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修身而立,收斂了氣焰,溫和了眉宇,神色裡浮現起哀傷與無奈,“錦,我沒資格要求你信任我。可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保護我?”錦低喃,冷笑道,“你連自身都難保,怎麼保護我?”雲殊垂下眼簾,陷入沉默。“你為什麼要送我那隻玉笛?”沉默有時有著致命的力量,錦不得不壓製著有些酸澀的眼眶,轉移了話題。雲殊抬起頭,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隻在雪地裡傲然挺立,卻不是因為耐寒,而是因為備受傷害不得不堅強的麋鹿。“我不後悔將那隻玉笛送給你。”雲殊直視著他,聲音如流水般低緩徘徊,卻蘊含著將巨石磨平的力量,“那不是謀略裡的失誤,是真心覺得那隻梅花玉笛與你相配。唯有它才能承載著我的心意,傳達我的傾慕。”錦凝望著他清澈而悠遠的眼眸,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判決。她從不這樣的,她一直都很自信,不會看錯人,用錯人。或者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隻要她認可了就一定會去做,因為她自信自己絕不會錯。可自從遇見雲殊,她便開始一再的犯錯,一再的讓事情逃脫自己的掌控。隻有是關於他的事,她便不再對自己的判斷抱著篤定之意。錦歎了口氣,露出少有的疲憊之色,低沉道,“你退下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自己的帳篷。”“是。”雲殊躬身行了一禮,忽然發現自己的心無比沉重,重得都快直不起身來。見雲殊走出帳篷後,朱瑾猶豫片刻,輕輕的走了進去。此刻,錦扶額,神色黯然。朱瑾沒有言語,直徑跪下沉吟,“請公主責罰。”錦抬起頭,放下手臂,看著下方跪著的女子,那是她一直視如姐姐的人。朱瑾進虞美人也快七年了,剛見到她時剛到及笄之年,卻混身是傷。錦嫌普通的侍女嬌弱,朱瑾自告奮勇的追隨左右,這一留就再沒離開過。她是個聰明人,然而更加難得的是貼心。她敏感的察言觀色得當舉止,讓人如與春風為伴,自然和諧。可就是這樣太過貼心太過敏感的人,也能一把拿住她的七寸。往常未曾察覺,今日之舉,竟叫錦也背心發涼。“責罰?”錦冷哼,“你立下一功,我如何罰你?”“我知今日傷了公主,可我不想看到你遇見更大的不幸。”更大的不幸?錦有些恍惚,“都道旁觀者清,你真能看出雲殊是奸細嗎?”“不能。”朱瑾抬起頭,目光敏銳而堅定,“但是這裡的任何人傷了公主都有回旋的餘地,唯獨雲公子,一旦有異,必是亡命之舉。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冒這個險。”錦冷哼,不想在她麵前掩飾什麼,直言道,“你真是聰明,如果你在四下無人的告訴我真相,我一定想也不想就原諒他。隻有你朱瑾,最是了解我。可是,你不應背叛我的。”朱瑾靜而不語,她決定這麼做時就不奢望錦會輕饒她,不管是什麼懲罰,她都接受。錦沉默片刻,抬起了頭,生冷道,“你親自去調查謝琰的消息吧。”是要支開她嗎?防止她的再次背叛?還是為了雲殊不再被傷害?朱瑾苦笑,為了一個男子,她真是良苦用心了。“是,屬下這就去辦。”受命後,朱瑾緩緩起身,望著眼前的公主,可以不誇張的,那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妹妹。如今真是長大了,不僅可以馴馬放箭、行軍打仗,還知愛知恨、腹埋機謀。朱瑾張了張嘴,想要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退了下去。從回來後,到月色高懸,錦一直沒出過帳篷,也不讓任何人靠近。眾人不知她在苻堅帝那邊議了什麼事,回來就怒意盎然。驅趕霍離將軍,困了雲殊公子,逐了朱瑾,這三人平時都是與錦關係甚好的,竟都一一受了罰。旁人彆靠近帳篷了,連路過時都恨不得憋著氣走,生怕裡麵的人將自己給連坐了。然而有一個人還是硬著頭皮上了。他端著一盤膳食,輕輕緩緩的走了進去。“玉姐姐……”聲音柔和又略帶磁性,錦看著怯生生的韓優端著膳食心翼翼的靠近,不由得耐心苦笑。“大膽,誰讓你擅闖的?”儘管錦隻是象征意義的低斥了一下,但還是將韓優嚇跪在地上,可見她動怒時,跟在戰場上砍敵殺頭的英姿是一樣恐怖的。“玉姐姐……你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吃一點吧。大家……大家都挺擔心您的。”韓優彎垂著眉宇,懇求著。“那你就不怕我罰你嗎?”“不怕。”韓優堅定的搖了搖頭,認真道,“隻要玉姐姐好,叫我韓少受多少罰都願意。”真是個好孩子,錦在宮廷中與親兄弟間也未曾感受到這樣的情義。“你先放到旁邊的桌上吧,我一會再吃。”“哦。”韓優點點頭,緩緩的走過去,輕輕放下。末了又心的道,“放久了會涼的。”“沒事,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錦叮囑了一句,然後又略帶恐嚇的道,“這是命令。”“嗯嗯,放心,我回去就睡。”韓優還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當接了軍令般立馬行了一禮,快速的離去。錦歎了口氣,站起身向帳篷外走去。掀開門簾,第一眼就看到跪在門正中不遠處的霍離。他披著月光,身姿挺拔,有發絲被風吹得晃動,像是跪了許久的樣子。錦瞥過眼,不想見他如此,冷冷道,“你沒有聽見我剛才的話嗎?不知道這裡軍營嗎?軍令如山,你敢抗令!”“末將正是因為知道軍令如山,所以才絕不能離開少帥。”錦冷哼,她怎麼忘了,對霍離而言,太子的命令才是軍令。霍離低首,大聲道,“守護少帥是末將的使命,若末將有任何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少帥責罰。”“我不需要你的守護,你還是回去守護你的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