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讓李芳把當初她認出來的那些標記一樣一樣的給列出來。如果還記得的話，最好能夠畫出來。因為這姑娘之前天天自己沒事就琢磨姥爺還有媽媽給留下的那些易經八卦類的東西，在看到那些圖案的時候就很好奇。她是把它們當做了什麼自己不了解的新陣圖，所以看得特彆仔細。回去後還經常畫下來自己研究研究。所以現在華老一問，她幾乎沒做考慮就全都給畫了出來。這還不算，甚至連一點細節都不放過。例如這個石頭堆兒裡有幾塊大石頭，幾塊小石頭。那個折斷的樹枝朝向，甚至是鬆樹還是柏樹她都記得一清二楚。看得華老和沈青耘都歎為觀止。這是營裡真的不需要女兵，不然沈青耘都有心把她編到偵察營裡去了。送走了李芳，三個人又討論了幾句，然後沈青耘就說要立刻去給團裡打電話，彙報這個重要的情況。華老連忙說他也要跟過去。他們誰也沒有再留尹小滿，她隻得自己先回家。折騰了這麼半天，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已經晚上十點鐘，外麵一片靜寂。回到家的時候，幾個孩子早已經自己收拾好睡覺去了，家裡裡裡外外也分外的安靜。早已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可尹小滿怎麼會睡得著？！任誰剛剛經曆了那些，這會兒心裡也會很亢奮，根本不可能立刻入睡。於是她去了禦膳房。時間流逝，如今的立春已經不是最初那個剛剛當了掌事姑姑，還有點拿不起來的樣子了。雖然她沒有說過，可尹小滿明顯能夠感覺到，現在的她乾什麼都已經遊刃有餘，已經可以獨當一麵。這還不算，她還感覺到現在的立春非常有錢，至少比當初的她有錢多了。這些從換取東西時，她留下來的物品價值越來越豐厚就能夠看得出。不用想，也能夠知道她已經找到了新的出售海鮮的渠道。這還不算，那丫頭還利用了她當初留下的方子發了財。立春如今應該是和什麼人合夥在外麵開了店。因為她現在給尹小滿的麵脂，手霜之類的東西，不僅種類越來越多，品質越來越好，而且還都有了精致的包裝，上麵全都蓋了獨特的印記。再也不是如尹小滿在時那般，隻是用市麵所售最常見的瓶子裝著。看著這些東西，她很是有點歎服，之前自己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小徒弟居然還有如此經商的能力？真的是小覷了這姑娘。士農工商，或許在外人的眼裡，經商是上不得台麵的，可對於她們這些宮女來說，卻並不是那麼回事。宮女是什麼？原本就是伺候人的，就算是伺候的是皇族，那不還是彆人的奴才？因為這樣的身份，所以她們往往比常人更加得通透。隻要能保證自身安全，賺得又是乾淨錢，沒人會嫌錢燙手。畢竟對於她們來說，若乾年後到了出宮的時候，隻有銀子才是她們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即便立春用的是自己留下的資源，尹小滿也一點不會生氣。相反，她高興得很。那可是她的徒弟，用她的東西還不是理所應當的？等確定立春現在已經有了真實力之後，尹小滿現在也不和她計較那麼多了。徒弟孝敬的，她收的理直氣壯，徒弟想要的，她也會竭儘全力的去幫她尋找。於是，近些日子，她們配合的已經漸入佳境。今天，她想找立春要的是糧食。之前華老在他們家吃飯的時候，曾經討論過萬一有一天被迫要封島，島上糧食儲備不夠的話，那該怎麼辦？當時華老的意思是要增加人手，未雨綢繆。事後，他們商量出來了很多辦法，並且一直在為之努力。就好像現在，來了很多人，帶來了種子，農具……可誰也不知道，華老那番原本是提醒沈青耘她他們幾個乾部的話，卻變成了尹小滿心裡一個邁過不去的坎兒。她現在有事沒事都會想，就算大家現在就著手準備，可萬一在島上的糧食還沒有儲備好之前，忽然就來了大風暴呢？這事兒吧，不能老想，越想就越擔心。連著想了幾天之後，搞得她連著幾個晚上都在做被困在島上，大家都餓得要死了的夢。每一次驚醒，都會嚇出一身的冷汗。按理說，她早就要找立春商量，看看她有沒有辦法幫自己準備點存糧了。可最近太忙，加上海鮮也沒準備多少，就一直拖到了現在。她決定趁這會兒男人還沒回來，趕緊先去把這事兒給搞定了。糧食不用太好，關鍵時候能救命就行。至於籌備好的糧到時候怎麼拿出來？到時候再說唄，尹小滿巴不得這種情況一輩子都不會發生。將自己事先放在宮裡房子裡的海鮮整理出來了一桶給立春送過去，尹小滿給她留了字條，說以後不用再給自己彆的東西了。把海鮮應換之款全部換成粗米，粗麵，按照宮裡賑災的糧食品質標準準備就行。同時她也告訴立春，不用急著購買，待她送過來的海鮮達到交換的數量，會再和她約定交貨地點的。因為不知道男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做完這些事尹小滿急忙重新回了房間。她在床上等了好久，一直等到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沈青耘也沒有回來。待她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起床號都吹響了。可是看一眼旁邊半邊床鋪，卻連一絲動過的痕跡都沒有。她不由皺了皺眉，不知道他和華老到底跟團裡說了什麼？怎麼竟然需要說一整夜的時間？尹小滿從床上起來。時間還早，孩子們都還在睡覺。實在是睡不著了，她拿著水桶準備先去打點水回來，這樣早上大米就可以少跑一趟。結果剛剛出門，就被迎麵跑來的石磊給撞了個正著。“嫂子，這麼早就去打水啊？來，給我。”他說著就伸手過來接尹小滿手裡的水桶。因為平時關係太熟了，尹小滿也不和他客氣，直接遞了過去，然後笑著問道：“你這大早上的跑過來，是找我的？”石磊嘿嘿一笑：“那肯定的啊，大早上我不找嫂子，跑到這邊乾什麼？”說著，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尹小滿：“嫂子，那個，你彆生我們營長的氣，他也是沒辦法。也不知道咋的，團長忽然就非要他立刻去團部一趟，說有重要的事兒要問他。我跟你說，我們團長就這樣，說風就是雨。昨天上午我們在團部還跟他見了麵了，他也啥都沒說。結果我們回來了，說要聽我們營長報告思想。還專門大半夜的親自坐了快艇來接我們營長走。也不知道他咋想的？”石磊是跟沈青耘一起從京城回來的。一走兩個多月，天天聽營長提嫂子，提孩子，耳朵都要磨出了繭子。他比誰都知道，自己營長和嫂子的感情是真得好。結果這才剛剛回來，估計倆人話都沒說上幾句，又被連夜叫回了團部……石磊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擔心，怕嫂子知道後心裡不高興，回頭再給他們營長擺臉色。那，他們營長得多冤啊！所以，這起床號一響，他連操都不領了，急慌慌的就跑來跟尹小滿解釋來了。聽石磊東拉西繞的說了半天，兩桶水都拎回了家，尹小滿才終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合著這是怕自己不高興，給他營長小鞋穿呢。想明白之後，她實在沒忍住就笑了起來。“行了，行了，你可趕緊走吧！自己一個連媳婦都沒有的單身漢，你腦子裡琢磨的事兒還挺多。有這功夫，趕緊想想怎麼找個媳婦吧。現在咱島上不是正在招軍工嗎，要是有合適的姑娘，上點心，早點談一個。”尹小滿說得這也是心裡話。島上光棍多。如果是彆的地方，一年還有一次探親假，再不濟也能通個信，探個親。軍人找對象並不是什麼難事。可他們這地方，外麵的人進不來，裡麵的人出不去，跟被固定死了一樣。戰士們三年還可以複員，石磊這種乾部，那真是，很有可能三年五年都沒有下島的機會。不趁著最近有軍工上島，遇到合適的姑娘談一個。那，等他回家再找，可就成了老大難了。石磊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就是來為營長求個情，最後卻被嫂子說到了自己身上。沒有準備的他頓時鬨了個大紅臉。“嫂子，我就跟你說一下，你知道就行。等我們營長回來，你可彆和他生氣。”說完，轉頭就跑。再也不敢和尹小滿多說一句。看著他那副落荒而逃的架勢，尹小滿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其實石磊也是想多了，沈青耘去乾什麼了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又怎麼可能生氣？雖然沒有想到團裡居然會如此重視，重視到大晚上的盧平親自過來把男人給接走，但是一想到家裡的那些事，很有可能因此而一下子完全解決，尹小滿的心裡就有說不出的輕鬆和愉悅。這種鬆快，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感受過的，就好像整個人都變得輕盈了。想到這兒，她決定今天就請李芳來家裡吃飯，要好好的感謝一下那個姑娘。如果不是她留心，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這麼早就被揭破。昨天晚上在她走後，華老當時就說了，這些標識和最初軍工廠發現的那些痕跡，有相當多的相似之處！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抱著同樣的目的。雖然現在還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但大概的情況其實已經能夠順出來了。軍工廠當初的那起爆破案，目標就是寧工和華老他們這一批專家，結果那些人炸錯了目標，當時專家組的成員都不在廠裡。案件一處，驚動了上級領導，專家組成員被火速的撤離。不但撤離了，還被完全打散，甚至都為一個組的成員，誰也不知道彆人被送到了什麼地方。這樣，那些人就急了，肯定是要廣撒網勤斂魚，想儘一切辦法尋找他們的下落。偏偏這個時候華老通過研究所找人去查尹小滿家裡的情況……應該消息就是從這裡泄露了出去。雖然華老沒有出麵，可好歹這是他要求找的人。那些人一直沒有查到專家組的下落，好容易知道這個了，這是急得狗跳牆了，發現一點點線索都要咬死了不放。幸好的是華老找過去的時候，尹小滿已經離開了。他們連她都沒有辦法找到，就不敢暴露目標，就隻能在村子裡設點兒埋伏，守株待兔了。而現在特務們估計因為被圍剿的次數多了，也變得愈發的狡猾。看這情況應該是他們上下線之間已經不再麵對麵的聯係，而是全都改成暗號聯絡了。但估計打死他們也想不到，最後出賣了他們的，恰好就是這些他們絞儘了腦汁想出來的暗號。誰讓他們時運不濟，偏偏遇到了一個仔細又較真的李芳呢？李芳這邊一離開，華老就將知道的已知條件全都串成了一條線，而且有理有據的說了出來，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絲絲入扣，讓人無從反駁。聽著他侃侃而談，那時候的尹小滿簡直是佩服極了，實在不明白自己姑父這腦子到底是咋長的？對他充滿了崇敬之心。可聽完這一切的沈青耘卻極為惱火，臉直接就黑了。雖然他沒有當著尹小滿的麵指責華老，可誰都能看得出他是真的生了氣。華老自己也明白，作為一名負責軍事武器設計的專家，他這是嚴重違反了紀律。不顧保密條例規定，不同上級領導彙報，私自利用自己的關係與外界聯係，以至於暴露了身份。無論這樣做是出於何種原因，這個處分他是吃定了。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粗心給那些個女知青帶來的不幸，這一點華老自責的很。在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儘可能的彌補。可是對於尋找尹小滿這件事本身，他並不後悔。他隻後悔自己沒有找到更妥帖的辦法。畢竟如果不是他做了那次調查，他可能就會錯失了和小滿的相認，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幫助妻子找到他們薑家的這點血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