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錦的手按在劉裕的肩膀,動作很輕,卻有種無以言喻的力量,“他現在位高權重,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單打獨鬥實為下策,你要找一個幫手才行。”劉裕思緒略動,腦海裡便浮現出一個人,“恒玄!”天錦點頭,雙眸銳利,“沐傾城一直在恒玄身邊,何況我們以往還有一段交情。他的實力越發出眾,如能得他相助,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你太低估恒玄和沐傾城了。”劉裕沉下聲音,並不十分認可迎刃而解的可能性。天錦蹙眉,“傾城?她有何不妥?”“她是極具野心的女子,甚至要在恒玄之上。”劉裕如此斷定。天錦聽後莞爾一笑,並沒有要有心提防的意思,“人有野心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看得出來,她對恒玄動了動了情,自然一心要幫她。但若說要背叛我,應該是不會的。我信得過她。”“不管信得過還是信不過,現在我和恒玄都是需要彼此的。”這一點劉裕還是認可的,“回頭我寫封信給他。”“我也會跟傾城聯係一下。”為了能讓聯盟更加順利的達成,天錦還得對沐傾城有所交代。“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操心我的事。”劉裕聽聞不但沒歡喜,反而皺起眉頭來,“這麼好強做什麼?就不能安安穩穩地貪圖一下享樂嗎?”天錦輕笑,美若繁星,她看不見劉裕,隻能用指尖輕輕滑過他的臉,“能一直留在你身邊,就是一種享樂啊。”凝望著她眼底無處安放的光芒,劉裕心痛無比,他握住天錦的手,放在唇邊,“跟我回去吧,天錦。”懷中原本喜悅的人突然猶豫了。她收回了手,輕輕放在腹前,眼底光芒閃動,神色複雜。“你是在顧忌文錦嗎?”劉裕道。天錦垂首,“她畢竟是我的姐姐,現在……”兩人性子都甚為高傲,現在見麵,光想想都覺得難以麵對。劉裕冷哼,“我可以不殺她,但可以趕走她。”“你這跟殺了她有什麼區彆?”天錦連忙搖頭否定,“司馬元顯會輕易放過她嗎?她自己在南朝要怎麼活?”“可是你現在看不見,又懷有我劉裕的孩子,於情於理,我絕不會把你丟在外麵。”劉裕的態度也十分堅定,他已經對不起天錦在先,怎麼能將她像美妾一樣養在外麵。這對一個女子來講,是多大的屈辱。而他又怎會冷血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天錦知道這樣不好,但見劉裕如此態度,也就心滿意足了。她不但沒覺得多委屈,反而安慰起對方,“我並沒有被丟在外麵,你有這份心意就行了。”“好,知道你固執,既然這樣,那我也搬出來住好了。”劉裕置氣起來啥也顧不得,隻要能守在錦兒身邊,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下天錦就著急了,“你……你現在是太守,搬出來不是引人注目嗎?還怕彆人招不得理由彈劾你嗎?”“那又如何,誰讓你這麼倔強。”劉裕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再說,誰規定太守一定要住在自己家裡的?”確實沒人如此規定,但他行事如此張揚,無疑是給司馬元顯下手的機會。“算了,你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去。”天錦歎息一聲,最終妥協,“就回去吧,反正我跟她……遲早是要會麵的……”天錦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耳邊的歡喜之聲,“錦兒,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理那個文錦半分。我想你保證……”“好了,好了。”聽那聲音,劉裕是又被興奮給衝昏頭了,天錦連忙打斷道,“時間不早,該回去了。”天錦動了動身子,欲要從他腿上站起,結果被劉裕一把按住,“彆動,現在天黑,我抱你回去。”說著天錦自覺身子一輕,竟被他橫抱起。微風透過紗幔吹來,清涼暢爽。天錦在丈夫懷中苦澀笑起,“對我來說,天明天黑又有什麼關係?”“有關係,至少此刻,我想抱著你走。”受過那麼多的苦與累,經曆過一次次的離彆又重逢,千言萬語最終彙聚在劉裕的心中,宛如一束閃耀的光,填滿他的心房。這一刻,他擁抱了生活,也擁抱著一個全新的生活。天錦輕輕勾起嘴角,將頭靠在劉裕肩頭,最後一次提醒他,“想好了,彆後悔。”劉裕笑著一哼,有苦澀有甜蜜,而更多的卻是曆經風雨錘煉後的幸福感。——“從前是你,之後都是你。”早朝歸來後,陽光已是燦爛。林露苑的貴夫人撩起裙擺,輕緩的走到一束月季花前。花兒芬芳燦爛,人更是美若天仙。餘光一抹處,一身朝服的男子立在門前,目光深邃又悲憐的看著她。“來了。”女子側過身,目光遊離到他身上。劉裕沒有再向從前一樣走過去,他隻是站在林露苑門檻的外麵。當他得知真相時,他對文錦的存在和用心是憤怒的。可當她鮮活美豔的站在自己麵前,用那雙明媚又陰鬱的眼神看向自己時,再多的憤怒也都一掃而空了。或許天錦說得沒有錯,她沒有更多的選擇。在亂世浮沉中,她隻是隨風飄搖的蒲公英。風向哪裡吹,她就隻能往哪裡去。文錦還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敗露,她含笑凝望著自己的丈夫,也沒有要迎上來的意思,隻是站在原地,等他向自己走來。她還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會再靠近她了。劉裕的心裡一陣感慨——正如天錦所說,縱然她手無縛雞之力,到底還是位孤傲的公主。細想想與她相處的那些天,每每都是自己主動找她、嗬護她;她從未像那些花蝶般的女子,迎麵撲向他、討好他。陽光下,她亭亭玉立,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如果不是因為戰亂,她站在宮闈深處的台階上,該是多尊貴的女子啊。“愣著做什麼?”文錦見他久久不動,含笑輕問。劉裕冷著臉,理智的收起憐憫心,沉聲道,“從今天起,你不可以走出林露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