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來臨,流樸的林葉中,飄蕩著陣陣輕煙,其中夾雜著奇怪的味道。肖莫娘按照幽鼇的辦法煉狼丹,嘗試幾次後,皆以失敗告終,幽鼇為此事煩躁不已。“會不會是方法有誤?”肖莫娘問。幽鼇搖搖頭,“不能,當初是我和巫師一同研究的,方法大概是不會錯的,最多是藥材方麵會有誤差。都過去那麼久,具體的讓我再好好想想。”“你彆急,慢慢來,這事急不得。”他一甩手,“我怎能不急,我不能再空守著這裡,什麼事都不做。”他活動著筋骨,不滿地說道:“我自恢複人身來,就一直躲在這山野裡,還沒好好感受外麵的世界。反正狼丹沒那麼快煉成,倒不如弄些人回來,嘗試嘗試。”陽光通過縫隙照射在他臉上,他瞧了眼日光,“是時候了。”他們這番話,讓在不遠處的莫缺給聽去了。他靠在樹邊,眯著眼,似睡非睡的。他憑借氣息找到野歸郎,來到流樸。想著幽鼇要煉狼丹,還要再去與外界人發生交戰,他內心焦急,他明知幽鼇目的和接下來的舉動,偏他不能阻止什麼。萍水集上。人人都在為防著狼再次到來而做準備,什麼弓箭刀矛之類的,應有儘有,還在每個路口上擺放新製成的柵欄。他們把一切能想到對付狼的辦法,全都搬出來。他們是滿腔憤恨,勢必要為死去的村人報仇雪恨,更要把這害人的惡狼徹底消滅再無後顧之憂。他們人,不能敗給區區猛獸。鄉長帶人打算好好審問一下子吳,不曾想,去到倉庫時,鐵籠裡已是人去籠空,鎖都撬開。兩隻狼逃了不說,唯一有嫌疑的子吳又給逃了,遍尋周遭找不到。這下子,眾人都氣壞了。有人提起孫家的那兩個外鄉人,想來定是他們放走子吳的。鄉長便帶人去孫家,逼問他們,讓他們把子吳給交出來。戚宿平幾人自知理虧,不敢反駁,索性閉口不談。“你們幾個,我看狼就是你們給引來的!”鄉長說。高三一忙辯解:“我們沒這本事,要是狼能聽我們的話,我肯定讓它們走得遠遠的。”“油嘴滑舌!”鄉長認為是他們幾個早就商量好的,便說:“你們幾個第一回為狼說話,狼逃了,第二回為那個子吳說求情,人也逃了。世上怎會如何巧合的事,我看就是你們幾個串通好來騙我們的,你們究竟是何居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能有什麼居心?給人定罪名,是要講證據的。”高三一說。“哼,證據?來人,把他們幾個給我關在這院子裡,子吳和狼一天沒找回來,他們就一天不許踏出這院子,免得再生禍端。”鄉長說。幾個村民不由分說把院子大門給鎖了起來,任他們在裡邊亂喊亂敲。“嘿,真的比我還不講理啊。”高三一說,“不出就不出,要是惡狼再來,我這還安全呢。”酒老兒坐在木椅上,喝著酒,說:“行了,既來之則安之。這事的確是我們所為,好好受著吧。”期山幽冷,林間升起陣陣瘴氣寒霧。子吳和茶薑等人行走在坎坷山路中,為著茶薑和阿雙的傷,走走停停的。這一路上,子吳始終是冷著臉,不和照郎說半句話。照郎是氣,是無奈。相對於得到子吳,他更怕失去她。經此一事,她怕是厭惡自己了吧。既然他得不到,彆人也休想得來。趕到流樸時,已是日落時分,霞光照耀在葉端上,林木間本該顯的溫馨,卻因著林裡少人,透著些許淒冷。林子裡不見群狼,僅剩下肖莫娘和幾隻受傷的狼族人。子吳瞧見諸多藥爐,心生困惑,肖莫娘瞧了她,淡淡說:“舍得回來了?”又喊著照郎來幫忙熬藥。她剛想問什麼的,忽然聽到有低微的呻吟聲,像是哀嚎。四處張望,發現柏樹下,正躺著一老者。“長老!”竟是莫缺。莫缺虛弱躺在其中,身上似乎受了傷,臉色蒼白,沒了力氣。他是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喊他,勉強睜開眼睛來。見是子吳,他人清醒了,眼裡閃過光芒,激動得抓住她的胳膊說:“子吳,救,救救天狼族……”她剛想問什麼的,忽而聽到在落日群山間,傳來陣陣發惡的狼嚎聲,聲音引得林裡的各種飛禽走獸跑竄,驚擾重重。她心下發疼,忙不迭搖晃著腦袋,混沌的瞬間,她預感到會有大事發生。她問:“是幽鼇?”莫缺點點頭,明知此事他無法勸阻,他偏還有阻攔,惹怒了幽鼇,踹了他幾腳,他受不住,暈倒在地。他害怕會重複當年的悲劇,他不願天狼族就此毀於一旦。“子,子吳,我沒有本事去阻攔他們,隻能靠你了,切不可讓他們釀成大禍啊。”“您放心,我明白的。”說罷,便起身離開。照郎攔住她:“你不能去!”“不用你管!”她一把推開照郎,狠狠盯著說:“你若是再攔我,休怪我不顧同族情誼。”肖莫娘輕笑,一手扇著藥爐說:“你讓她去又如何?狼主要做的事,誰能阻攔,就憑她?真是自不量力。”她沒說話,安置好茶薑和阿雙,抬頭看了眼隱在山中的落日後,義無反顧往外麵的世界走去。日暮時分的萍水集,間間農房茅屋上因著漫天的光芒,成就金黃一片。燕櫻抱著酣睡的貴兒,把他放到床上,貴兒知道離了母親的懷抱,不安地哭起來,她輕哄著。不知為何,她哄了許久都沒哄好,貴兒仍是焦躁不安,哭聲讓她變得擔憂。驀然間,她仿佛感受到有雙眼睛在盯住她,讓她背後生寒。她正打算抱起貴兒時,無意間瞥了眼靠山的後窗,這一瞥,讓她整個人呆滯住。後窗外,竟不知何事出現了匹通身俱灰的狼來,站在後窗不動分毫,一雙冒光的綠眼正直直瞪住他們母子看,眼裡充滿侵略。讓狼這麼一瞪著,她嚇得連抱住貴兒的力氣都沒了,她是怕極慌極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阿櫻,貴兒怎麼哭得那麼厲害?是不是病了?”高廿九一進來,便看到僵住的燕櫻。他過貴兒,察覺到她的異常,問:“怎麼了?”她仍是不動分毫,驚恐地看向那隻狼。高廿九順著她的視線,看到狼後,怔了下,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扯上她的手,慌亂離開。他邊跑邊喊:“不好了,狼來了!”就在他們跑出房間的瞬間,灰狼飛竄到後窗上,撕咬著,不顧一切要闖進來。幸好後窗夠結實,狼一時沒能進來。他們夫妻倆回頭看了眼凶狠的狼,嚇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高廿九尋思著逃到外麵未必安全,倒不如在自家裡躲藏好。他打開自家倉庫裡的石缸,讓燕櫻母子倆躲進去,“快,我得去通知大家。”“那你怎麼辦?”燕櫻怕他會有危險,上次他死裡逃生沒事,誰能保證這次?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後窗裡狼的動作愈發大了,高廿九顧不上那麼多,硬把她塞到石缸裡,“放心吧,我命大得很。你千萬要顧好自己和貴兒,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事態緊急,她隻得抱著貴兒躲藏進去。這石缸裡頭有好幾個手指粗細的洞口,不至於太幽密。高廿九則把石蓋子給蓋好,然後鋪上茅草,忙出去通知人,順帶引開後窗的狼。他邊跑邊大喊:“狼來了!大家快做好準備,把家裡孩子給藏好了!”他跑到自家後窗,發現灰狼不見了,四周照了下,並未看見有狼,便又趕緊去通知人。他離開後,從屋子邊角上,幽幽走出灰狼,眼裡露出瘮人的光芒,繼續啃咬那後窗。因著高廿九的通知,萍水集還有附近的村落,瞬間慌亂起來。上次惡狼的襲擊,給村民們留下極大的陰影,說是做有準備,可那到底是人變成的狼,有他們想象不到的可怕。高廿九跑到村口,本想和人趕緊擺置好柵欄來,可他看看,在落日光芒下,青青農田處,有群龐大的狼正慢慢向萍水集走來。群狼眾多,數不勝數,它們迎麵走來,甚至能引起塵土飛揚。帶領群狼的,是匹極為壯碩的黑狼,黑狼極高極大,渾身透著王者氣,令人膽戰心驚。遠遠的,他能看到黑狼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這驚人的場麵,讓他腦子空白,連呼吸也忘記了。這群狼的到來,意味著百雲壤即將迎接的是,黑暗與殺戮。孫家院落裡,戚宿平等人說話的說話,打瞌睡的打瞌睡,想事情的想事情,院子裡還算生氣安定。他們還未知曉在這同片天空下,其他人在遭受怎樣的厄難。高三一和小羽吵吵鬨鬨的,旁人覺得聒噪,他倆沉浸在這吵鬨中,反而覺得有趣。他們若是不和對方拌個嘴,就會覺得這天白活了,渾身沒滋味。他們鬨得正歡,沉默已久的戚宿平冷不丁來了句:“你們彆說話。”他倆一頓,“怎麼了?”院子裡再無聲響,倒是外頭傳來鬨哄哄的聲音,像是發生什麼大事,有呼喊聲,有孩子哭聲,有嘈雜呼喊聲,聽起來像是在經曆什麼悲慘的事。他們幾個對視一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