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所以還是問問你比較好。之前有沒有發現什麼征兆?”“知道什麼?難道說你們發現什麼了?”偌大的餐廳裡,柴原和吳燕坐在一隅。吳燕從警察的話裡聽出了玄機。“你老公沒告訴你嗎?”“我們早就離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答案著實出人意料,柴原的期望落空了一半。“是屍檢的結果,發現你女兒懷孕了。”“你說什麼?”吳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也沒想到。”吳燕早上接到柴原電話時雖然有點意外,可一想到警方既然聯係到自己,肯定意味著有重要的事情傳達,正要加班的她立即約在了公司附近的餐廳見麵。可是,現在的她內心難以平靜了。“多久了?”“幾個月吧。聽說不大。”“他就把孩子帶成這樣。”吳燕的話裡帶著十分譏諷。回想起那天晚上兩人在醫院的表現,柴原終於理解他們都陷入悲痛又不能分擔情緒的原因了,但為什麼當時沒能想到離婚的可能呢?“你找我隻是想告訴我這個消息嗎?還是他讓你找我的?”吳燕想起來自己從沒有給警察留過任何聯係方式。“我原以為媽媽會更容易觀察到女兒的變化,所以想直接問你。現在看來不行了。”“如果是這樣他自己為什麼不和你說?把事情推到我這是想說這是我的失職嗎?”“和他沒關係。再說他也大吃一驚。”柴原在電話裡把結果告訴張彥之後,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臉,但聽到那一連串的反問也能猜出對方驚愕的樣子了。“不是他給你我的電話的?”“電話是從張睿斯手機裡找的。”“但是我沒法提供什麼能幫得上忙的。我們隻是偶爾通電話,我上次見她還是這學期剛開始。我不記得她哪裡有異樣。”吳燕繼續說,“不對。後來我們也見過一次,那次是她爸出差,我帶她在外麵吃飯,但是我也沒看出她有什麼變化。”“看不出來是正常的。”若是肉眼就能看出來,事發當天趕到現場的醫生總不至於無動於衷。柴原要問的也是最近有沒有明顯的生理反應,再推測是否留下其他的線索。“但是我覺得你就是問張彥之也問不出什麼。”“為什麼?”“他根本管不好孩子。”“據我了解,張睿斯在學校的表現還不錯。”“那是孩子自己努力的結果,和張彥之有什麼關係。”“這就不知道了。”“他除了工作還可以,生活真是個沒什麼意思的男人。自以為是,以為隻要花錢就能滿足家人的一切需求,對孩子也寵得不像話,什麼都依著她。不加判斷地給予很不利於孩子成長。”“看來你們分歧很大。”“他工作上一板一眼,但是對家裡的事情不是很關心,就算能用錢買來有品質的生活,但那種堆出來的生活有什麼意思,他本身就不是個能主導生活的人。”“聽你形容好像是他很乏味。既然這麼討厭他,當初乾嗎留下女兒和她一起生活,你帶走不是更好嗎?”“是那孩子自己選的,那時她已經上初中了。”“出於物質方麵的考慮?”“多半吧。反正他們父女關係很好。”可是從吳燕的穿著打扮來看,經濟條件也絕對不會差到哪兒去。而且品味入時,和張彥之不在一個層麵,所以即使從外貌也能感受到二人的不同。想到這,柴原不禁又後悔起了那晚的疏忽。吳燕像是在安慰自己,“算了,現在說這些沒用了。”“其實在電話裡,他已經跟我說他一無所知了。”“你看,他就是這樣,一到關鍵時刻就不行。”柴原不由得笑了笑,承諾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調查的。彼此都不能為對方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吳燕因為要趕回去上班,決定就此告彆。臨走,她希望最後不管是什麼結果都要告知她,柴原爽快地答應了。獨自坐在隔間的沙發上,柴原又一次體會到一無所獲的滋味。不知該不該高興,這一次他倒是提前做了準備。柴原拿出手機聯係淩沐,昨晚他們就商量好今天的行動計劃:兵分兩路,柴原與吳燕見麵,淩沐去市內幾大醫院地毯式排查,完事兩人再彙合。“喂?”淩沐接通了電話。“你那邊怎麼樣?”“不怎麼樣。這太吵,我換個地方和你說。”門診大樓內到處都是排隊的病人,淩沐索性就走出來了。“剛問完一位大夫,沒見過死者。”“你去了幾家醫院了?”“這是第四家了。”這一上午的走訪可以用馬不停蹄來形容,淩沐昨天列出來的大型醫院還有七八家。“下一個要去哪兒?我這邊完事兒了,我去找你。”“已經談完了?她都說什麼了?”“沒有好消息。”柴原把吳燕的情況講了一遍,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這種誰都想不到的情況說是節外生枝也不為過。末了,他們約定好在下一家醫院的正門處見麵。淩沐在離醫院一個路口遠的地方停好車,步行前往。如他所料,柴原還沒到,他在正門邊上人流較少的地方站住,左右來回張望,不知道柴原一會兒會從哪邊出現。大約過了一刻鐘,柴原健壯的身影從馬路對麵的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醫院門前這段路車流不斷,柴原走走停停了幾次才過來。“快點兒吧,爭取今天都問一遍。”“我看夠嗆,就算醫院不會關門,大夫總得下班。”“算上明天應該沒問題了。”“那肯定夠了。但是我剛才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什麼?”柴原非常好奇。“她真的會來正規醫院嗎?”一上午連續碰壁的經曆讓淩沐不得不做出新的思考。“你是說??”淩沐點頭。“不管怎樣,先把這些大醫院挨個問一遍。”此處是一家三乙醫院,門診大廳同樣是人山人海。柴原和淩沐在排著長隊的服務台向導診護士問清了婦科診室的位置,穿過人群,走向電梯那邊。婦科診室在醫院五樓,柴原和淩沐等到一位患者出來就立即進去了。科室裡有兩名女醫生,柴原說明了來意又調出手機裡張睿斯的照片給醫生看,一位姓張的醫生接待了他們。醫生拿著手機辨認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最早是五月中旬來過,您再仔細想想。”醫生轉過身,在電腦鍵盤上敲了敲。“沒有這個人的記錄。”“就是說沒來過?”“肯定沒來過。”年輕醫生像是做了最後診斷。“要是用假名呢?”“不太可能吧。再說隻要來過的病人我都記得。這才一個多月,不會忘的。”柴原決定放棄,問淩沐還有沒有要確認的。淩沐隻是搖搖頭。對此結果他已經沒有意外之感了。“前麵四家也是這樣?”從診室出來,柴原就問。“這樣一家一家地問本來就要靠運氣。”“效率太低了。”“可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你說她會去什麼樣的醫院呢?”等電梯的空當兒,柴原試圖揣測張睿斯的心理。“我覺得??”淩沐沒有任何想法。“是大型綜合醫院還是專科醫院?”“私人醫院呢?”“那就是從保密性上考慮。”“不對嗎?”“但是正規醫院不是更安全?”“對於那個年紀的學生來說,還是更注重隱私吧。我聽說現在私人醫院技術上也很成熟了。”柴原拍了下淩沐的肩膀。“你是不是帶人做過啊?”“怎麼可能!”淩沐大聲反駁。“但是公立醫院現在也很注意保護病人隱私。”“所以就要看死者更看重哪個方麵了。”“還有手術費用的問題,畢竟她最後沒有走進醫院。”“對啊!所以是不是該從收費低的醫院查起?”這時下行的電梯到了,柴原說了句“好主意”後,兩人就隨著人流慢慢步入擁擠的電梯裡。來到一樓,淩沐提議先給剩下的所有醫院打電話,谘詢清楚手術價格再按照從低到高的順序一一確認。這個方法得到了柴原的認可,可就在兩人重整旗鼓離開醫院之際,門診樓前獨自前行的張彥之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三個人默默對視了一下,還是柴原先開口了:“來看病?”“你們肯定不是為了看病。”“被你說中了。”柴原大方承認,“我看你也不像。氣色挺好的。”“要等做了檢查才知道。”“是嗎,希望沒事兒。另外說一句,婦科在五樓,我們已經去過了,沒發現什麼。”張彥之來回看了看二人,然後一聲不吭地走向門診大樓。“不用管他嗎?”淩沐問。“不用。”走出醫院,淩沐帶著柴原回到停車的地方,拉開車門的柴原卻忽然怔住不動了。“怎麼了?”淩沐也沒上車。柴原卻還是盯著車座沒有反應。“要不我去找他回來?”“不,和他沒關係。”“那是為什麼?”“我在想既然現在調查的起點被提前了,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它其實不是個孤立的案子了呢?”“什麼意思?”淩沐猜不透柴原的想法。“先去後麵的醫院。這件事等我想清楚再去解決。”柴原一邊說著一邊上了車。出租車在小區外的路邊停下,司機並沒有立即熄火,像是在等待指示要不要開進去。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關月青看到橫在小區門口的電動擋車杆,決定就在此下車步行進去。這片小區是在幾年前修建的,雖然遠離城市中心地帶,但房屋設計舒適合理,加上小區內環境優雅,物業也很規範,非常適合居住。價格方麵稍微貴了些,但也不是很離譜,仍然吸引了很多收入不錯的家庭在此安居。進入小區後,關月青沿大路一直前行。可能是下午的原因,一眼望去路上隻看見兩三個人在不緊不慢地走著,看樣子都是這裡的業主。修剪整齊的綠化帶一直延伸至道路儘頭,關月青則在第三個路口拐到了一條小路上。昨天,關月青從班級的同學錄上找到了張睿斯家的電話,很順利地聯係到了張睿斯的父親。她在電話中提出了想要上門拜訪的要求,對方稍作考慮後將時間定在了周日下午。按照同學錄上留下的地址,關月青在一幢高層住宅樓前停下了腳步。她按了下電子門上的號碼,很快門鎖就“哢”地彈開了。乘電梯到達張睿斯家所在的樓層,電梯門一開,關月青就看到一個身著便裝的中年男子站在電梯間,原來對方已經在此等候了。“這邊請。”張彥之輕聲說了句,然後就開始在前麵引路。從電梯間出來,右麵第一間就是張睿斯的家。張彥之沒有鎖門,隻是拉動把手門就開了。這是間典型的寬景房布局,兩室一廳,雖然還看不到其他房間的內部,可單是客廳就有大約五十平方米,中間人為地設置了中式隔斷,讓空間看上去更具層次感。正對著房門的就是寬大的陽台,整個客廳顯得十分明亮。“謝謝老師還專程跑一趟。”張彥之請關月青在客廳中央的實木沙發上坐下,自己隔著茶幾,坐在了對麵。“千萬彆這麼說,是我應該做的。”“關老師剛剛接手我女兒的班級,不來也沒關係。”“那怎麼行,這和時間長短沒關係。”“她表現還好吧?”“挺好的,很聰明。”關月青笑著點頭。可事到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意義了。“昨天接到電話時我很意外,沒想到老師要來。”“是有點兒突然,但我還是想儘快過來一趟。希望沒有打擾到您休息。”“沒關係,周末我很少工作。”已經在外企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張彥之十分認同“今日事,今日畢”的工作風格,通常都會安排好工作,按照進度在公司做完便準時下班。“可是關老師來的目的是什麼呢,如果隻是來慰問的話,我想說我的狀態可能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麼差。如果是代表學校來尋求私下解決的方法,我覺得就不用談了,我肯定會堅持我的想法。”既然對方不是警察,自己也不想浪費時間,張彥之把話直說了。“不,您誤會了。我今天是以個人名義來的,和學校方麵沒有任何關係。”“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但我也沒什麼想說的,因為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也不會盲目地懷疑誰,或者是要誰來負責。”“我認同這種做法,肯定是要查清楚再做打算的,我今天隻是想來看看。”關月青擺明了態度,“如果談話中有您不想說的內容,您也不必告訴我,隻是目前有什麼發現嗎?”張彥之猶豫了一下,歎口氣說:“疑點太多。”“我也有同感。”廚房裡傳出水燒開的聲音,張彥之站起來朝廚房走去,再出來時他手中多了兩隻冒著熱氣的馬克杯。“隻是普通的綠茶。”“不用這麼麻煩,白水就可以了。”“那怎麼行。”張彥之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坐下後繼續剛才的話題:“關老師為什麼也認為有疑點呢?”“雖然和學生相處的時間還不夠多,但每個學生的特點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我覺得以張睿斯的性格並不會做出這種選擇。”“沒錯,這正是我要說的。我女兒不僅獨立自強,處理問題的能力也比同齡的女孩子要高出許多。不是我自誇,這些年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她沒讓我費過心。”“我明白,老師們對她的印象也很好。”關月青說,“所以,現在疑惑的不隻是您,我們也覺得蹊蹺,但說起這件事也不敢隨便猜測。您覺得在這件事背後有什麼原因,您所說的疑點太多究竟是指哪些疑點,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清楚接下來該做什麼。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在查明真相前,我不打算和任何人透露。”“要一個人解決嗎?”“隻能這樣了。”關月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因為她懷孕才這麼做的嗎?”“有這方麵的原因,但也不全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我說什麼都沒用,所以還是等有了新的進展再說吧。另外,您是怎麼知道懷孕的事的?”張彥之看上去有些失望。“警察說的。”“請不要再告訴彆人了。”張彥之懇切地說。“您放心,我沒有跟誰提起過,警察也應該隻對我說過。”關月青趕緊解釋。也不知道對方是信了沒有,張彥之隻是歎著氣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根本不是我女兒會做出的事情。”“但既然已經懷孕了,就必定存在那麼一個人。您是要找出這個人對嗎?”“抽煙可以嗎?”張彥之拿起茶幾上的煙盒。“請便。”被如此周到地照顧著,關月青哪能再介意彆人抽煙。張彥之抽出一根煙在煙盒上磕了兩下,站起來走到陽台,用金屬打火機點燃,背對著關月青抽起來。關月青看著一個中等身材的背影,覺得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連抽幾口之後,他轉過身說:“隻有這麼做才是正確的吧。”“我能理解。”“警察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警察又重複了一遍,我覺得一定是報告寫錯了。”張彥之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時也很意外,因為張睿斯給我的印象不是這樣的,她在學校很少和男生有接觸。”“的確如此,所以我更想知道是哪個小子乾出這種渾蛋事兒。”平時,若是和朋友聚會,大家總會聊起各自的子女。每次聽朋友說起擔心女兒被彆的小子帶壞時,張彥之都有一種優越感。女兒各個方麵都讓他很放心,真是做家長的幸事。“您沒發現她在戀愛嗎?”“沒有。”張彥之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茶杯還在冒著熱氣,關月青掃了幾眼客廳內的裝飾,電視櫃和沙發、茶幾好像是成套的,設計簡潔、顏色深沉。電視兩側的矮櫃也僅僅體現出實用性,連家庭合影、陶藝之類的常見裝飾都沒有。張彥之眺望著不遠處的人工湖,吸了最後幾口,然後在窗台上的煙灰缸裡把煙摁滅。以前女兒在家時他總是站在陽台抽煙。“她媽媽也沒發覺嗎,一般母親觀察得更細致。”張彥之重新坐回來。“我們早就離婚了。”關月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致歉。“上次我們是一起去學校的,你不知道很正常。”關月青再次環視了一遍房間,這裡確實缺少了女主人的痕跡。“沒有再婚嗎?”“沒有,從那以後我一直一個人撫養她。”“一定很辛苦吧。”“這是身為父親應該承擔的責任,辛苦也沒什麼好說的。而且張睿斯不希望我給她找後媽,我覺得應該尊重她的想法。其實,這些年過來我覺得也挺好,不一定非得三口之家才美滿,我覺得我們父女倆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好。”“我明白了。”關月青說。關月青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水,溫度已經正好適合了,她又喝了幾口。“我想看看她的房間可以嗎?”“當然,這邊。”張彥之將關月青引到次臥外麵推開門,一間二十幾平方米的房間便呈現在眼前。關月青走進房間,這裡的每一件物品都帶有女生的氣息。印有卡通圖案的被子整齊地鋪在床上,書架櫃上分門彆類地擺放著課內書、和漫畫。書桌上也有幾本常用書,小型台曆上還彆了一張少女偶像團體的照片。自從女兒出事後,張彥之再沒動過房間內的擺設,這裡還保持著房間主人最後離開時的樣子。“她平時就坐在那裡寫作業。”關月青在房間內輕輕走著,這裡和同齡女生的房間並沒有太大的差彆。“她出事那天穿的衣服還在不在?”關月青問。“不在了。你問衣服乾什麼?”“沒看見她的校服所以我問問。”關月青嘴角浮現出禮貌的微笑,“那件衣服去哪裡了,是燒了嗎?”“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不吉利,又是件普通的校服,就沒要,放在警察那邊了。”“現在還在?”“這就不好說了,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房間內整潔有序,甚至讓人不願再去碰觸任何東西。關月青又看了幾眼,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應該儘快告辭。“節哀之類的話我就不說了,相信在查明真相之前您心裡也聽不進去。既然您決定要追查這件事,我也希望能儘快看到結果。今天謝謝招待了。”說完,關月青微微鞠了一躬。“還有人想著她,我很欣慰。”雖然年輕老師的到訪曾讓張彥之心生疑惑,但現在得到對方的支持,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孤軍奮戰,也更加堅定了調查下去的決心。從家中出來,張彥之堅持送關月青到電梯間,看著她走進電梯才肯離開。而就在電梯門關上後,關月青便立即拿出了手機。魏立行從公寓樓出來,朝小區門口的方向走去。出去之後向右轉沿街走大概三百米就能看到馬路對麵有一家小型便利店。店麵雖然不大,可日常用品齊全,是魏立行經常光顧的地方。魏立行一邊走一邊想著需要購買的東西,前方一張熟悉的麵孔卻打斷了他的思路,連腳步都不由得慢了下來。對方也看到了魏立行,兩人走近後,在小區門口停住了。“要出門嗎?”“正要去買東西。”“耽誤你點兒時間,還有事情要問你。”“可以。在這裡嗎?”“嗯。”柴原左顧右盼,指著魏立行身後一處景觀長廊,“那裡不錯。”回廊那裡一個人都沒有,的確適合談話。柴原主動提出坐下談一定是準備了不少問題。不過見到他本人的那一刻,魏立行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就請問吧。”坐下後,魏立行說。“還是學生的問題,我覺得有必要再確認一下。你那個班的下課時間是從下午四點五分到十五分之間,那麼這十分鐘裡有沒有人離開的時間比較長?”“你是說我班上的?”“對。”“好像沒有誰出去時間特彆久,預備鈴響起時就都回來了。”“他們下課時都做什麼,去衛生間或者在樓道自由活動?”“差不多是這樣。不會離開特彆遠。”魏立行回答。上次柴原針對關月青班上的學生進行了排查,但結果是都有不在場證明。那幾個最後回到教室的學生也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當然,他們離開實驗室也比較晚,不可能是嫌疑人。如果還要沿著之前的思路,就隻有魏立行班上的學生有犯罪的可能了。“衛生間在樓的另一側,也就是說大部分學生有機會從休息室門前路過。”“我不覺得誰有機會在下課時進入那裡,很容易被看到的。”“也不是沒有機會。”“可是我下課時去了儀器室那邊,往返時並沒有發現異樣。”“你看不見房間內發生了什麼。”柴原一針見血地指出,“而你在儀器室的時候連走廊都看不到。”魏立行點點頭。“我是看不見,但還有我的學生。他們把顯微鏡放好就陸續回去了。”“你在儀器室多長時間?”“也就幾分鐘。”“你離開時那裡還有人嗎?”“沒有了,我是最後離開的。”“然後你先去了關月青的實驗室,再回到自己那邊?”“那時候我的學生全都在。”魏立行肯定地說。柴原以為上課前的幾分鐘是嫌疑人最有可能進入現場的時間,然而有學生和魏立行陸續返回,此後幾個關月青的學生因為較晚出來也證明沒有人進出休息室。假設不成立,柴原感到很失望。“為什麼始終當作他殺調查?可能我是外行,我真的沒看出他殺的可能。”“因為沒有自殺的可能。”柴原的話聽起來有些不耐煩,可能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了。不過,他已經在實驗樓的走廊內走過多次了,隻要設想身邊會不時有人經過就難以隨心所欲地行動,這不是心理素質能克服的問題。“有沒有一種可能,張睿斯和韓立洋其實正在交往。”柴原目不轉睛地看著魏立行。“為什麼這麼說?”“想好再回答。”柴原的問題讓魏立行對之前的觀點失去了把握。柴原的想法一定是試圖為張睿斯的死找一個合理解釋。想到這,魏立行便不敢草率作答了。身邊偶爾有人經過,沒人在意坐在長廊的兩人。魏立行想,幸虧柴原是便衣打扮,不然警察和自己坐在這一定會引人側目。“倒是有可能在一起。”“說說理由。”“也許在學校保持距離正是為了掩飾戀人關係。單憑他們在學校的表現太片麵了。”柴原知道張睿斯懷孕的事情後,設想過孩子爸爸的身份。如果是韓立洋的話,那麼近期兩例非正常死亡事件也就都講得通了。之前,韓立洋的死被定為意外,不僅韓立洋的父母不接受,柴原也不敢苟同。如果他和張睿斯就是戀人關係,倒有可能是張睿斯造成了他的死,張睿斯則是畏罪自殺。麻煩的是,前麵調查得到的信息都沒有指向這種假設。“五月十三日那天,韓立洋在學校有什麼表現?”“那天我不在學校。”“請假了?”“不。每周一有教研會。”“開完會不用回來嗎?”柴原問。“可以不回學校。”“還真是輕鬆。”其實,有一個最簡捷的辦法可以確認他們的關係,那就是隔代親緣關係鑒定,胚胎的DNA提取物做了保留,能得到韓立洋父母隨便誰的DNA就可以進行了。隻是柴原料想韓立洋的家人百分之百不會答應。所以,後麵仍然要花時間仔細調查。“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在一起。”柴原像是自言自語。“可是學校裡也有人見過他們走在一起。”“那不能說明什麼。”柴原說。“如果兩人剛剛在一起外人就是很難發覺。”柴原不作聲,皺著眉站了起來。即將開始和之前完全相反的思考,他感到腦子很亂,已經不想接收雜亂的信息了。“就這樣吧,有事兒我會再找你。”“一起走吧,我送你出去。”魏立行去便利店正好順路。在到小區門口的這段路上,柴原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在小區門口,兩人道彆後朝相反方向各自走去,但沒走出幾步柴原的手機就響了。“哪位?”柴原就站在路邊接聽了,兩眼隨意地張望著。“我是關月青。”“什麼事?”柴原並沒有想到女老師會給自己掛電話。“有件事情想請你幫我確認一下,張睿斯死時穿的衣服還在你們那裡嗎,能幫我找回來嗎?”“為什麼?”柴原的目光移到了已經遠去的魏立行的背影。“有件事情需要確認。”“先等會兒,一會兒我打給你。”說完,柴原掛斷了電話,追著魏立行快步走去。眼看對方就要過馬路,柴原在還有幾步遠的位置大聲喊出了魏立行的名字。“還有件事情得問你。”柴原走到跟前說,“教研會一般開到幾點?”“不一定,看當天的會議內容。”“五月十三日是幾點散會?”魏立行想了想說:“大概下午五點鐘。”“然後你去哪了?”“到處走走,吃飯,然後回家。”“具體是去了哪裡,吃飯的地方在——”魏立行說了市內的一座商場的名字。柴原默默記下,再次道彆時他像是重燃鬥誌般微笑著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