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蒙側漏那是什麼?那是劈腿!簡直不可原諒啊!梁意歡僵在衛生間,羞憤異常。記得裴光熙剛搬來沒多久,齊淼整天待在研究室,蔣天要去圖書館自習,也時常不在家。那時,公寓裡也總是隻剩她和他待在同一屋簷下。蔣天曾開玩笑說:“青年男女共處一室朝夕相對,遲早會舊情複燃。”難道竟不幸被他言中?不,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五分鐘後,梁意歡關門關得氣吞山河。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絕不能再和裴光熙待在一起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去見齊淼,見到齊淼,她的心就能定下來。梁意歡騎著單車朝係館飛馳,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到了係管樓下,遇到嚴啟正。梁意歡趕緊叫了聲“嚴老師”,對方也頷首致意,然後與剛才等在門口的女子共同離開。梁意歡回頭,那著紮染連身裙的女子,娉婷婉轉。兩人走在一起,十五公分的身高差也很和諧。那……是誰呢?上樓,齊淼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梁意歡推門而入:“齊淼?”“意歡,你怎麼來了?”很久以後,她的男友才如同幽靈一般,從屏幕後慢慢抬頭。“我來研究室找點資料,順便看看你回來沒。”總不能說因為對著裴光熙心狂跳得不能自已所以躲到這兒來的吧?“你怎麼了?”他的語氣虛弱得仿佛陽氣都被吸光了,去京郊工廠考察一趟而已,不至於累成這樣吧?她這麼問完,齊淼“哇”地撲上來,順勢把她推倒在接待區的沙發上:“我要死了!”梁意歡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這是辦公室,注意影響!”“有什麼可注意的,嚴啟正都走了。”齊淼喃喃道。“好像是哦,我剛看到嚴老師和一個女人……”齊淼假哭得更傷心:“嚴啟正這混蛋!自己出去約會,卻把我留這裡寫報告,還要我今晚發到他郵箱!他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你都說人家是去約會,難道還帶上你?”梁意歡擦汗。之前齊淼就提過最近常常偶遇嚴啟正的對象,本以為是笑談,不過剛剛見到那女子,倒覺得真有些可信度:“你導師真的戀愛了?”齊淼把頭埋在她的頸窩沒好氣地說:“誰知道呢,就算他戀愛了,對我也沒一點好處,我還不是被關在這裡幫他查資料?”“易葶呢?”梁意歡往周圍看了看,十分警惕。假如剛才的推倒大戲被躲在角落裡的那誰靜靜觀賞,那就糗大了。“哦,她前男友背著她跟彆的女人交往,所以兩人又吵架了。這時候她應該在家裡痛哭流涕吧?”梁意歡歎氣,都說了是前任,顯然跟誰交往也沒義務向她交代:“你也不勸勸?”齊淼不是最容易愛心泛濫了嗎?齊淼驚叫:“勸?我去勸她,那報告怎麼辦?老嚴可是威脅我就算通宵也要寫出來的!”正說著,門突然被推開:“請問嚴老師在嗎?”大概看到屋內兩人的姿勢,陌生女聲一下由清脆變為羞愧:“對、對、對不起!”門又“砰”的一聲被關上。不過幾小時後,齊淼哭喪的臉就奇跡般地回春了。發生這樣的轉變,主要歸功於他的賢內助。在放下自尊向女友求援後,齊淼的報告有如神助。梁意歡在搜集資料和歸納總結上的修為堪稱大神,所以她迅速幫齊淼在陌生領域裡開拓了局麵。當她嫻熟地使用著中外各種學術搜索引擎時,齊淼就在旁邊癡癡地看,強烈感覺到女友的美由內而外地擴散著。晚飯前,報告完成了大半,勝利在望。為報答這雪中送炭的恩情,齊淼慷慨解囊,花了平常三餐的價格請梁意歡吃飯。酒足飯飽,兩人沿校河的小路返回,準備為嚴啟正的變態任務收尾。此時天色略暗,月白如曦,多對情侶從他們身邊經過,都洋溢著甜蜜的笑容。齊淼見狀,也偷偷摸摸地摟住女生的肩。當他的手指擦過她的頸項,溫暖傳遞到那比臉頰還薄的皮膚上,梁意歡微微抖動。周圍忽然安靜,氣氛變得莫名曖昧。是呢,自他導師開始那個項目後,齊淼就一直忙得連軸轉,他們好久都沒這樣充滿溫情地相處過了。“你看那兒。”齊淼停下腳步,指向不遠處的一團明亮。梁意歡順著他的指尖,透過柔軟的柳枝看向那裡。並沒什麼特彆的,隻是老宿舍樓前的水果攤。他們還沒畢業前,有時會到那裡買東西。齊淼忽然傻笑起來。“你乾嗎,發春啊?”齊淼的臉,確實是一片發春般的潮紅,他扭捏又羞澀:“還記得嗎?我第一次親你,就是在這裡哦……”去年夏天,本科畢業旅行,最後一天的安排是自由活動,然而願意去白城沙灘遊泳的隻有齊淼和梁意歡。兩人從海裡上來,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椰林樹影、水清沙白,一切美妙得不像話,時間也在美景中飛逝。等他們醒悟過來,回程的火車早已離去,而那,是當天到北京的最後一班列車。之後,他們就去開房了。在梁意歡看來,大家都是窮學生,旅行合住是一定的。但在齊淼看來,這種事隻能描述為“啊啊啊啊”!畢竟,除了他媽、他姨媽、他姑媽,他從沒跟女性以睡覺為目的獨處一室過!見到女生洗完澡靠在床頭讀,齊淼的腦子不斷被什麼轟炸著,心臟酸酸脹脹癢得難受。如蔣天所言,一對青年男女,如果這樣靠近都不發生點什麼,那其中至少一人有生理或顏值問題。雖然那晚確實沒發生什麼,但齊淼卻上了八次洗手間。次日清晨,當梁意歡的臉再度出現在半夢半醒的齊淼眼裡,儼然升級成了讓他心跳加速的條件反射物。回京後,齊淼把這件事告訴了蔣天。當時宿舍隻剩他們倆,齊淼很沮喪:“但我完全沒把握她會不會喜歡我。”兩年前狂追基科女的經曆帶給他的傷痕太深,已經使他徹底懷疑起自己的魅力。蔣天那天被女友支使去幫閨蜜搬家,累得半死,躺在床上想一覺睡到天亮,齊淼卻一直在對床瞎叨叨。“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沒得到指導的齊淼開始了馬景濤式的咆哮。蔣天困得要瘋掉了。為了能讓齊淼閉嘴,他用英語教父俞洪敏的經曆教育他:喜歡就追,就算沒追到,也沒什麼損失;要是僥幸追到了,就發了。當然,那時他並不知道齊淼說的女生是梁意歡,否則,就會是另一個故事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說完蔣天就睡死過去。室友的鼓舞讓齊淼勇氣大增。利用係羽毛球隊隊長的職務之便,他高頻率地邀梁意歡打球。第三次約會,兩人聯合全麵擊潰了對手,而後心情大好地從體育館出來,不久便到了這個水果攤。運動加速了血液循環,齊淼的荷爾蒙又奔騰了。他很糾結是否應該把梁意歡約到小樹林再表達心意。畢竟,很快就要畢業了,球不能永遠這麼打下去吧?陷入思考的齊淼佇足在水果攤邊,表情風雲變幻。“怎麼了?”梁意歡停在他身邊,很是疑惑。到底是說呢,不說呢,還是說呢,不說呢?齊淼在天人交戰著。梁意歡看著念念有詞的齊淼,更摸不著頭腦了。不告訴她,眼看她被彆人追走,會後悔;告訴她被拒絕,會遺憾。後悔和遺憾,到底選哪個?齊淼怔怔地想著。“我回宿舍了啊。”梁意歡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大老爺們,不能在關鍵時刻犯慫!蔣天時時掛在嘴邊的話猛然占據了他所有理性,齊淼伸手拉住梁意歡,出其不意地吻上她的額頭。是的,他在這裡吻了她,她怎會不記得?白城沙灘上,他們共同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裡。齊淼在身側,跟她講劉慈欣、硬科幻和他寫過的故事。他邊講邊望天,海水從他的發尖滴落,迅速沒入沙粒,稚氣未泯又躊躇滿誌的模樣好像在發光。齊淼他不現實、不物質、不世故,明明已經成年了,卻仍然像個永遠充滿奇思妙想的小朋友,雖然有些傻氣,但多麼難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喜歡上他的吧?以前她認為,隻要是真愛就無論甜蜜還是痛苦都迅疾凶猛,但現在的她卻覺得,歸於平淡才是戀愛最終的宿命。想到這裡,梁意歡反握住齊淼的手,溫柔地笑了。她不會知道,當自己牽著齊淼的手走向臥室時,坐在客廳玩手機的裴光熙“不小心”刪掉了一排APP。過了很久,他還在盯著屏幕:真傻啊,與她的故事早已結束,自己究竟在期待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