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傾城急於想要殺死小公子,已知情急。廳門洞開,竟未闔閉。此乃沐傾城始料未及,不由得用力過猛,栽進了廳門。迎麵就是一柄明晃晃的刀,貼著她的麵門來,她一閃而過,卻是被削中手臂。房門在此時“砰”的一聲緊閉,也不知道是誰人力量。王七爺等人站在外頭,一時沒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得廳中響起兵器相接聲。乒乒乓乓聲乍起,屋中瞬間就燈火通明,一下照亮了無數的人影。七爺大驚,道:“不好!”廳門緊閉,沐傾城孤身一人被圍困在當中。朱瑾、三爺等麵色猙獰,長槍短劍齊刷刷招呼而去。廳外,王七爺臉色狂冷,欲突出錦公主的抵擋,衝進廳中救人。但錦公主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從哪裡奪來一把長劍,與他戰鬥在一起。論功夫,錦公主的功夫當然不會差,否則當初在北國,怎能將這些人成功招攬在麾下?否則,又怎會有北國女武神的稱號?她的功夫不露則已,一旦決定用來殺人,確有她看家的本事。但可惜,她產後虛弱,所有功夫僅餘二三成。王七爺被她纏住,進退不得。辛夷咬牙切齒,“錦公主,你竟算計人!”她聞言,不由得想要放聲冷笑。這些人背叛了她,今夜還騙走了她的丈夫,隻為算計她和孩子性命。她不過是出了這麼一招請君入甕,怎麼就成了算計人?若論算計,她哪裡又是沐傾城的對手?不過是將計就計,不過是趁人不備,不過是絕境逆戰而已!她長劍一揮,回手擋住辛夷的步伐,喝斥道:“要想進門,就從我的身上殺過去!”沐傾城在其中被困,不管怎樣,總要二三十招才能分出勝負。即便是隻剩下二三成的功夫,她也必須要拖延上片刻。辛夷大刀橫劈,高聲喝斥道:“滾開!”一個推攮,卻沒能將她推動。她站定身形,迎麵就是一個掃堂腿,將辛夷踢得一個趔趄。辛夷一驚,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本事,大刀再次回砍。王七爺也不閒著,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不與女人爭鬥的事兒。早就將分水刺朝著她麵門刺來。她躲開一步,分水刺沒能紮中她。然而,辛夷的大刀卻是堪堪落在她的手臂上。她擰身折轉,雖躲過一劫,卻還是傷了手臂,血肉模糊。她顫了顫,倒退一步,抵在門上。破綻一出,王七爺的分水刺“嘩啦”一聲近了她另一隻手臂,登時讓這隻手也跟著血肉模糊起來。鮮血噴湧,受傷不敵,她再難支撐。王七爺和辛夷闖入了廳門。院中站著的侍衛們也都闖了進去,廳中,一時陷入混戰。她所有剩餘的人,都在這花廳之中,因是她的心腹,功夫倒是不差的。但王七爺和辛夷便是大敵,卻不是她這些心腹下屬可以對付的高手。她有傷在身,已然不能再動,能夠對付二人的,隻有朱瑾和關三爺。此前在廣陵城,七爺就曾與關三爺和朱瑾在桃花園中打鬥過,他們都不是七爺的對手。錦公主勉強支撐著身體,望著門內的混戰,心中一時發苦。果然,進了這廳中,王七爺的功夫顯然出神入化,叫人招架不住。迎上王七爺的人乃是朱瑾,一張金算盤舞得虎虎生風,看呆了眾人。當日虞美人八大首領,朱瑾乃是最虛弱的一個,走到哪兒都需要人保護。人人皆知她隻懂得錢財經營,根本不懂刀槍戰術。到了此刻,才發現朱瑾的功夫並不在關三爺之下。甚至,並不在錦公主之下。關三爺此刻纏鬥沐傾城,朱瑾便從中脫開,單獨迎戰王七爺。就是後跟進門的月姬,看到這一幕也是傻眼。錦公主僵著一雙手,瞧著眼前一幕是欣慰的。朱瑾的功夫高深,雖不至於莫測,到底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隻因為自進入虞美人第一日,她便要求朱瑾隱藏身手,刻意偽裝成弱者。所以,整個虞美人都不知道,朱瑾原來這樣的厲害。當年,她所想的隻是讓朱瑾成為最後一張底牌,不想讓太多人將她的虞美人摸清。而今,她終於慶幸自己有這樣的安排,所以才能在此刻,拖延保命。劉裕對她之心,她深知。今夜這調虎離山縱然使的再好,劉裕終歸是會收到消息。城外營房距離此處並不算遠,而沐傾城所為,放在建康府中,根本是見不得光的事。她隻要想方設法地拖延,拖到劉裕來救。隻要劉裕到了,沐傾城的人不攻自破。隻要她能躲過去,假如她能躲過去……電光石火之間,她心頭一動,追進了門。沐傾城因先前遭遇眾人圍攻,早已負傷在身,此刻有了辛夷月姬等圍困關三爺,她便站在房間一角觀戰。沐傾城受了不輕的傷,錦公主也受了不輕的傷,兩個人倒成了半斤八兩。錦公主不過是遲疑片刻,便飛快上前,擋了沐傾城對麵。沐傾城身後,奶娘抱著孩子正要從後窗逃走,她擋住沐傾城,沐傾城便無力分心亂看。她極力掩護,那一頭奶娘已然要爬了出去。她麵上顯出誇張的冷笑,道:“怎麼,你沒料到會是這個樣子的吧?”明明她也是負傷在身,明明她也周身掛彩,可看到沐傾城帶著血痕的身體,她仍舊充滿了歡喜。她想,不知不覺中,她們兩個人都變了。沐傾城也跟著冷笑起來,“原來朱瑾才是你的底牌。”她淡淡一笑,笑得虛弱不堪,論身體,她的確不是沐傾城的對手,但論智慧,沐傾城卻不一定能跟她比拚。她嗓音溫柔,“我的底牌本來是你,可惜你背叛了我。”不僅背叛了她,甚至還要來取她的性命。這樣的下屬,早在北國時,她就應該將其斬首示眾。或者說,早在淝水一役,她從城樓上倒下去時,就應該拉著這火紅戰甲的武將,追隨她赴死。然而一切都晚了。她抬起頭瞧著對麵明如珠玉的臉,低聲道:“若蘭,你我算是扯平了。今夜,你要殺了我也無妨。我所求不多,隻想再跟你喝一杯酒。”沐傾城目光一閃,她微微一笑,淡淡開口:“義結金蘭時,你我姐妹二人曾在月下香爐前喝下結義酒。如今,既然已是圖窮匕見的結局,不如徹底來個了斷。”遠處,人人都在打鬥,奶娘捧著孩子已經爬了出去。她眸光一閃,笑著道:“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