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1 / 1)

一受封疆 殿前歡 1712 字 2個月前

隔著一層又一層人牆,他隱約看見了韓朗。韓二式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能看見那裡麵的譏誚。幾乎是不自覺的,他已將槍舉起,右手衣袖鼓蕩,所有真氣都積聚在了掌心。是時候了斷了,這三十餘年恨多愛少兄弟之情!韓焉那杆長槍被他單手甩脫,穿破人牆呼嘯著來到跟前時,韓朗甚至還沒曾看清它是如何出手。做人兄弟三十餘年,這是第一次,他真正見識到了韓大的實力。十丈之內,他韓焉要取人性命,那是千軍萬馬也阻之不得。韓朗苦笑,根本無力抵抗,隻好眼睜睜看那槍尖直奔麵門而來。銳氣撕破長風,一寸開外還直指他眉心,等真到了眼前,也是擦著頭頂,在他發際劃下深深一道血痕,最終“奪”一聲刺進紅牆。遠處人潮湧動,他依稀看見韓焉舉起了雙手,聲音穿透人牆,無比清晰:“我束手就擒,但要韓朗親自綁我。”的b05流雲聞言連忙錯身,上前一步擋在韓朗身前。韓朗冷笑,將額頭一簇鮮血挑了,擱在唇間,這才將手搭上流雲肩頭,道:“你讓開。他並不想殺我,我十歲時就百步穿楊的大哥,如果真的有心,就絕不會失了一絲一毫準頭。”皇宮內外掘地三尺,卻仍然沒有周懷靖和楚陌的蹤跡。韓朗隻好下到天牢,去拜會韓焉。牢房裡光線昏暗,服了軟骨散的韓焉隻好斜靠在牆頭。韓朗走近,命人架起了一座紅泥小爐,在上頭不緊不慢地溫酒。酒香慢慢四散,韓焉也慢慢直腰,看著韓朗,眯眼:“不過仲秋你就要溫酒來喝,怎麼,腸胃差到如此地步了麼?”韓朗不答,隻是低頭,等那酒半開了才倒一杯,送到韓焉手間:“我記得腸胃不好的是你,從小就總害胃疼。”說完又自斟一杯,舉高:“你是我大哥,小時候待我親善,這點我沒忘記。但你也該知道,這一次,我再不會饒你。”“我知道。”的31“如果你告訴我懷靖下落,我便賜你榮光一死,死後進我韓家陵園,還做韓家子孫。”“如果我不呢?”“不說你也要死,不過死法不同,死後赤身裸體,鞭屍三日,供全城人取樂。”韓焉沉默,一口將杯酒飲儘。“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缺糧短草,到底是如何贏的我?”停頓片刻之後他又道。韓朗前傾,替他將酒滿上:“其實論武功文采,你都在我之上。至於謀略,你我也最多不相上下,可是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一次又一次我都能贏你?”“為什麼?”的ef“因為我風流。”韓朗笑,乾脆就地半臥,一雙長腿伸直:“跟你的人敬你怕你,隨時可能背叛。可跟我的人卻是愛我恨我,這一輩子都脫不了我掌心。”“你指潘克?他……”“我指莫折。”“莫折?”“是,莫折。”韓朗慢慢眯眼:“你可知道我和他是如何相識?可知道他生性荒唐,和我是如何地臭味相投?”“那流年呢,你搶他兒子。這也是做給外人瞧的戲?”“沒有這出戲,你會信他有可能判我?”“尚香院裡,他嚴詞拒絕幫你,也是特特做給我看的一出戲?”“沒有這出戲,你怎會留他在京城,將林落音送上門來,夾在潘克和他中間?”“那前日莫折領兵領糧前去援軍,最後全軍覆沒,這也是出戲?”“沒有這出戲,我糧草何來?又怎能引得那勾搭月氏的奸細蠢蠢欲動?”韓焉再次沉默,這一次沉默了許久。韓朗仰頭,也一口將杯酒飲儘,起來又提那酒壺,超韓焉一舉:“怎麼不喝,朝裡有奸細,你很訝異麼,想不想知道他是誰?”“不想知道。”隔許久韓焉才回話:“這個已經不重要。以你今日膽略智謀,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那就乾了這杯。”韓朗將杯高舉:“你既然輸的心服口服,就告訴我懷靖和楚陌下落,咱們兄弟好聚好散。”韓焉應聲舉杯,然而動作卻是極緩,仿佛這一杯水酒有千斤之重。“你去找我府裡書房,房裡有個秘閣,裡麵有我特製的響箭。將這響箭放了,我的人自然就會放人。”最終他還是開口,將酒舉到唇邊,一飲而儘。黑漆漆不見半點光線的房間,連風也透不進來一絲。小皇帝和楚陌促膝而坐,晨昏顛倒,已經不知道被關了幾天幾夜。就在絕望達到頂峰的時候門吱呀一響,秋風裹著斜陽,豁然間就全湧進了房來。不是送飯時候開的那個小口,這一次是門戶大開全開。兩人連忙立起。楚陌歡呼:“國公果然守諾,想必現在局勢已定,來還我自由了!”小皇帝則是怔怔,還未開口已經滴了淚,隻是喃喃:“韓朗韓朗,你終於……終於還是沒有棄我!”天牢,韓朗親手端來毒酒。韓焉蹣跚著起身,走到一步開外抬頭,問:“響箭你放了?”“放了,現在我在等消息,隻要一有他們的消息,你立刻可以快活一死。”“不會有消息了。”“你說什麼?”“我說不會有消息了。”屋裡韓焉突然高聲,長發後揚,一把捉住韓朗手腕,內力浪潮般往他身體湧來。“永遠不會再有消息,那隻響箭,就是滅口的信號。”他道,嗓音邪魅,然而聲線卻是越來越低。隻不過片刻功夫,他已將畢生內力逆流,全部渡給了韓朗。韓朗雙手失控,那一杯鴆酒落地,立刻在地麵開出一朵暗紅色的花。※※※※※※※※※※※※有那麼一瞬,韓朗不能理解眼下狀況。按照他對韓焉的理解,死後屍身示眾,不能下葬韓家陵園,這絕對是個有用有力的威脅。一向以韓家家長自居,並將自己當神的韓焉,當然會在意死後榮光。而且按照韓焉為人,那句話也絕對不是玩笑。他說人死了,那就是決計沒有活路。死了。懷靖死了,那這天下怎麼辦。楚陌死了,那華容怎麼辦!一瞬不解之後就是狂浪一般的怒意,他將右臂抬起,五指張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韓焉頂上了後牆,將他頸骨卡得咯咯作響,一邊咬牙切齒字字著力:“你當我不忍還是不敢,不會把你裸身曝屍嗎?!”剛剛輸完內力的韓焉氣息微弱,但仍睥睨著他,語氣剛硬:“周懷靖本來該死,自始至終,我一點沒錯!”“叛國弑君,你還敢說你沒錯!”“韓焉韓朗,韓家哪個兒郎不比他周懷靖強上百倍!你自己想想,早十年如果是你來坐江山,不用分心來扶這攤爛泥,我大玄朝的土地,哪會輪到它月氏蠻夷來犯!”“篡位就是篡位!我韓家幾代輔佐君上,你難道不怕百年聲名毀在你手!”韓焉沉默,片刻之後似笑非笑,那眉眼似極了韓朗:“聲名?我浪蕩不羈的二弟,你幾時轉了性,開始在乎彆人說些什麼?”韓朗頓了頓,五指鬆了些。韓焉又繼續前傾,道:“你不肯做皇帝,是因為不願被捆綁,要繼續你的浪蕩對不?”“做皇帝有什麼意思,全天下都是你的,不能受賄不能貪汙,遠不如你這個散漫的太傅好玩,是不是?”之後他又加一句。韓朗慢慢垂頭。在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還是他這愛少恨多的大哥。身後這時響起細碎急促的腳步聲,是流雲,到他身側立刻附耳:“王爺,大事不好。”韓朗心尖狂顫,極是緩慢地回身,深吸了口氣,這才發問:“是他們……死了麼?你親眼看見了屍身?”流雲立刻跪地。態度已經表明一切,不可能再有奇跡。韓朗又吸一口氣,沉膩的一口氣,從胸腔到喉口,漸漸升騰起一股甜腥。而咫尺之外的韓焉靠牆,就這麼慢慢看他,唇角勾起一個弧度。沉默在鬥室內流動,象把鈍刀,割著三人神經。韓朗慢慢搖晃,轉身,等和韓焉麵對麵了,這才將一口血吐出,長長噴在韓焉身上。“我知道你想什麼。”他笑,到這時這刻,反而恢複一貫輕蔑浪蕩:“你想我做皇帝,做你沒能做完的事。”韓焉也笑:“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你爭一塊大餅麼?現在也是一樣,這江山就好比一塊大餅,如果能夠爭到,我當然最好自己落肚。可如果沒希望自己落肚了,第二選擇,我就是給你。”“可是我沒有興趣。”韓朗將手攤開,步步退後:“再者說,你也看見,我又吐血了,就算你將內力給了我,我也活不過明年,你的算盤,最終還是落空。”韓焉繼續冷笑,將淩亂的衣角仔細撣平,這才和聲:“隻可惜這世上的事未必都如人意,有的時候你也沒得選擇。”韓朗頓步:“我說我不會做你這個皇帝,你該知道,若我不願意,上天入地,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勉強我。”“那我們來賭最後一個東道。”韓焉直身。“第一,我賭你會做這個皇帝。”“第二,我賭你心心念念的情愛不過是場幻影。”這個局沒人應,那廂韓朗踏步,早已跨到門口,揚起一隻食指,隻得一句。“他的命是你的了,流雲。”流雲腰間配著一把刀,吹毛短發的彎刀。韓焉如今就正看著這把刀,淡淡:“我告訴你,你姐姐隨雲是怎麼死的。她是甘願引頸,被我一刀割斷血脈而死。”流雲拔出了刀:“我和你公平比試,我沒內力你服了軟骨散,咱們隻比招式。”韓焉側頭:“那如果我說,我其實對你姐姐並非假意,你可會心軟,饒了我?”流雲冷笑,“我想大公子到地下,直接和姐姐解釋,更現誠意。”韓焉睨窗外,嘴角一勾,“說的也是。”“我現下隻想知道華貴下落!我沒見到他的……”韓焉雙眸一眯,隨即緩緩抬頭直視流雲,目光清明,“我幾時會在意這種小人物的生死?估計是早讓人挑光了筋,做弓弦了,再不就喂了狗。”流雲怒極,低喝一聲,彎刀在半空華光一閃,一個轉瞬就已割到韓焉喉間,在那上麵劃下一道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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