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是在橋洞下被人找到了……夜色沉涼,寒風習習,幕上的弦月如同彎鉤。耳邊是潺潺流水的聲音,腳步聲雜亂的侍從一個個高舉著火把,火焰的照映之下,她慘白的麵孔顯露無疑。王國寶腳蹬著黑靴,腳步沉沉地踏來。緊盯著她的目光犀利無比。嘴角邊擒著一抹冷酷地笑意。“色不早了,錦姑娘不回王府,躲這裡做什麼?”“明知故問。”錦咬著嘴唇,恨恨地回盯著他。隻恨她人單力薄,輕易地就被捉到了。徐道覆從後麵趕過來,看到此景,心中不由沉下去,“公主不要任性,快出來吧。”王國寶卻喝道:“跟她客氣什麼!區區一個低賤的伶人,圈養了幾日,還真把自己當成公主?把她抓出來!”四下的侍從得令,一擁而上。錦被人毫不留情的從橋洞下扯出來,踉踉蹌蹌推到兩人麵前,衣裙上沾了不少爛泥。徐道覆眉頭一皺。王國寶冷笑,抬手一揮,“帶回去!”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長,錦被帶回王府,再沒有之前的待遇了。人被推進柴房,為防止她再次逃跑,外麵還有侍衛把守著。她不甘就此受困,隔著窗子喊叫。王國寶更絕,乾脆讓人將窗子給釘死了。一番鬨騰下來,她筋皮力儘。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薄薄的五彩舞衣。夜裡寒重,她抱著雙腿縮在柴房一角瑟瑟抖,心裡悔恨不已。她這分明就是上了賊船……午夜的更聲被敲響,王府裡的燈一盞盞熄滅,漸漸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正是夜靜人深的時候,一道矯健纖細的暗影,從牆角一躍而起,身輕如燕地點在屋瓦之上,出沙沙輕響。“誰!”警醒的侍衛大喝一聲,引來一陣騷動。暗影更警覺,倏地鑽入樹影中消失不見。王府一角的偏院裡。徐道覆已經除出外袍,走到窗前將燈吹滅,正要安寢。卻在這時,窗欞被叩響了。他立即頓住腳,目光銳利地掃過去,“什麼人!”“是我……”窗外傳來一道低低的女聲。徐道覆心下大驚,連忙將窗子打開。冷風灌了進來,緊接著鑽入一道敏捷的暗影。徐道覆摸到火折子。“彆點燈!”黑暗裡,沐傾城一襲緊身黑行衣。拉下麵紗,一把按住他的手,“我進來時,引動了護衛。”徐道覆連忙又把火折子放了回去,不解地問:“你怎麼來了?”“采桑被你調走了,無人傳遞消息,我也隻能自己親自跑一趟了。”徐道覆頓悟,指著黃梨木的圓椅,“坐下。”沐傾城沒有拒絕,聽著外頭的護衛並非追來,才放心地問:“今日銘水居裡是怎麼回事?司馬道子替拿她當成舞伶要送給謝石,你為何不阻止?”原來。自從錦被王國寶帶來此地與徐道覆接觸後,沐傾城一行人便接到了消息,潛伏在此,一直靜等著時機。先前因為錦記憶沒有恢複,又因徐道覆拍胸保證有辦法能令錦重拾記憶,她們並沒有擅動。然而這麼久以來,卻一直都不見成效。沐傾城等人隱在暗處,暗暗著急。迫於無奈,她拿出劉裕未死的消息,欲引錦見麵。豈料,錦身邊明衛暗衛盯著太緊,而無法接近。今日又被她們現司馬道子的異動,居然要將堂堂的北朝公主送與謝石,著實可笑又可恨。這下子眾人都無法忍了。沐傾城身為虞美人內部領,錦不在時,一切都由著她作主。她也沒法壓下眾人的憤怒,隻得連夜來找徐道覆問下究竟。“沐領莫急,老道也是有所考慮的。”“你的考慮就是讓公主蒙受這樣的屈辱,卻視而不見?”沐傾城怎能不急。那是北朝的公主啊,是南朝上上下下都忌諱的人物。若因此而出了意外,必會引起眾怒,她回去如何交待。“沐領有所不知,公主她其實早已經意識自己的真正的身份,可她卻一直不願正視。老道這也是無奈之舉。”沐傾城:“怎麼?”徐道覆:“令公主念念的不忘的劉裕不是已經加入了北府軍了?公主去了謝石身邊,不定就能見他。”沐傾城:“那又如何?”“若讓公主下嫁謝石,恰好又能讓她見到劉裕,這樣的強烈刺激之下,不定能公主……”“荒唐!謝石早已娶妻,公主豈給彆人做!”徐道覆搖搖頭,“沐領誤會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北朝女戰神不是什麼人都能配得上的!”沐傾城不由眯起了眼,“你的意思……”見她領悟,徐道覆輕笑,“沐領聰慧過人,請務必配合老道。若非無計可施了,老道也不想這樣逼迫公主,等她恢複記憶怪罪下來,老道願意一力承擔。”沐傾城遲疑了。此計並非良策,可如果錦遲遲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份使命,還真讓人頭疼。北朝剛剛吃了敗仗,她總不能真的帶著失去記憶的公主回去,倘若消息傳開,隻會引得人心躁動,降低士氣。思及此,她的臉色終於好轉。“隻是今日謝石已經明確拒絕了司馬道子,先生有把握能將公主順利送到他身邊?”“放心吧,司馬道子不會因此放棄的。”沐傾城點點頭,“好,就依先生之計。我會帶人暗中保護公主安全。”“多謝。”“謝就不必了,保護公主安全是我的職責。先生最好能保證公主能夠儘快恢複記憶。她失蹤太久,陛下那邊不好交待。”罷就站了起來,也不等徐道覆回答,快閃進了夜色之中。夜還長……高聳的樹枝枝頭,枯萎的樹葉隨著蕭瑟寒風輕卷,飄落了一層又一層。沉涼的彎月高掛樹梢,被輕紗似的雲霧半遮著。本就不甚明亮的夜晚,隻能叫人窺見綽綽暗影。沐傾城跳到屋簷上,本還想去見見錦。可王府實在太大,轉了一大圈也沒有讓她找對地方。無奈之餘,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