧坊的案子,裡麵那個王家小娘子攀著院中桂樹翻牆去隔壁與劉三郎幽會。老大,你翻牆過院自然是利落無比,但對謝少卿還是莫要操之過急吧?”周祈微側臉,又回過頭來對陳小六笑道:“你啊,還是讀書太少,經的見的也少。你可知道十來年前一樁舊案,洛下有個被稱為窮奇娘子的?”“那窮奇娘子是洛下至味樓的庖廚,本事大得很,切的羊肉片比紙還薄,一盅燉八珍香飄半條街,然而她最出名的卻是‘溜鄰肝’“抓炒七竅玲瓏心”。”周祈的聲音變得幽幽的,“夜半的時候,窮奇娘子攀牆而入鄰居李大家,取了李大的心肝,然後回來切絲切片、點火架鍋倒油……”陳小六抖一抖身子,“老大,你快彆說了!”周祈語重心長地道:“所以說,這攀牆而過,不一定都是你以為的風月之事……”身後一聲輕咳。陳小六嚇一跳,回頭見路邊樹影裡走出一個身材頎長的身影來,“謝少卿?”周祈也回頭,“嗯?謝少卿!莫不是忘了交代下官什麼話?”謝庸負著手,淡淡地看她一眼,“我忘了與你說,明日朝會後仗下議政要議重修紫雲台的事,估計散得早不了。”周祈趕忙行禮,笑道:“多謝謝少卿還專門走來告知,那我就不早早去京兆府等著了。”早知道他來說這事,就不講窮奇娘子了……謝庸點頭,“嗯”一聲,便轉身離開。周祈叉手:“下官恭送謝少卿。”“某以為,以周將軍之才,想來也做不得那窮奇娘子。”那背影的聲音不鹹不淡的。嗬,周祈撇撇嘴,諷刺我沒有做飯的本事……能吃就完了唄!陳小六則吸一口氣,做不得窮奇娘子……那這攀牆便是風月之事,莫非謝少卿是暗示讓老大攀牆過去……嗎?吸氣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委實有些響,謝庸脊背一僵,行路的姿態雖然依舊從容,步伐卻似變大了。“客人還住不住店啊?”門口提著燈籠的老叟揚聲問。“住,住!”周祈領著陳小六進了旅店。周祈悉心教導陳小六:“這調戲人呢,要分人,要點到為止,不可太多,亦不可太過,太多太過了就不是風流了,萬一遇見暴脾氣的,會挨揍……”第二日,周祈起得晚,與陳小六一起在崇仁坊吃了頓頗有盛名的胡娘子小鵪鶉肉餛飩,才牽馬晃悠著回興慶宮。頭午在興慶宮乾支衛廨房處理了些雜事,再次修改添補了年終奏表,然後在公廚飯堂吃了頓味道千篇一律的午飯,在龍池邊轉悠一圈,估摸著時候,周祈便騎馬去光德坊京兆府衙。等的時候不大,鄭府尹並謝庸、崔熠便到了。雖則又是朝會又是仗下議政,鄭府尹精神卻不錯,隻略歇息,便笑道:“走,我們去會會那幾個奸詐之徒。”今日是正式大審,作為大理寺少卿,謝庸與鄭府尹同審。先提審的是趙大。趙大上來便喊冤,“求貴人為小民做主啊。”鄭府尹被他氣笑了,“你說說你構陷他人,冤從何來?”趙大睜大眼睛:“貴人,小民這不是構陷啊,這是讓那有罪的自家露出馬腳。況且,小民也是被逼無奈,盛安郡公有權有勢,與我那不賢之妻通奸,小人若去找他理論,隻怕早被滅了口。”鄭府尹怒道:“這天子腳下讓你說的還沒有王法了!你有冤情,為何不來告狀?”趙大趕忙磕頭:“小民記住了,以後有事便來這裡找貴人告狀。”崔熠和周祈都有些忍俊不禁,這趙大果真是個能人……讓他這一通無賴渾說,鄭府尹竟然氣得忘了詞,用手指點點趙大,便要發簽子打板子,這等奸詐之徒,不打果真不老實。“那你可知道,若未找到你,穆詠與衛氏或會被斷成謀殺,按律,謀殺人者,當斬。”謝庸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子冷冽。趙大認得這是抓來自己的那個官員,心裡本就打怵,這樣直指弓矢之的的話,他也確實沒法回答,不由有些訥訥。“若那般,殺他們的便是你。你,這是謀殺。”“不是,我不是……”趙大本能的反對。堂上卻沒人說話。公堂無形的威勢壓下來,趙大有些亂了,“衛氏通過密道與人通奸好幾年,我替人養兒子,當這剩王八,我報複一下子怎麼了?我辛辛苦苦這麼些年,若是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就被那奸·夫·淫·婦治死了呢。這種事,本來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說事情的經過吧。”鄭府尹見已經打開口子,便接著審。趙大耷拉下頭,“我早就覺得衛氏對我虛情假意的,尤其搬來這長安後更甚,孩子也不是我家的相貌,隻是苦於沒有證據。那日我去後園花廳,想著把那裡改成暖房,誰知觸動機關,打開了密道……”“我一個小民,如何動得了一個郡公?於是便想出這詐死之策。家母信佛,知道臘月初一青龍寺有法會,當日,家母與那淫·婦並奴仆婢子們都去了寺裡,隻留劉叟看門。劉叟年邁耳聾,我極容易便混進了門。先去那地道中,用布蘸著備好的雞血,於那地道中不很顯眼的地方造了血痕,顯眼的地方怕被那奸·夫·淫·婦發現壞了事。”“那裝雞血的東西和布在何處?”“裝雞血的是廚下的瓶子,我已清洗乾淨放了回去,那布我也略洗過,然後扔到了灶膛深處,如今想來已經早燒成灰了。”鄭府尹點點頭,放棄尋找這物證,“你接著說。”“家母回來,按照事先說好的,第二日便說做了凶夢……誰想會扯出丹娘的事,我正著急,家母與那淫·婦被叫去認屍,那裡竟然有具無頭屍體,身邊又有衛氏針線。若那屍首被認為是我,誰還會來查這宅子,家母急中生智,說我腿上有痣……”趙大所言,竟與之前謝少卿推測的一絲不差。“那鬼哭又是怎麼回事?”鄭府尹問。“家母讓奴仆來府衙打聽著,知道貴人們懷疑丹娘和那姓方的,他們自然也不是好東西,”趙大臉上微現糾結,“但害我的畢竟還是衛氏和盛安郡公。我便趁夜去後園,假裝鬼哭,好引貴人們來查這宅子和園子……”這案情雖有曲折,但有之前謝庸的分析,眾人倒也都不驚訝。審完趙大,便提審他的情敵——盛安郡公穆詠。穆詠被抓,京兆又把他與趙大分開關押,故並不知道趙大還活著的事。此時提審,與趙大於走廊上走了個對麵,穆詠滿臉驚駭。事已至此,趙大也沒有什麼怕的了,對他冷笑兩聲,便走了過去。來到堂上,穆詠問:“那趙大竟然還活著?”鄭府尹冷笑:“你如今是不是格外後悔?若是不殺那無辜之人,如今不過是個通奸的罪,徒一年半而已。”穆詠變了臉色,到底當了這麼些年的郡公,比趙大能扛:“什麼無辜之人,我不知道。既然那趙大還活著,諸位便該解除對我的懷疑了吧?我承認犯了通奸罪,鄭公按律定刑就是了。”“定罪且不忙,你聽聽我說得對不對。”鄭府尹綜合了周祈和謝庸的說法,“你聽說趙大在平康東回北曲認識一個妓子,為掩蓋通奸,擺脫嫌疑,便生出嫁禍之計。你在這平康坊客人中發現一個身材與趙大相當的,這人喝了不少酒,你用那荷包或是彆的什麼香豔之物誘他去外麵等,等他凍死,你與仆從便把他剝了衣服,砍了頭顱,又把那荷包扔下,以引我等認為那是趙大。”穆詠往後退了兩步,麵色蒼白,嘴哆嗦著,“你如何知道的?”“哼!”鄭府尹拍響醒木,“還不速速招來!”“你後麵說的都對,但我不是一開始就有意去害人的。衛氏與我傳了信兒,我心裡亂,本是想去南曲坐坐解煩,誰知不由自主就拐去了北曲,隨意找了個院子進去,恰見一個人在那裡豪飲,這人與趙大身形很是相似,也一樣鄙俗……我便上前搭訕,知道他是個潑皮賭棍,這種人,便是失蹤了,旁人也隻以為他出去躲債了……”“我與他畢竟沒有冤仇,怎好殺了活人。我想起前年平康坊有個喝多了躺在外麵凍死的,便想出了這個主意……”周祈看一眼謝庸,嗬,我們這位凶手果然還有小時候哭鳥的影子,如謝少卿所說,是個“和軟”的。穆詠說了那人相貌,又交代了埋頭顱和衣物之所,鄭府尹當即便讓人去起。審完了主犯,餘下趙母、衛氏、穆詠貼身仆從等涉案的便容易了,饒是這樣,一乾人犯審完,又是暮鼓時候。崔熠還有收尾的事,謝庸和周祈辭彆鄭府尹等出來。周祈長歎一聲:“一所多年前的凶宅引發的案件……看來這買房啊,真得謹慎。”周祈看謝庸:“對了,謝少卿,聽說四門博士馮公和左拾遺曲公都將至仕,且聽說要一同返鄉,那他們開化坊的宅子或是要賣的。二公雖官職不高,卻於士林和朝官中有令名,如今高齡至仕,善始善終,著實讓人欽羨,那兩幢宅子當能算是吉宅了。那宅子都不大,兩三進的樣子,少卿若有意,可去看看。”謝庸沒想到她竟然真還記著這事呢,臉上終於帶了微笑:“多謝。”周祈笑道:“少卿莫要客氣,某旁的做不了,打聽點消息倒還使得。”謝庸看周祈,疑心她在回敬昨晚說其沒有窮奇娘子烹飪之才的事,卻見她原本英氣的眉眼彎著,鼻子微皺,笑得竟很是純良。謝庸覺得,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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