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連榮如今又添了個新毛病,雲蔚剛要和他討論一下與葉秀娟麵談的細節,他就擺手說車上再聊,一副日理萬機無暇他顧的樣子,卻又再三叮囑雲蔚訂妥公司的車。坐到車裡以後溫連榮先是很親民地對司機噓寒問暖一番,然後又整理了一下衣襟,才對雲蔚說:“你簡單講講情況吧。”雲蔚看溫連榮這套做派就想笑,怕忍不住笑出來忙開始介紹:“葉秀娟在一個非營利環保組織工作,她丈夫是做貿易的,長期被公司外派到南美,賣電信設備之類的。她女兒在婦產醫院生出來以後就發現有問題,肺部充血還伴有心衰,後來送到兒童醫院的新生兒中心,確診為右心室雙出口,是一種比較少見的先天性心臟病,前一陣剛做完第一次手術,目前還在加強病房觀察……”溫連榮打斷說:“醫學上的事情我又不懂,說說她想對咱們公司怎麼樣,她的主張到底是什麼。”“她明確說不索賠,一分錢都不要,隻要求咱們公司停止生產銷售DQ款車型,還要對公眾承認咱們的電動汽車存在嚴重的電磁輻射危害。”“扯淡!”溫連榮鄙夷道,“她真不愧是搞非營利的,永不談錢?我就不信。”“我和葉秀娟見過一次,感覺她和裴霞不太一樣,裴霞也不是純粹為了錢找咱們麻煩,她主要是想出這口氣,但葉秀娟……”雲蔚琢磨著說,“她好像是有一種責任感。”“上升到這個高度就不好辦了,咱們能給的她不要,她要的咱們絕對不能做,還談什麼和解?”溫連榮沉吟片刻忽然說,“不對吧,她要是真不圖錢,怎麼還把官司賣給路致遠那幫家夥?”“我試探過,聽她的口風應該是無償的,由路致遠他們承擔打官司的一切費用,至於官司打下來贏到什麼她都不要。”“真有這樣的人?”溫連榮自言自語,“不過也都是瞎掰,他們什麼都贏不到,她也沒得可要。”雲蔚側目看了眼溫連榮,覺得他似乎越來越像當初的奚經理,不僅是舉止和口吻,就連骨子裡也都是同樣的精髓。這時車已經快到複興門,雲蔚讓司機往月壇公園開,然後對溫連榮說:“葉秀娟在醫院附近找了個小旅館住,我就約好在月壇公園東南角的一家茶樓見麵。”“行,隻要不去醫院就行。”溫連榮表示首肯。車在路邊停好,溫連榮下車後隔著車窗對司機說:“麻煩你在附近找地方等一下吧。”司機已經掛了擋準備打輪掉頭,聽溫連榮這話便麵帶詫異地看著雲蔚,雲蔚忙解釋說:“司機還有彆的事,咱們又不知道要談多久,回去就打車吧。”溫連榮失望之餘就有些不滿,但他既不敢也不忍對雲蔚發作,隻得怏怏地跟在後麵進了茶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將近十分鐘,葉秀娟才急匆匆地出現在門口,看到雲蔚便走過來,一邊坐下一邊氣喘籲籲地說:“抱歉,跟大夫多說了幾句話。”雲蔚忙欠身連聲說:“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都理解。”她看著葉秀娟就常會想到裴霞,暗暗把這兩個女人放在一起比較。葉秀娟雖比裴霞還小兩三歲,但樣子卻憔悴得多,第一次見時雲蔚腦子裡居然蹦出“神形枯槁”這麼個詞。兩人在外表之外還有一處截然反差,裴霞雖然看上去溫婉嫵媚有時候卻可以瞬間判若兩人,橫眉立目、口出惡聲,就像一隻被嬌寵慣了的小貓稍有不爽便會張牙舞爪,但這種色厲內荏更多的是為了喚來主人予以加倍的嗬護與撫慰;而葉秀娟雖然瘦小文弱,也從來不會惡語相向,但內在卻很堅強果決,雲蔚甚至隱隱感覺到她透著一股狠勁。雲蔚幫葉秀娟叫了茶,沒話找話地問:“您愛人在單位呢?”“沒有,他在醫院。”葉秀娟歎口氣,“雖然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偶爾進去一下也隻能隔著玻璃遠遠看一眼,根本看不清寶寶,隻知道是這邊數過去第幾張床、哪個暖箱,但還是不敢離開,一直守著。”“這種情況下大人也要保重身體,尤其是您,剛生完孩子不久。”雲蔚勸慰道。“我沒事。”葉秀娟乾脆地說,“我已經讓我老公下星期就走,我一個人在這兒照顧寶寶沒問題。”“哦,那您這幾天一定有很多事需要料理,我們也不想多耽誤您時間,這次是我們溫經理想和您交換一下意見,看看怎麼樣把問題解決好。”葉秀娟喝了口茶,不再說話,雙手抱著茶杯靜靜地坐著。終於輪到溫連榮開口,他字斟句酌地說:“我們公司對你的小孩所受的病痛非常同情,對你們家遇到這種事情由衷地表示關心和慰問,一家有難,大家支援,我們冠馳公司也願意儘我們微薄的能力提供幫助。雖然咱們雙方對於事情起因的認識還存在分歧,我們公司相信冠馳品牌的汽車在質量上是沒有問題的、是合乎國家各種相關標準的,在正常使用的情況下絕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們之間就不要再討論了,自會有公斷的。”葉秀娟輕聲說,語氣很平和,但沒有半點可以商量的餘地。“是,我也不是想討論,隻是重申一下。雖然咱們立場不同、觀點不同,但並不意味著咱們之間不能溝通、不該溝通。相反,我們認為這件事情應該也可以在咱們雙方的範圍內協商解決,沒有必要涉及其他方麵,或者通過其他途徑。”葉秀娟歎口氣,緩緩地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是這麼想的,但後來的遭遇讓我明白,你們根本沒有誠意協商解決。另外我現在也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這不隻是我一個人、一個孩子、一個家庭的事,這關係到眾多的消費者和他們的家庭,這關係到整個社會,所以我有責任借助社會的力量通過各種可能的途徑為大眾討個公道。”溫連榮連連擺手說:“這樣講話就太絕對了,我想你肯定是聽信了某些人的鼓動,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最好人人打官司,官司越大越好。”“我並不是有意要把事情搞大,之所以委托給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有實力、有資源、有辦法,足以跟你們抗衡,不像我勢單力孤。和你們公司打交道的經曆讓我意識到一個消費者相對於你們這樣一家財大氣粗的公司來說完全處於弱勢,根本沒有同你們平等協商的資格。”“今天我們不就是來找你協商的嘛,你覺得咱們這樣溝通有什麼不平等嗎?說實話,我倒是一直覺得和車主相比,我們汽車企業才真是名副其實、不折不扣的弱勢。我給你講個故事,不過用‘故事’這詞不準確,因為是百分之一百的真事。”溫連榮忽然有種傾訴的衝動,他把茶杯挪到一邊,雙手攤在桌上說,“大概是二〇〇六年的時候,應該是夏天,有個男人開車帶著他才十幾個月大的女兒出去辦事,到了目的地一看放在前座的小孩睡著了,他就把小孩單獨留在車裡,沒熄火,因為要繼續開著空調,然後自己走了。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忽然有人喊‘車著火啦’,他馬上跑出來,一看正是自己那輛麵包車燒起來了,趕緊和周圍的人七手八腳把火撲滅,結果發現小孩已經被活活燒死了。孩子沒了他當然不肯善罷甘休,就把汽車廠家告上法庭,說是因為汽車存在質量問題導致起火燃燒。好像是江蘇什麼地方的法院判的,判汽車廠家敗訴,要賠那個男人三十多萬,還不包括三萬塊錢的精神損失費,汽車廠家當然不服,結果上訴被駁回,二審維持原判。你說誰強勢、誰弱勢?我們搞汽車的還有地方說理嗎?你想想看,小孩才一歲多,能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嗎?隻能放在後座,還必須用兒童座椅。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單獨留在車裡呢?有這樣當父親的嗎?!”旁邊的雲蔚越聽越急,先是一連咳嗽幾聲,見不管用就索性拿腳在桌下踢過去,正噴得興起的溫連榮隻顧上百忙中抽空瞟了雲蔚一眼,就又接著說:“這要是擱在美國,首先要被調查的就是這個男人,他起碼是過失殺人,搞不好還是個蓄意,地方檢察官肯定會對他提起公訴……”一直盯著葉秀娟臉色的雲蔚情知不妙,乾脆誇張地站起身給她倒茶,故意用身體擋住溫連榮的視線。溫連榮居然還不警醒,竟把雲蔚的胳膊撥開,像刹不住車似的繼續講:“我懷疑這個男人要麼是想再要一個兒子,要麼就是存心拿小孩的生命換一筆錢,能訛廠家多少算多少,沒準兒他還事先剛給小孩買了保險……”溫連榮忽然打住,因為他頭一次發現葉秀娟在笑,隻是笑容冰冷,目光更是寒氣逼人,讓他不由疹得慌,心想這女人彆是精神上出了問題,會不會做出什麼駭人之舉。葉秀娟依然保持著笑容,開口說:“看樣子你還沒當父親吧?沒有生養過小孩的人當然不會懂得做父母的心。”溫連榮的腦袋先是搖了搖,接著又點了下,隨即忙又搖了搖。葉秀娟不理睬他,眼睛盯著茶杯,像是在對自己說:“其實我也不能算是個母親,我隻生過,但還沒養過。寶寶都快兩個月了我還沒抱過她。剛生出來的時候我隻聽見護士說了聲女孩兒,然後周圍就亂了,可能是在招呼人,應該是叫其他科的大夫來吧,過了會兒護士大概才又想起我來,對我說孩子隻是呼吸不太好,但不會有事的,我就開始哭,哭不出聲音,就是眼淚嘩嘩地流,後來眼淚好像流乾了,但我還在哭,沒有聲音也沒有眼淚但我知道自己是在哭。彆的孕婦住院出院都是兩個人,進來時孩子在肚裡,出去時孩子在懷裡。我呢?進來時寶寶和我在一起,我出去時寶寶卻已經躺在另一家醫院裡……”雲蔚不知自己此刻該說點什麼、又能說點什麼,剛想再次起身倒茶才意識到葉秀娟的茶杯已經很久沒動過,滿滿的就像是她的眼淚隨時又要溢出來。雲蔚瞟一眼溫連榮,見他正枯坐著,像一尊蠟像。葉秀娟繼續說:“其實現在想想那些都不算什麼。起初我還四處查DORV的發病率,都說很罕見,在先心病裡隻占百分之一。小孩生出來有先心病的總共才有多少?怎麼就攤在了寶寶頭上?後來明白這些數字沒有意義,對寶寶來說就是百分之百。我又追著大夫問手術成功率、術後成活率,大夫隻說儘一切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我就上網查,有的說百分之十,有的說百分之二十。後來我也想通了,這些數字同樣沒有意義,我要我的寶寶百分之百地活下來、好好的,像健康孩子一樣長大。花多少錢都無所謂,不管是三十多萬還是三百多萬,錢不夠我自己總能想出辦法,但我絕不會要你們公司一分錢!你們應該做的就是不要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在彆人的寶寶身上,你們應該把電動汽車項目停下來,直到確實可以保證它沒有電磁輻射。”“你沒有證據把孩子的病和我們的車聯係起來,說我們的車有電磁輻射,你得有證據;說孩子的病是因為受到車的電磁輻射,你也得有證據。”溫連榮忍不住爭辯道。葉秀娟又冷笑一下:“這些話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你不用再費口舌,還是留著去對法官說、對媒體說、對公眾說吧。”秋雨說來就來,雖說不大,但也給在路邊攔出租車平添了不小的難度。溫連榮把包舉到頭上擋雨,終於忍不住埋怨道:“不該把公司的車放走嘛。”雲蔚一邊向遠處翹首張望一邊解釋:“司機不肯我也沒辦法,說銷售公司早定好了中午要用車,其實他們都願意跟銷售公司或者公關部的人跑,如果是去見經銷商、公關公司或者廣告公司,一定有好吃好喝伺候他們;如果是請政府部門或者媒體的人,銷售公司也會給司機誤餐補貼。”溫連榮嘀咕:“又不是隻有銷售公司用車……”“是啊,就說財務部吧,司機也屁顛屁顛的,和會計出納搞好關係起碼報銷的時候能順利點兒。人事部呢,誰不願意和搞人事的套近乎?起碼小道消息靈通。”“那知識產權部呢?跟他們跑專利局又能有什麼甜頭?”溫連榮開始抬杠。“知識產權部搞的各種研討會、評審會、認證會還少啊?哪個不是在酒店、度假村連吃帶住包玩兒?最慘的就是咱們法務部了,人家有什麼可圖的?圖以後打官司方便?”雲蔚說完自己笑了。溫連榮長歎一聲,感慨起來:“其實咱們乾法律這行還是挺受人尊敬的,隻是有兩個地方除外,一處是法院,在法院咱們就是孫子;一處就是公司,在冠馳咱們連孫子都不是。”雲蔚禁不住笑出聲來:“剛才咱們被葉秀娟訓成那樣還叫受人尊敬?沒想到你的心理素質這麼好。”“她把咱們當作冤家對頭,但她不得不重視咱們。”溫連榮一本正經地說,“她恨也好罵也好,那都是看得起咱們;法院呢,輕視也罷藐視也罷,隻是看不起咱們;而公司呢,是根本看不見咱們,對法務部視若無睹,簡直就是無視。”溫連榮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多,雖然他在心裡沒拿雲蔚當外人,還是提醒自己得注意分寸。雨下得有些緊,溫連榮忽然起了心思,建議道:“要不咱們就在附近隨便找地方吃飯吧。”“不行,我得儘早趕回公司,下午要把手上的事情都處理完,明天我還要回總部園區呢。”“怎麼又要去?”“上次沒見到人,這次我和EMC的組長約好了,請他給我講講電動汽車的電磁輻射究竟怎麼回事。”雲蔚發現溫連榮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但搞不清究竟哪一樁在他眼裡是更大的忤逆,是自己拒絕與他共進午餐還是執意調查電磁輻射?溫連榮像是在控製自己的情緒,過一會兒才說:“最好不要把精力放在公司內部。和那個姓路的還有聯係嗎?應該再主動探探他的底細,尤其是他下一步打的什麼主意。”“該做的我會做的,但我也必須了解咱們的車到底有沒有嚴重的電磁輻射,這一點很關鍵。”雲蔚說完看一眼溫連榮,竟從他眼裡看到一絲以前從未見過的陰鷙,不由渾身猛一哆嗦,忙作勢搓著手說,“真是入秋了,一下子這麼涼。”終於上了車,兩人一路無話,快到國貿的時候溫連榮的手機響起來,電話裡是個女聲:“溫先生你好,我是Wendy,請問現在說話方便嗎?”溫連榮的第一反應是人力資源部的助理毛文迪,便答道:“方便,我能有什麼不方便的?在車上呢,這就到公司了。”“哦,好的,是關於華汽公司麵試的事情,想和你約一下時間。”“華汽?”溫連榮一愣,“這一撥要看的人裡有華汽的?不都是在校生嗎?要不等我待會兒上樓跟你當麵說吧。”這次輪到對方愣了:“上樓?你已經到我們公司樓下了?溫先生,我是Wendy,獵頭公司的,咱們見過。”溫連榮一下子醒悟過來,忙瞥了眼雲蔚,然後儘量自然地回複說:“我過幾分鐘打給你吧,就要下車了。”等到了大望路,溫連榮對正準備和司機結賬的雲蔚說:“等會兒你先上去吧,我去旁邊辦點事。”雲蔚哦了一聲。下車以後溫連榮往寫字樓的側麵甬道走,小雨還淅淅瀝瀝沒有停歇的意思,他發現前方有個廣告牌可以聊作避雨亭,便跑過去蹲在下麵,掏出手機,等對方接通便說:“不好意思Wendy,剛才搞錯人了。”溫蒂說:“沒關係。這次是華汽公司在找法務部經理,我們把你的情況向對方介紹過了,他們很有興趣,提了幾個時間,想看看你是否方便麵談一下。”“哦,明白了,不過我現在不太想考慮其他公司的機會。”溫蒂有些錯愕:“是麼?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溫連榮抑製不住得意地聲明:“你們做獵頭的信息不應該這麼滯後吧?我現在已經是冠馳的法務部經理,乾得好好的跑到華汽乾嗎去?”“這樣啊,那首先要恭喜您啊溫先生。”溫蒂緊跟著不失時機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如果要找什麼人,我們肯定能給您找到理想的人選。”溫連榮敏銳地覺察到溫蒂已在瞬間把稱謂從“你”變成了“您”,語氣也從公事公辦變得謙恭逢迎,就好像她身上有個開關被切換了一擋。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真爽,他終於可以昂首挺胸頤指氣使了,可剛想挺直腰板腦袋就撞在了廣告牌的下沿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大好心情頓時化作慍怒,他沒好氣地說:“我們用哪家獵頭都是冠馳人事部定的,你找他們去吧。”溫蒂並不氣餒,而是更加燕語鶯啼似的說:“那還得麻煩您把我們推薦給人事部嘛,總之是求求您幫忙了,溫先生行不行嘛?”溫連榮身上有些發酥,這般待遇他到目前為止還經曆得不多,不由笑了:“再說吧,改天我請你喝咖啡。”“那哪兒成啊,應該是我請您喝咖啡。哪兒能光喝咖啡呀,應該是我請您吃飯。”溫蒂喜上眉梢,可惜她高興過頭竟多了句嘴,“而且不應該光我一個,還要叫上我老板,一起請您。”溫連榮立刻像吃了個蟲子一樣掃興,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老板?那就都免了吧。”說完就掛了,他想象著另一端的溫蒂手拿電話張口結舌表情僵住的樣子就覺得解氣,心情重又舒暢起來。溫連榮哈著腰從廣告牌下出來,一扭頭無意間發現旁邊的廣告牌底下蹲著兩個民工模樣的人,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形象竟是這般的不堪,心情一下子沮喪到極點,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由更加懊惱,恨不得抬起右腳狠狠跺幾下自己的左腳。再看一眼旁邊的廣告牌,兩個民工正叼著煙挺愜意地望著他,溫連榮氣急之下往前走了一步,大聲說:“看什麼看?!我和你們不一樣,上麵有我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