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逛逛東市(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279 字 2個月前

大理寺。“郎君——大約是害羞。”絕影總是嚴肅的麵孔上帶著些笑影兒。謝庸也笑了,又問:“還叫了周將軍?”“是。”謝庸沉吟一下,到底微笑點頭答應了。絕影叉手,告辭出去,謝庸也走出來,去尋正在院中澆水修剪花枝子的王寺卿。王寺卿拿著大剪子哢嚓哢嚓,左看看,右看看,又哢嚓哢嚓,“咱們這院子裡的花草長得忒旺,刑部、禦史台他們那兒的就差一點兒,大概是咱們這兒風水好?”看著老翁略帶得意的嘴臉,謝庸想起另一個說其院子風水好的來,不由笑了:“是。”王寺卿又哢嚓了兩下,滿意了,與謝庸坐在樹下石榻上。謝庸呈上最近審的兩起涉軍案的卷宗:“請您過目,若沒什麼,我就將之移送北門獄了。”王寺卿拿過卷宗文書伸著手臂微眯著眼看,這兩場他都聽審了,故而看得極快,“送吧,判詞抄送禦史台一份。”謝庸點頭:“是。”“北衙禁軍那幫子權宦雖霸道,但這兩案離不了大褶。咱們證據翔實,沒刑訊沒詐供,正正經經擺證據審出來的,紮實。他們翻不了案。”“說到權宦,您對蔣大將軍熟悉嗎?”謝庸笑問。王寺卿扭頭看他:“怎麼問起蔣豐來了?”“有些好奇。聖人身邊宦者第一人,聽說聖人嘗說,他‘比後妃皇子公主還要親近些’,北衙禁軍中的實權人物,又統領乾支衛,但這位大將軍卻不似旁的權宦那樣性子張揚……”王寺卿確實知道一些蔣豐的過往:“聽說這位大將軍原先是太後宮裡的,後來跟了聖人,那時候聖人還沒登基呢。”“他還舍身救過聖駕。聖人初登基那幾年,根基未穩,有反賊行刺,蔣大將軍以身相擋,身中毒箭,據說差點救不回來了。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是個鄉下小子,這些事也是聽說的。”謝庸點頭,站起鄭重行禮:“下官還想問件幾十年前的事——戾太子案。哪怕過了二十年,戾太子案餘波猶存,下官著實好奇得緊。”王寺卿抬手讓他坐下:“是啊,皇儲大案,餘波猶存……”“聽說當年此案未經三司推事,抓人審問都是北衙禁軍做的?”王寺卿點頭。“太子謀反,據您所知,可有證據?”“我其時尚在外任,也是從邸報、書信還有在京友朋口中知道一些。太子謀反有證據——他調了南衙的兵,圍困聖駕。據說當時聖人正在紫雲台上,太子帶兵圍住台子,北衙禁軍與南衙禁軍對戰,雙方死傷不少。”“太子謀反,之前可有端倪?”“太子性子頗寬仁謙遜,據說對聖人也孝順。但在事發前一陣子,太子突然反對修建紫雲台,將之與殷紂王之鹿台相比——或許是因為那幾年天災多,戶部吃緊,入不敷出?當時的戶部尚書正是其嶽丈秦國公。”謝庸點頭:“聽說當時受牽連的大臣極廣?”王寺卿歎口氣:“是啊。”想起幾位被連累的故舊。謝庸站起賠禮:“下官之過,讓您想起傷心事。”王寺卿擺手:“開始壞事的先是朝中幾個與太子走得近的親貴大臣,後來牽連就廣了,朝中傾覆將半,殺的殺,流的流,貶的貶……”……周祈手裡搖著泥金芭蕉扇,晃進東市。這麼熱的天,頭一處要去的自然是石家糕餅店,這是一家賣胡式糕點的店鋪,其做的酥山絕美——隻是每次都要排隊輪候。周祈是個為了吃不怕麻煩的,真就站在大太陽下排起隊來。她挽起袖子,拽拽領口,用扇子遮住頭頂,不時歪頭數數前麵還有幾個人。今天不錯,周祈暗自慶幸,上回排了二十多個,足等了小半時辰,今日隻有十來個,快!“你去那邊等著。”周祈扭頭,對上謝庸微笑的眼睛。“……”“去吧。”周祈嘿嘿一笑:“多謝啦!”走去陰涼地兒,剛走兩步,又回來把扇子遞給謝庸,“遮一遮。”謝庸微笑接過。周祈便去樹蔭下待著。謝庸看一眼那扇子上富麗的山水,不由一笑,到底是阿祈的東西,鑲金嵌銀的,扇一扇,微有一點甜香氣,莫不是吃果子糕點蹭上了?但扇子也看不出臟來。扇子下吊著半尺長的絲線穗子,很是順滑,謝庸把穗子輕輕繞在手指上。隊排得頗快,謝庸買了兩份最大號的鮮果酥山走去樹蔭下,周祈迎上來,笑道:“辛苦,辛苦!”“嗯,吃吧。”遞給周祈那個看上去果子格外多的。周祈接過瓷碟,拿碟旁木勺連帶酥油蔗漿鮮果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涼,香,甜,滑,糯……“哈——”周祈把這口酥山在嘴裡含了一會兒才咽下,怎麼就這麼好吃呢。宮裡的,達官顯貴家的,都沒有這個味道。謝庸含笑看她一眼。“嘿嘿,回頭一定要可著勁兒笑話小崔,他也有今天,嘿嘿嘿……”周祈說起今日來東市的由頭兒。“嗯,是該如此。”謝庸道。“東都留守裴家女郎……我倒是見過那位東都留守裴公,樣貌頗為清雅,想來其家女郎相貌不俗。”謝庸隻笑,不好評價人家女郎相貌。“小崔總說不婚不娶保平安,看他這回說什麼。”周祈笑道,“等回頭他成親被新婦子家下婿,讓阿姊阿嫂們拿擀麵杖揍的時候,那才好看呢。頭發也毛了,衣服也皺了,還呆頭鵝似的笑……不行,想到這場景,我都有點等不及了……”聽她說,謝庸仿佛見到了崔熠成親時的狼狽樣子,也笑起來。兩人一邊吃,一邊拿崔熠磨牙,沒人提昨晚的事,就好像那隻是一場被夜風吹走的夢。吃過酥山,還了碟勺,依舊沒見到崔熠影子。周祈揣測:“小崔該不會在家裡沐浴熏香一套一套換衣服呢吧?”謝庸笑道:“也不無可能。”“也或者是小娘子在打扮,小崔在等著?”周祈嘖嘖兩聲,不由分說給崔熠扣了帽子,“以後小崔定是個娘子奴。”謝庸看她一眼,沒說什麼。“走吧,逛著。”周祈又搖起她那富麗堂皇的泥金芭蕉扇。她頭發用玉冠束著,一身湖水碧的綢袍在陽光下微微閃光,腰間綴著玉環、荷包等物,十足十的五陵年少扮相。謝庸則穿半舊士子白袍,戴襆頭,是街上普通讀書人的樣子。兩人走在一起,謝庸突然想起春天的時候拿花枝子“比武”她自比“惡少”的事,臉皮又薄,性子又直,總怕虧欠旁人,就這還“惡少”呢,隻會裝樣子唬人……謝庸掃一眼周祈風流倜儻的袍子角兒。兩人一路往南走,來到筆墨書肆街,與周祈一塊擺攤兒的和尚道士們有一半兒沒出攤兒,估計都在寺廟道觀裡貓夏呢。兩人又鑽進書肆。午後這個時候,書肆裡人也不多,店主人抱著本書,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店夥計也抱著雞毛撣子,倚在書架上打哈欠。不過書肆裡倒是涼快。周祈站在門口傳奇架子前翻一翻,竟然沒有什麼新鮮的,讀書人們也熱得沒勁兒不愛寫了嗎?“沒有看中的?”謝庸走過來輕聲問。周祈點頭。“我寫了一些,你回頭先拿去看。正好挑挑毛病,我好改。”周祈笑道:“那敢情好!”周祈又笑問:“對了,謝少卿,你是想著把陳生的探案故事寫到他封爵拜相還是寫到年老致仕?還要寫多少卷?下一部寫什麼想好沒有?”謝庸看她一眼:“還沒想好。慢慢寫,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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