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房間裡十分安靜,床很大,全身赤裸的人跪在床邊,細弱的呼吸聲緊緊貼著陳簡胸口,雙手解開他的皮帶,一邊發著抖,一邊試圖往西裝褲裡伸。膽子很大,不知道是怯懦皮囊下的本性還是被情欲衝昏頭腦,不管不顧了。陳簡按住那隻纖弱的手腕,力道不重,態度卻不容置疑,重複問一遍:“你叫什麼?”“蘇涼。”“真名?”“……藝名。”陳簡點了點頭,方才錯眼,這時再看,又覺得他和顧青藍不像了。扣好皮帶,陳簡問:“能走麼?”“……走去哪?”陳簡指了指浴室。蘇涼沒問原因,聽話地下了床,腳底踩上木質地板,還沒邁開步伐,便兩腿一軟,直愣愣地栽倒。他倒下的方向衝著陳簡,陳簡本可以上前一步抱住他,但他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圖似的,漠然地站在那,沒有動。蘇涼的小心機被揭穿,頓時又要哭了,咬住嘴唇,羞愧難當:“我不是故意的。”狡辯的樣子很蠢,有點可憐,又有點可愛。陳簡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笑了一聲,他想起趙林鈞曾經講過一件事,大意是說,趙林鈞包養過許多情人,那些女孩有的簡單,有的充滿心機,前者通常聽話,隻拿錢,不作亂。後者卻自以為聰明絕頂,以為可以看穿男人的本性,於是,她們裝作喜歡他,時而撒嬌賣萌,時而任性鬨脾氣,鬨完再梨花帶雨地撲進他懷裡,主動認錯討他心軟,做出一副用情至深離不開他的樣子,實際上是想要更多的錢,把他當成一個好哄好騙的傻逼。而趙林鈞呢,毫不介意扮演她們眼裡的傻逼,畢竟人家費儘心機圍著他耍套路,他什麼都不必想,隻需將當季最新款名牌包包塞進美人的裙底,便可以儘情欣賞她們花樣百出的賣蠢。從結果上看,雙方都已達到目的,各取所需,皆大歡喜,這就是包養關係的樂趣所在。那時陳簡聽完無法理解,眼下忽然懂了幾分。但他不是趙林鈞,這點微不足道的“樂趣”不足以令他動心,他不輕易浪費時間。蘇涼身上的藥效一陣一陣的,光著身子摔了一跤,疼痛刺激得他稍微清醒了些。他自己站起來,腰杆挺不直似的,低頭往浴室走。他明白陳簡的意思,陳簡不想碰他,叫他自己衝冷水。走了幾步,蘇涼停下來,轉身問:“您對我不滿意麼?”陳簡說:“你表妹誤會了,我沒有那方麵意思。”蘇涼:“其實她不知情,她對我轉述了,但不讚成我這樣做,我是瞞著她來找你的……沒想到被騙到這兒來,差點就……”陳簡看著他,沒吭聲。蘇涼眼睛盯著自己腳尖,不敢抬頭,“我不想做那種事,可是……如果對象是你……先生,我想我願意的……”說到後麵幾個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陳簡問:“為什麼?”蘇涼紅著耳根:“你很帥。”“……”陳簡又笑了一聲。蘇涼趁機問:“現在呢,您可以考慮一下那方麵嗎?”他的確長得不錯,臉小,眼睛非常漂亮,充滿忐忑地注視陳簡時,眼眸深處閃著細碎的光芒,大概很上鏡,是張明星臉,也許未來會有更好的機會,前途無量。陳簡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想了想說:“你還年輕,我尊重你。”蘇涼卻露出失望的表情,尊重嗎,尊重是什麼?是走出這道門就麵臨雪藏,是不接受潛規則永遠沒戲拍,是被那些靠富商富婆上位的整容臉看不起,是熬儘青春也無法實現夢想“……尊重有用嗎?我不想要。”蘇涼聲帶顫抖,眼睫漫上一簾春雨,自暴自棄地走上前,全然不顧自己一絲不掛有多難堪,拋開最後一絲廉恥心,跪在陳簡腳邊,“陳……陳先生,我長得不好看嗎?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他灼熱的呼吸噴在陳簡胯下,隔著西褲布料,微微張口,含住了那裡蟄伏的巨物。陳簡麵色一僵。蘇涼破罐子破摔,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會給您添麻煩,不會浪費您的時間,也不會在外麵亂說話影響您的聲譽……您能接受我嗎?”就當養條狗,他自甘墮落地想。……四樓,台球室。趙林鈞看了一眼手表:“一個多小時了,我們陳總還沒出來。”台球桌對麵,一個穿高跟鞋緊身裙的女人手持球杆,深深彎下腰,隨著她的動作,低胸衣裡兩團軟肉波濤洶湧,呼之欲出,她造作地向趙林鈞拋了個媚眼兒:“多正常,今天晚上八成不會出來了,我們也走吧。”“我猜也是。”趙林鈞打了個嗬欠,拎起外套,出了門,走廊裡邊走邊念叨,“挺好,剛才還說不睡,送上門豈有不睡的道理?……陳簡這人,簡直不知說他什麼好,你看這些年,他不抽煙,喝酒克製,事業精乾,不養小三,結果呢?不一樣離婚了?他前妻誇他是個好男人了嗎?沒有。”“……”“所以說,做人麼,最重要的不是約束自我,是放縱,是享受,是強奸生活你不強奸它,它就來強奸你!……是不是這個道理?”“是是是。”第5章陳簡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變回十四五歲的模樣,離開鄉下小鎮,回到闊彆四年的城市。臨行之前,外婆拄著拐杖送到門口,輕輕抱他。他心裡發慌,臉深深埋進老人懷裡,囁嚅說:“我不想走。”外婆立即搖頭:“那怎麼行呢?你不能繼續待在這兒,你要讀書、要去上大學,你得有點出息。”一輩子沒離開過小鎮,沒見過外麵世界的外婆,在她陳舊的觀念裡,上大學就等於很有出息。他還是慌:“我回去了,他們不會再把我丟開麼?”外婆說:“不會,陳家隻有你一個孫子,不疼你疼誰呢?姥姥知道你不喜歡他們,但你得為自己著想,你長大了,應該懂事……”那年,他生命中最後一段親情倒映在車窗上,隨沿路急退的風景一起遠去。回到B市後,曾經熟悉的家令人感到陌生,最奇怪的是,他的親生爺爺奶奶和爸爸,他們仿佛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傷害過他媽媽,不記得殘忍拋棄過他,與他相處毫無芥蒂,且自作主張推己及人,認為他心裡也應毫無芥蒂。他知道自己要“懂事”,於是隻在心裡討厭他們,嘴上什麼都不說。畫麵急轉,夢境場景變成彆墅後花園,他站在玫瑰花叢的邊上,一臉專注地背單詞。這時,身後跳出一個人影,那人戳了戳他肩膀,湊上前看他手裡的書,大呼小叫道:“哇,討厭鬼,你在學習嗎?你怎麼變得這麼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