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葵走了出去。在眾人或驚或疑的目光,直挺挺跪在了院中。她心裡明白,錦的擔心實在是太多餘了,以謝石對她的寵溺,看到她被打肯定會勃然大怒。她這一跪,其實是替自己跪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不必看都知道已經腫得不成樣了。她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白白挨打。她這一跪引得郭氏那邊一陣騷動。郭氏再怎麼愚昧,也明白了這是赤-裸-裸威脅。可此時,她已經顧不上了,隻推了身旁的貼身丫鬟一把,“去把她拖走!”罷,就轉身打算快速離去。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謝石已經到了院外。他目光陰沉地看著青秋院多出來的一群人,身上積壓著一股迫人之氣。然後,他就看到了直挺挺跪在院子中央的方葵。她的臉腫得幾乎都快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隻是在看到他時,眼含著淚花,嘴唇輕輕蠕動,無形地吐出兩個字:姨娘。謝石的心驀地一沉。他強忍著火底的怒氣,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領頭走出來郭氏身上,“這是怎麼回事?”郭氏難掩心虛,卻不想在下人麵前露了怯,隻能硬著頭皮,“一個不懂事的下人,出言頂撞當家主母,難道郡公爺還不準我立立規矩?”“把人打得麵目全非,就是為了立規矩,我竟不知我謝府的規矩何時變得如此歹毒。”郭氏張了張嘴,還想辯駁,但對上他充滿了戾氣的剛毅麵孔,不覺地後退了兩步。謝石不再看她,抬步邁進去。身穿青色荷花紋底的襖裙的謝道韞立在一旁,屈身行了個禮,“六叔。”“你也在來此胡鬨?”謝石眯起雙眼。謝道韞麵不改色,“六叔誤會了,我是來請安的,進了院子才發現六嬸也在,便陪她坐了一會兒。”謝石銳利的雙眼,在她美豔上的麵孔停留了一瞬,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沉著聲音丟下一句,“誰也不許離開。”他大步走到方葵麵前,“姨娘呢?”“姨娘挨了棍刑,還躺在地上,無人摻扶……”“你什麼?”謝石臉色大變。方葵放慢語速,提高聲音,又了一遍,“姨娘挨了棍刑,還躺在地上,無人摻扶。”“那你還跪在這裡做什麼!”謝石大怒,一抬眼卻是方葵麵目全非的臉……到了嘴邊的一些後話,頓時就又咽了回去。他快速的朝著屋子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又頓住了腳,回過頭去,冰冷地又朝郭氏看了一眼,“你最好趕快想個合適的理由服我,否則……”否則如何謝石並未下去,仿佛是被氣狠了,一向沉冷地聲音裡也帶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地顫抖,“郭氏,你真是好樣的!”郭氏心裡猛地一震。卻見謝石腳步急急邁進了屋子裡。屋中的錦已經痛得暈了過去。她大病初愈,身體還未養好。這數十來棍,棍棍刁鑽毒辣,她從剛才一直強忍到現在,冷汗淋漓。直到聽到謝石的聲音傳過來,這終於放下心,這一鬆懈,就再支撐不住了。看到她軟軟地橫躺在地上,毫無氣息的模樣,謝石心中一慌,“來人!快去請大夫!”*色漸漸黑了。大夫從日頭高照的未時一直待到夜裡亥時,踏著一地的寒霜離去。謝石沒有發話,誰也不敢離去。連謝道韞也被迫留了下來。此時的郭氏,坐在前廳裡,手捧著一杯熱茶,不知是冷還是害怕,直打哆嗦。她目光怨懟地看著謝道韞,忍不住開口,“令薑,你明明也看不慣你六叔寵妾滅妻,你先前為何那樣做?”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問這種愚昧的問題,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謝道韞很不願意搭理她,可又不能明,這種時候,她還是撇乾淨些為妙。她道:“六嬸這話得不對,六叔雖然寵著那位,卻從未想過要動你的正妻之位,何來寵妾滅妻之?”縱然是心知肚明,也不該當著下人麵就這樣出來。若是傳了出去,六叔難堪不,她就不怕六叔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真的如她所願了?依六叔現在的糊塗勁,也不是不可能做不出來。“你!”郭氏再蠢,也聽得出來,她這話裡帶著避嫌之意。謝道韞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六嬸還是想想該如何向六叔解釋吧。”如果要在郭氏和錦之間做選擇,謝道韞現在的心情就是誰都不想選。她已經對郭氏失望透頂,至於錦,她也不會任由這種女人讓她英明神武六叔,老來失了德行。郭氏:“……”不用她,郭氏也是心焦不已。來之前她已經想到了,事發之後,必會拿著錦進府的目的居心叵測來事。她以為隻要動了手,錦受不了苦,肯定什麼都招了。到時候就算是謝石再想護著她,也不占理了。可她想得太好了,卻沒想到被錦氣得失去理智,動了刑時隻顧著一時爽快,卻忘記了要屈打成招。起來,這事也怨謝道韞。若不是她中途阻止自己,不定,她現在已經拿到想到的那份口供了。想到這裡,郭氏的對謝道韞的怨恨也掩飾不住了。夜越深,氣溫越低,前廳裡連個火盆都沒有。謝道韞已經坐不住了,也不想在這裡承受郭氏的怨氣,起身就往外走。她這一走,郭氏心情更糟糕了。等待最是難熬……可她又沒有勇氣一走了之,隻得憤怒地指使身邊的婢女去打聽情況。婢女唯唯諾諾地應下,心裡卻暗叫倒黴。她對方葵掌嘴時掌得十分痛快,現在卻恨不得跺了自己的手。從謝石回來的反應,誰都能看得出來,恐怕會有一場血雨腥風……在這之前,人人自危啊。果然,錦遲遲不醒,謝石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在方葵腫著張臉進去送藥時,謝石再忍不住了。怒道:“這府上,隻有你一個侍女嗎?”方葵很自覺地跪下去,“六爺息怒,是婢女看彆人伺候的不仔細,自己要來的。”謝石深了口氣,“你下去養傷,把藥給我!”方葵:“六爺還是讓婢女來吧。姨娘身嬌體弱,您又是習武之人,萬一下手沒個輕重……隻會讓姨娘更受罪。”她這話的心翼翼,又何嘗不是驅趕之意。偏偏謝石現在滿腔怒火,沒有聽出來。回頭看看錦纖細的身段,他隻得默默站了起來。他前腳剛離開,錦就緩緩地睜開眼。“姨娘。”方葵一點都不意外。錦打量著她慘不忍堵的臉,“彆擔心,你家六爺會替你報仇的。”方葵想笑,卻又不敢笑。臉上繃得緊緊的,稍一動就皺就痛得揪心,連話都心。錦也疼,忍不住抬手往後腰摸過。“姨娘彆動,婢女替你擦藥膏吧,大夫萬幸未傷到根本,不過還是要精心養些日子了。”錦聽著自己身子沒有什麼大礙,不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