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助(1 / 1)

“外公……”嚴珂嚇了一跳,本能往側方跨了半步,擋在了樓成的身前。外公支開我想對橙子做什麼?見狀,紀建章搖頭失笑:“你這丫頭,和你媽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放心,我就和小樓說幾句話。”嚴珂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了眨,一副“你要保證”的狐疑樣子。“珂珂,沒事的,你先去看看姥姥。”樓成吸了口氣,故作從容地安撫著女友。紀前輩真想為難我,在場誰也擋不住啊……“那我等下來找你。”嚴珂輕捏了下樓成的右手,故意這麼說了一句,然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宅子,紀靈乾則指揮著司機找地停車,假裝沒注意這邊的動靜。“走吧,我們繞宅子走一圈。”紀建章穿著一身暗藍色的寬鬆武道服,雙手負在背後,慢悠悠往前踱步。“好的。”樓成刻意落後半步,走得不急不徐。旁邊池塘水色分明,道路芳草萋萋,紀建章腰杆筆直,兩鬢斑白,行走間自有種久居上位的威嚴和外通天地的浩大,雖然他一時沒有開口,但越不說話,給人的壓迫感越是恐怖。如果不曾直麵過“意後”“罪火天君”等頂尖外罡強者,光憑與自家不正經師父的相處,樓成此時多半已戰戰兢兢,手腳發軟,可現在,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既保持著對長輩的尊敬態度,也流露出心意堅定的自若,並且不貿貿然尋找話題,而是享受著無聲的沉默。我敬你,不是為了其他,隻因為你是珂珂的外公,是武道路上的前行者!又走了一陣,紀建章背著雙手,目視前方,歎息笑道:“靈犀和靈方帶回來的兩小子雖然家學淵源,號稱精英,但彆說陪我散步了,單獨和我待個兩三分鐘都受不了,那額頭的冷汗哦……”說著說著,他微不可及地搖了搖頭。“晚輩是被我師父他老人家操練慣了。”樓成謙虛回答。他心裡充滿了謹慎之情,覺得珂珂她外公找自己談話不會那麼簡單。紀前輩昔年以兩儀磁光劍名動天下,如今是否用劍法入話術,藏著什麼微妙含義?“你師父那性子,能教出你這種徒弟,也不容易。”紀建章低笑一聲,轉而望向天邊,語氣蒼老而飄忽地說道,“珂珂那丫頭,打小身體不好,先天不足,我們做長輩的,難免就多疼愛幾分。”“晚輩會好好照顧她的,不讓她受委屈。”樓成言簡意賅地承諾。“她最終能夠好轉,能健康長大,有不少方麵的因素,我和她外婆算是做了些事情,對她身體狀況的了解,要勝過她媽和她爸,有一點,始終瞞著他們。”紀建章緩慢說道,視線已收了回來,投在了池塘被微風蕩起的漣漪之上。有什麼需要瞞著太後和嶽父大人,瞞著珂珂的?樓成心裡咯噔了一下,湧起了不好的預感,莫名地發慌。以紀前輩的身份和地位,以他對珂珂的疼愛,不會在類似事情上欺騙我的!到底是什麼情況?就在他開始胡思亂想時,紀建章忽然頓步,回過腦袋,目光銳利地望了過來,聲音沉緩地開口:“珂珂先天不足,將來子嗣艱難,你能接受嗎?”他的話語就像他的劍法,淩厲,鋒銳,沒有掩飾,直指心底。預料的龐大衝擊如約而至,樓成反倒鬆了口氣,因為這比自己想象的珂珂先天不足活不過三十歲等狀況好太多!在他這個年紀,以他所處的校園環境,對後代,對孩子,還隻停留於和嚴珂偶爾暢想時的印象,沒什麼具體的概念和深沉的渴望,心情莫名沉重之中,更多是對女友的心疼,替她感到難受。回視著紀建章的目光,樓成默然了十幾秒,組織起語言道:“我和珂珂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她,而不是她能生孩子。”紀建章眼睛微眯,嘿了一聲:“彆說得這麼絕對,你現在年紀還小,還不是很能體會這種事情,等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你認識的朋友,你身邊的親戚,都有了孩子,享受著天倫之樂,你會不遺憾,不失落,不後悔?”他描述得極富感染力,以樓成如今的年齡和閱曆,竟也感受到了那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心情頓時就黯淡了幾分。他閉了閉眼睛,想象了一下那樣的未來,沉吟著道:“我能接受,大不了去領養一個孩子……”說到這裡,他苦中作樂般想道,即使不領養,俗話不也說了嗎,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愛情就變成親情了,我可以把珂珂當做女兒來疼,也算是有孩子了……當然,這句話就不足以為外人道也!紀建章表情嚴肅,雙手依舊負於身後,又開口問了一句:“就當你能接受,但你父母能接受嗎?你家人能接受嗎?”氣氛愈發地凝重,樓成幾乎能夠想象得到老媽的反對老爸的沉默,他吸了口氣,拳頭握了一下後鬆開:“珂珂是嫁給我,不是嫁給我爸我媽,不是嫁給我親戚,他們接受那很好,不接受,也不妨礙我們在一起,大不了我家的事情,就一直由我自己出麵處理,不讓他們有什麼接觸,沒了接觸,也就少了矛盾。”紀建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轉過頭,繼續往前方踱步,語氣悠悠地說道:“不錯,不過你也不必太在意,珂珂隻是子嗣艱難,不代表沒有希望,以你旺盛的氣血和必將非人的身體,希望挺大的。”說話間,他嘴角微勾,流露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再不複之前的嚴肅和凝重。啊……樓成已經傻在了那裡。不必太在意……希望挺大的,挺大的,大的……這麼說來,我之前的掙紮和難過,心疼與決絕,都是因為一個虛幻的假設而來,白白浪費了感情?外公,你可是珂珂口中威嚴而親厚的長輩,是我心目裡德高望重的前輩,你,你怎麼能在這種事情上以欺騙的方式來考驗我,我還隻是個孩子啊!不對,他老人家也沒騙我,隻不過一開始沒把話給說完而已……這……不怕武功真,就怕套路深!紀建章仿佛能察覺到樓成的心思,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腳步頓住,等在前麵,岔開了話題,悠然道:“其實,我早知道你們倆在談朋友了。”“啊?”樓成一臉迷茫。早知道?有多早?見他已然跟上,紀建章再次負手,慢慢前行,笑眯眯道:“老宅子嘛,隔音不是太好,我耳力也還算行,雖然不會刻意去聽什麼,但珂珂那丫頭有時候太開心,沒怎麼控製音量,我又恰好路過,於是聽到了兩三句,而且謝家那小子還提過一次,嗯,你一直表現得都不錯,過年的時候,嘿,那丫頭還裝模作樣幫你求九字訣,我順水推舟就答應了下來。”我擦,外公你這麼厲害,珂珂知道嗎?樓成嘴巴半張,險些無法合攏。敢情我們這麼小心翼翼,偷偷摸摸,誰都沒瞞過啊!不,就瞞過了嶽父大人……可憐的他……話又說回來,有了太後前車之鑒,紀前輩對類似的蛛絲馬跡自然不會再粗心大意了!吃一塹長一智!此時此刻,樓成心裡的紀建章形象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再是那種威嚴含蓄但疼愛兒孫的封建家長。如果說自家師父隻是故作高深,心眼其實很直,那紀前輩就是貨真價實的老狐狸!“當時珂珂還很得意……”樓成說到這裡,險些笑出聲,心情一下愉悅,迫切地想看到珂小珂同學對此的反應。紀建章搖頭一笑,再開口時,已問起了彆的事情:“小樓,你是以冰火平衡來還勁抱力的?”作為蜀山齋長老,接觸過不少修真的典籍,他自能比一般外罡看出更多東西,而他話題的不斷改變和跳躍,始終讓樓成摸不到脈絡,就像麵對那飄渺難測的劍法,隻能被動應付。想了一下,樓成坦然回答:“是的,我師父他老人家和軍方有關係,晚輩很早就見識過修真的東西,結合自身的情況,有所融合。”紀建章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你再往上走,想突破非人,對冰火對陰陽得有更深的領悟和把握。”不等樓成回答,他自顧自說道:“我以兩儀磁光劍入武道,蜀山齋又執掌著太清道德篇,對陰陽還算有幾分心得……”紀建章話音剛落,樓成頓覺天色忽地變暗,星空仿佛直接降臨於了地麵,和荷塘月色等融為了一體,似幻似真。福至心靈,他沒有再言,一邊跟著負手前行的紀建章散步,一邊半閉上眼睛,細細體悟著周遭虛幻與現實難分的氣勢場。火為陽,冰為陰,璀璨星辰為陽,無垠漆黑為陰……動為陽,靜為陰,順轉為陽,扭轉為陰……世間萬物由一而來,本身便有陰陽正反之分……種種感受浸入,樓成莫名就想到了自身所學,0為陰,1為陽,00111100,萬事萬物,皆能描述……不知不覺,紀建章停下了腳步,周圍陽光燦爛,哪有什麼深邃星空。此時,兩人已回到了散步的起點。“明白了嗎?”紀建章微笑問道。“一點點。”樓成略微不好意思地如實回答。“有一點點就好。”紀建章笑了一聲,輕振手臂,向著宅子正廳飄然行去。樓成怔在了那裡,心中泛出了諸多念頭:我和珂珂還沒有結婚,紀前輩不好直接教導什麼,隻能以這樣的方式,讓我體悟他的陰陽兩儀氣勢?他這是在暗助我儘早成就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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