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予我千秋 行煙煙 1466 字 2個月前

晉軍駐所內,數十封自晉煕郡的鄂王府一路轉遞來此處的劄子正擺在周懌眼皮下,由他一絲不苟地拆閱、檢視、歸檔。鄂王平日裡需處理的尋常封地政務,大部分已由和暢代為裁決;但凡被轉發到軍中的,皆是與軍機或朝中大事相關的,容不得和暢不稟而斷。待檢理完所有公務,周懌才拿起一封和暢單獨寫給他的私函,麵無表情地拆開來看:「蘇姑姑近日來問了我兩次,王妃那婚服究竟是做還是不做。依你日日跟在王爺身邊所見,我該怎麼答她?」周懌神情不變地提筆寫下:不知。「不日前聽說,王爺那四個兄弟又陸續不安分了,其中有兩個借著事由入京陛見,在宮裡賴了近半個月都不回封地去。」「此事是長寧大長公主送信來告知的,隨信還附了一幅她的新作。我料想王爺在軍前必沒什麼心思賞畫,於是便收在他的書閣裡了。大長公主信中又提到,有近一年時間不曾見到你了,想知道下次王爺回京時,你是否會跟著一道回去?」周懌將那後一句反複看了數遍,神情依然未變,寫下:不知。「……王爺到底何時才願意回來?」讀到這句和暢不敢直接去問戚炳靖的話,周懌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神色終於有了些鬆動。他抬起頭望了望窗外——窗外斜對著的是戚炳靖的居所。三刻之前,卓少炎於門前翻身下馬、排開守衛,走了進去。至眼下時分,仍沒有她要離去的跡象。周懌低下頭,重新提筆,再度寫下:不知。……卓少炎此來,除了要將與沈、英二人對話的結果讓戚炳靖知曉之外,便是順便來補一頓早膳。戚炳靖的廚子是他自鄂王府帶出來的,自然比雲麟軍的強上百倍。尚未入關前,二人夜夜共枕,卓少炎由是深知這廚子的手藝。入關後兩軍分立中軍,戚炳靖知她惦記這廚子,常常在她未留宿他這邊時命人送吃的過去,而她亦養成了逢事與他相商時,便來他這裡用一餐膳的習慣。此時屋門緊闔,卓少炎卸了甲衣,以水淨麵,然後走去戚炳靖跟前坐下。戚炳靖今未練兵,又因天熱,僅披著內袍,在屋裡一封封地批閱周懌前一日送來的劄子。見她來了,他擱下手中筆劄,然後頗自然地自案上挑了些她平素愛吃的粥菜推到她麵前,又親手拿調羹舀了細粥送到她唇邊。如今早非當初在長寧大長公主府上初受他寵惜的時候,卓少炎麵對他的這些舉動,已是早就習慣,並且來者不拒。戚炳靖伸手喂她時,另一手按在腿上,身上未係的內袍受力虛敞開來,肩胸處的遒勁肌肉依稀可見。卓少炎一抬眼就看見這般景象,喝粥的動作無意識地慢了一慢。她低眼,不動聲色地咽下口中的粥,然後將他的手按住。頂著他微詫的臉色,她將他手中的調羹取過來,舀了一勺粥,反遞到他嘴邊,再抬眼看他,說:“不嘗嘗?”戚炳靖並沒有張口,神情更像是因她不同於尋常的舉動而一時沒反應過來。“不嘗,便算了。”她本欲輕輕收回手,卻於半途中不當心碰到了他的肩膀,熱粥一下灑在他身上,又有些淌進他的衣袍縫隙。她臉上掛了歉意,將調羹扔下,然後手伸入他的袍中,以指沿著他的肌肉邊緣輕揩那粥跡——下一刻她便被他拽入懷中,騰空抱起,拋入床榻。這是二人間卓少炎頭一回主動求歡,戚炳靖在格外受用之下,亦少見地多費了些心思額外取悅她。到後來,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亦一個字都不想說,在他身上落下一串深淺不一的牙印。……曖意蒸融的床笫間,戚炳靖扯過自己的衣袍,蓋上卓少炎的後背,俯身在她後頸啄了一口,然後下地去取水喝。她筋疲力竭地歇了好一會兒,才側過身,拿眼去覷他。他雖背對著她,卻可感知到那目光,沉沉笑道:“還不夠?”她懶得搭理,轉而徑自埋下臉。戚炳靖則拿水過來,將她的臉扳正,又握著她的後頸,一點點喂給她喝。然後他用指撥開她汗濕的發,盯著她看了半晌。卓少炎與他對視,他無聲的目光像是需要一個答案。她遂伸手勾下他的脖子,迫他壓低上半身靠近她,然後她低垂眼睫,側首在他耳邊輕輕道:“想乾你,何須原由?”……當初戎州境內的晉營兵帳內,冷得要命。周懌奉他之命,從一眾罪眷中將她找出,又一路扛著她,將她如丟麻袋一般地丟進他的中軍帳中。當時他未多看她一眼地,按著她的腰身便乾了起來。事後他點了油燈,照亮她的臉。她沒什麼表情地望著他,仿佛方才經曆的一切是發生在旁人身上一般。然而那一張沒有什麼表情的美貌之下,透出的是刻骨的剛強與堅忍,令他於一瞬間憶起建初十三年大雪紛飛的豫州城頭。那幾乎一模一樣的氣質,令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確定了她是誰。從看不清長相的遙遙一眼,到能夠如此近距離地細細察視這張臉龐,他等了足足五年。從對她滋生出情與欲望,到像那般切切實實地乾她,他渴望了一千餘日夜。再到今日——她說:想乾你,何須原由?……戚炳靖不計較地笑了笑。這並非是他最想要聽到的答案,但又未嘗不是她的真心之言。這簡單的一句,亦昭示著二人之間的關係早非當初,她不必再像從前一樣,一麵需受製於他、一麵又要依附於他。她能夠如此露骨地展示對他的欲望,便是恰到好處的宣告。而此刻她以嘴唇貼著他的耳,輕輕摩挲了一陣,慢慢斂儘纏綿之意後,才鬆手將他放開。隨後她說:“我欲策立昭慶之子。”這本該是她今日此來的要事,但拖到此時才切入正題,便也說明這算不得什麼“要事”了。而她更是明白,縱使她不說,他也知曉她做的是這等打算。戚炳靖淡淡地應了聲,然後問:“沈毓章能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卓少炎說著,臉色恢複了如常清冷。……當時她話音落後,整間屋子裡許久都沒人作聲,靜得針落可聞。直到遠處突來的一陣士兵叱馬聲打破了這靜,沈、英二人才從措手不及的震驚中勉強回神。“你瘋了。”英嘉央先開口,語氣猶不可信:“你竟然瘋到,認為我會同意廢了我的親生父皇、再立自己的兒子作皇帝?!”她此時已無心去追究卓少炎是如何得知她有子一事,因對方口出之狂言遠比知悉此事更令人生駭。“我瘋沒瘋,毓章兄很清楚。”卓少炎意態平靜地回道。沈毓章冷冷地望著她:“廢帝、另立——要立誰人,此前已有決策,你今日為何突然變卦?”卓少炎回望他:“在昨日之前,我不知朝中派遣的來使是公主殿下,我更不知公主殿下竟有子存於世間。毓章兄,你難道不以為策立殿下之子,於此時此刻而言,才是上上之計麼?”她說話時語氣極度淡漠,一口一個殿下之子,好像她並不知那殿下之子亦是沈毓章之子似的。沈毓章一時冷笑,自然明白她打了什麼算盤。他看一眼英嘉央僵白的臉色,又看向卓少炎,將所有的不滿與怒意推入硬邦邦的三個字:“你休想。”卓少炎亦笑了笑,但與沈毓章不同,她笑意平和,甚至還帶了點敬意。“毓章兄心懷天下,此前舍生報國尚不懼,眼下舍子又何妨。”她說著,走近英嘉央,“立殿下之子為帝,殿下垂簾,再選三位忠良懇乾之臣輔政——這三位人選,此前我與毓章兄雖已有過商量,但若策立殿下之子,後麵定還是要聽聽殿下的意思的。”麵對她如此的自作主張,英嘉央幾乎憤怒:“你未免太放肆了。”卓少炎不駁她,收起嘴角一點笑意。而令英嘉央想不到的更加放肆還在後麵——她說:“殿下今已入關,莫非還想要輕易出關回朝麼?殿下若想再與父皇相見,隻能待皇帝禪位、新帝冊立大典之時。”然後她又轉向沈毓章:“毓章兄,你如今手無兵權,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勸一勸公主殿下。”……這一番“不答應,也得答應”,卓少炎沒做過多解釋,也無需過多解釋。戚炳靖亦無意多問。此時令他更為在意的,另有它事:“待立大平新帝、昭雪卓氏冤情之後,你有何打算?”卓少炎抬眼看著他,神情似笑非笑道:“想要嘗一嘗,做你的王妃,是個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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