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雲蔚一到辦公室就打開電腦給聶誌軍發飛信:“學長,今天在公司嗎?我想請你吃晚飯。”聶誌軍很快就回了:“不在,今天在外麵巡店。你有何企圖?雞給黃鼠狼拜年也不一定安的好心。”“去你的!企圖倒是真有,想和你說些事情。”“公事免談,私事奉陪。”雲蔚歪頭想了想:“公事,但是出於私心。”“還是我請你吧,你就彆充大頭了。”“又沒說請你吃滿漢全席,彆瞧不起人。”這回聶誌軍過了一會兒才有答複:“不一定幾點回公司,你在公司等我,就在二樓潮美味吃吧,反正我能報銷。”寫字樓二樓的這家潮州餐館幾乎沒有親朋好友之類自費的客人,都是樓裡的各家公司來此搞一些簡單的商務招待,但更高規格的宴請就都要去外麵找專門的地方而不會在這裡湊合,久而久之這家餐館也就形成了特色——物不美價不廉。聶誌軍和雲蔚走進來的時候還不到八點,偌大的廳堂隻有兩桌客人,看樣子也快吃完了。聶誌軍不看菜單,隨口點了鹵味雙拚、欖菜蒸豆腐和小炒皇,又特意給雲蔚要了一盅木瓜燉雪蛤,笑嘻嘻地說讓你豐的更豐、潤的更潤。雲蔚不打招呼就拿起筷子朝上一指,說:“看上麵。”聶誌軍抬眼剛向上看一眼雲蔚又衝下一指:“看下麵。”聶誌軍剛一低頭雲蔚便說:“腦袋不要動,動眼球。”聶誌軍很聽話地照做不誤,然後愣愣地看著雲蔚不知她在搞什麼把戲,雲蔚這才放下心來:“還好你沒有PSP。”“PSP?遊戲機?”聶誌軍一頭霧水,“我整天忙得四腳朝天,哪有工夫玩遊戲。”雲蔚不想解釋,問道:“你今天去巡店了?”“跑了三家4S店,兩家直營的,一家合營的。”“情況怎麼樣?”“還能怎麼樣,”聶誌軍心灰意懶地說,“電動車型目前本來就沒打算以零售渠道為主,隻是宣傳預熱,招徠人氣用的,以前展廳裡屬電動款的樣車最吸引眼球,雖然都是光看不買,但起碼添喜興、造氣氛,現在可倒好,客戶一見‘電動’倆字就像碰上非典病人,都躲得遠遠的,那家合營的乾脆都把電動款的樣車拉到後麵去了。”“都這樣了……公司也沒打算停售電動車型吧?”“當然不會停!侯董下了狠心要搞電動汽車,他怎麼說的來著?哪怕赴湯蹈火,也要讓冠馳的電動汽車成為世界第一。”“那——也不會把出問題的車召回吧?”雲蔚繼續試探。“當然不會!你一召回就等於承認質量確實有瑕疵,人家找你索賠你怎麼辦?自己都承認質量有問題了你的車還能賣得出去?”聶誌軍連連搖頭,“關鍵是這車召回來你都沒法修,不像是換塊腳墊或者換根油管,幾分鐘完事,電磁汙染這東西不是靠維修能解決的,問題出在根兒上,你說怎麼弄?”雲蔚點點頭,她觀察著聶誌軍的臉色,說:“哎,我想給你提一條建議,行嗎?”聶誌軍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吧唧嘴了,立刻停住不敢再嚼,筷子剛夾起一塊鹵蛋也放下了;又懷疑是不是自己今天的穿著有什麼問題,低頭看一眼,領帶也並無不妥,就一臉惶惑地望著雲蔚。雲蔚心裡暗笑,看來男人在女孩麵前也都心虛得很,她裝作全沒注意聶誌軍的反應,說道:“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咱們冠馳在電動汽車的銷售策略上是不是應該稍微調整一下。”聶誌軍隨即鬆弛下來,又把那塊鹵蛋夾到嘴裡,咕噥道:“你說吧,我聽著呢。”“我是這麼想的,先不用再爭論咱們的車到底有沒有電磁輻射,也不要再爭那幾個車主的問題是不是車的電磁輻射造成的,我覺得至少有一點大家基本上都會認同,就是長時間待在有輻射的環境裡後果肯定要比短時間或偶爾受一下輻射嚴重得多,你說對吧?”見聶誌軍心不在焉地點下頭,雲蔚接著說,“咱們先假設DQ車隻有少量的電磁輻射,非常微小,完全在行業公認的標準以內,但如果這車是買來乾出租車,司機每天都在車裡待十多個小時,連飯都在車裡吃,隻有上廁所才會離開車,這樣成年累月地積累下來,出租車司機是不是肯定比開私家車的更有可能出現輻射問題?”聶誌軍有所警惕起來,反問道:“你想說什麼?”“同樣道理,郵政車也是每天在路上跑,四處取送郵件;公交大巴也是來回不停地在線路上開;單位裡的公務車也是活兒排得滿滿的,你用完他用,很少閒著。相比之下私家車的使用率就低得多,無非是上下班、接送孩子,周末購物或偶爾出去玩。所以即使DQ車輻射很低,那些開出租車、郵政車、公交車、公務車的人長期積累的輻射量也可能足以導致健康問題,滴水穿石就是這個道理嘛。可是學長,咱們冠馳恰恰就是在重點針對這些用戶銷售DQ車,你不覺得這裡麵可能有些問題嗎?”聶誌軍不以為然:“你的前提條件還是咱們的車有輻射,你憑什麼確信這一點?”“我沒說確信,但我同樣不確信咱們的車就絕對沒輻射。正因為現在一切都還不能確定,既不知道輻射強度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都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按道理應該避免把車賣給使用率高的用戶。在很多問題沒搞清的時候就把車拿去當出租車或公用車,這就不是在作示範,而是在做試驗。”“過分了啊!越說越不像話!”聶誌軍板起臉教訓道,“快吃你的吧,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雲蔚嘿嘿一笑:“好啦好啦,我想說的都說完了,該吃飯了。不過你剛才一直在吃,現在該你說了。”“你剛才講了那麼多,隻有一個詞說到點子上。”“哪個呀?”雲蔚問。“道理。”聶誌軍回答,“你講的不管對錯,都隻是就道理上而言。你學法律的好講道理情有可原,但我乾銷售的能靠道理吃飯嗎?道理對我來說屁用沒有!”“喂,人家正吃飯呢,真沒素質。”雲蔚搶白道。“你能想象我們做銷售有多難嗎?”聶誌軍這話與其說是訴苦,不如說是炫耀,“做銷售最大的難點就是客戶定位,也就是怎麼找到你的目標客戶。按我們部門常講的話就是電動汽車之所以難賣全在於它多了一個字——‘汽’,如果把‘汽’去掉就剩仨字——電動車——就好賣多了。為什麼?因為客戶好找。滿大街騎電動車的無非是三種人,要麼是快遞公司送快件的,要麼是快餐店送外賣的,要麼就是中介公司的房產經紀!你想想是不是這樣?如果是賣電動車,隻要盯準這三個用戶群就行了,可是電動汽車的用戶群在哪兒?你幫我找出來。”見雲蔚啞口無言,聶誌軍愈發得意,“找不出來吧?就拿這次要告咱們的五個車主來說,三男兩女,職業各異,收入檔次也有差彆,連車的用途也都不儘相同,麵向這種零散的、缺乏共性、不成群體的客戶賣東西,最難!”“原來是因為這個你們才專門向單位賣車……”雲蔚總結道。“當然不止這一點。”聶誌軍手一揮,“做銷售,必須首先搞清楚你賣的東西有什麼特點。我問你,電動汽車的特點是什麼?”“省油?節能?環保?”雲蔚接二連三地猜,指望起碼能蒙對一個。聶誌軍不停地擺手:“這些都是表麵上的,在我們專業人士眼裡電動汽車本質上隻有兩個特點,一個是貴,一個是麻煩。先說麻煩,電動汽車最大的麻煩就在於必須頻繁充電,要想快速充電還需要特殊的充電裝置,私家車連停車位都難找,上哪兒給他安這種充電樁?集團客戶就不一樣了,公交公司和政府單位都有停車場,可以集中安裝充電樁。另外,電動汽車畢竟屬於新事物,還不成熟,各方麵毛病少不了,把車集中賣給這些單位也便於統一提供售後服務,比如換電池之類的。還有,充電時間長這條缺點到了公車司機那兒就成了優點,車充著電呢,沒法出車,可以堂而皇之有理由歇著。”聶誌軍說到這裡忽然歎了口氣,“唉,不過開出租的還是有意見,以前都是歇人不歇車,兩班倒,現在車歇的時間比人都長,當然耽誤他們掙錢。唉,你說我們容易麼?”雲蔚不接他的話茬,追問道:“那另一條呢?”“另一條?哦,貴。這條就更好理解,私人掏自己腰包當然心疼,就算有補貼,照樣比能省下的油錢貴得多,而集團客戶反正花的都是公款,不是自己的錢當然不嫌貴,又能沾上綠色環保的名頭,何樂而不為?其實還有一條……”聶誌軍忽然變得神秘兮兮的,“就是這次事件帶出來的——健康問題。客戶多多少少都可能擔心身體會不會受影響,對私家車主你沒辦法,總不能強迫他買;集團客戶就不同,決定買什麼車的都是領導,領導反正不會親自開車,司機哪有發言權,車買回來你司機愛開不開,怕死不敢開的就走人,領導才不愁找不到人開車。現在你明白了吧,電磁汙染這件事出來之前,我們主要賣給集團客戶;這件事出來以後,我們就更得靠著集團客戶才能賣得出去車。你知道我們做銷售最喜歡什麼類型的客戶?就是這樣的,決策者不是使用者,采購者不是出資者,嘿嘿,這樣的客戶最容易搞定!你比方這家潮菜館,要不是因為有我這樣的客戶撐著,它早都不知道倒閉多少回了!”“可是學長,你們這樣做是在把車賣給最可能受到傷害的人,你不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壞嗎?”“怎麼說話呢?!你少‘你們’、‘你們’的,好像你不是冠馳的人似的。”聶誌軍這次有點真動氣了,“告訴你,這是侯董從一開始就定下的策略,大力做通政府工作,由政府出麵引導機關單位、公交公司和出租車公司購買電動汽車作為公務或運營用車,從集團客戶起步,一個車隊一個車隊地賣,力爭早日達到批量水平,再逐步向私人零售市場拓展。”雲蔚天真地問:“那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是不是也有一點道理?你能不能向老板們反映一下,有些東西他們之前會不會沒想到?”聶誌軍的回應是非常不屑地嗤之以鼻:“你這完全是杞人憂天,咱們侯董每天都開DQ車上下班,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如果真有輻射危害,侯董自己會不知道?侯董怎麼就根本不怕什麼輻射?”“那不一樣。”雲蔚爭辯道,“DQ車就像是侯董的孩子,做父母的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麼都可以付出,包括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這就好比如果侯董的女兒得了傳染病,難道侯董會因為怕傳染不敢抱她嗎?像以前有做塗料的老板喝自家產的塗料,還有做電池的老板喝電池的電解液,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的產品無毒無害,你覺得會有效果嗎?照我看這些都是在作秀,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根本不能消除消費者心中的疑慮。要知道,DQ車並不是消費者的孩子,消費者可不會為了一部車勇於獻身,更不會讓車危及自己親生孩子的健康和生命。”聶誌軍氣得臉色鐵青,嘴唇都在不住地哆嗦,他強忍著沒有發作,猛地站起身走了。雲蔚沒料到自己的話竟會有如此效果,一時呆住,很快想到聶誌軍會不會被氣得不辭而彆,正要打手機就看見他的包還放在座位上,心才稍定,暗笑自己居然長了本事,一席話能把對方逼到廁所裡去。聶誌軍回來了,他沒再坐下,而是把包抄起來,恨恨地對雲蔚說:“這頓飯錢真應該讓你掏,氣得我沒怎麼吃就飽了。尤其不該讓公司出錢,你對公司這麼大意見,難道公司還應該犒勞你?”雲蔚不服氣地站起來:“我出就我出,本來也說是我請你。”“行啦!我都已經簽過單了。就是要讓你記著,是你欠公司的而不是公司欠你!”聶誌軍說完就徑自轉身走了。雲蔚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又上樓到辦公室忙了一陣,與她合租的女孩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今晚男朋友要來,雲蔚想在外麵混到越晚越好。坐末班地鐵到傳媒大學站,公交車的末班車已經沒了,雲蔚打了輛黑車才到樓下。不大的廳裡黑著燈,從地板與門的縫隙間能看到大房間的燈開著,那兩人還沒睡。雲蔚故意弄出點聲響讓他們知道房子裡已經不再隻有兩個人,然後摸黑走進屬於自己的小房間,放下東西再溜到衛生間草草洗漱一下就上了床。她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因為冷,尤其是雙腳冰涼,蜷起來無意間腳掌碰到小腿就會讓她一激靈。房東當初安的空調是單冷的,這片小區的供暖向來是供而不暖,所以冬天便有些難熬。身上越冷頭腦就越清醒,耳朵也格外好使,雖然隔著一個廳,雖然那兩人似乎已在努力壓抑克製,但雲蔚仍然可以很全麵地聽到那個房間裡整個進程的聲音,她不想聽,更不願被那聲音引發聯想,便試圖去找些東西把腦子占滿,其實根本不用找,她腦子裡仍然沒放下晚上和聶誌軍的那場交談,或者說,交鋒。聶誌軍講的相信都是實情,可雲蔚內心裡仍希望自己的想法其實聶誌軍是有所認同的,哪怕隻是一小部分,隻不過因為他身處的地位不便明確承認。雲蔚想起聶誌軍曾經數次提到侯董,似乎是在暗示這一切皆為侯董的旨意他豈敢違抗,想想也是,如果由聶誌軍向上麵提出這些意見,恐怕主管電動汽車銷售的他難免擔上逃避責任、臨陣怯縮的罪名。這個念頭一閃雲蔚忽然有點激動,想是不是應該再做個嘗試,向更高層反映一下,也許這正是聶誌軍暗中期望她做的。雲蔚立刻坐起來,把一條毯子裹在身上,抱過筆記本電腦插好網線。更高層的老板她難得有機會麵見,即便抓住機會她也無法爭取到足夠長的時間,即便時間充裕恐怕她也會自亂方寸顛三倒四,還是寫郵件比較好,雲蔚拿定了主意。公司地址簿裡很容易找到侯董的郵箱,不過就算再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直接發給侯董,還是給萬總吧,好歹萬總大體還知道有她雲蔚這麼個人,前一段她牽頭草擬的經銷商退網流程操作規範還曾得到過萬總的褒獎,說是體現了“冠馳沒吃虧,對方沒難堪”這種他一貫倡導的“雙不輸”方針。定下來發給萬總,雲蔚覺得同時還應該發給聶誌軍,不然萬總也許會懷疑是聶誌軍授意她這麼做的;又想到自己畢竟不是銷售公司的人,這樣跨部門溝通不該瞞著本部門的老大,所以還應該同時抄送給段總以及溫連榮。目標名單已定,雲蔚卻沒有馬上把他們的郵箱分彆添加到郵件裡,她很謹慎,怕萬一寫著寫著一不留神發了出去,讓老板們收到一封半截的郵件還不算最糟,而一旦郵件中有未及修改的嚴重筆誤可就真糟了。首先把能想到的既謙卑又惶恐的詞句堆砌在一起算是開場白,隨後雲蔚用心斟酌反複推敲地列出了三條建議:“第一條,鑒於目前社會公眾普遍擔心電動汽車的電磁汙染可能對人身造成某些傷害,而我們目前所能提供的理論和事實依據似乎還不足以徹底打消公眾的全部疑慮,公司能否考慮一下可否把電動汽車的推廣步伐暫時稍稍放緩一點點,先從技術上找到解決電磁汙染問題的更好辦法,待電動汽車產品更加成熟再大力推廣;第二條,如果公司經審慎權衡後決定仍按既定步伐推廣電動汽車,那麼公司能否再考慮一下可否把電動汽車的推廣策略稍稍做些微調,暫時不要把集團客戶作為重點目標,不要急於讓車用作使用率最高的運營車輛和公用車輛,以免長時間累積的電磁汙染對駕駛者造成傷害;第三條,如果公司經審慎權衡後決定仍按既定步伐、既定策略推廣電動汽車,那麼公司能否考慮在電動汽車的公開宣傳和產品手冊中明確提示客戶,目前關於電磁汙染對車內乘員會不會造成傷害還沒有公認的結論,這一危險雖然可能很小但卻是客觀存在的,再聲明公司已完全履行告知義務,由客戶為其自身行為負責,讓客戶在完全知情的情況下自行選擇是否購買,隻要加上這一句話就可以使我們免責,規避了潛在的法律風險,確保公司的聲譽和利益不受損害。”再下麵就是更謙卑更惶恐的結束語,意思隻有一個,跪求老板們認真考慮她的建議。寫完後默念幾遍,發現實在是噦唆,可又覺得不如此噦唆就夠不上委婉、稱不上嚴謹,幾次想刪改但還是作罷。雲蔚把四個人的郵箱分彆加在收信人和抄送名單裡,想要不要這就發出去還是先等等再說,正猶豫著就聽到另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接著是劈裡啪啦赤腳跑在廳裡地板上的聲音,夾雜著幾聲調笑,衛生間的門打開又關上,隨即傳來蓮蓬頭放水的聲音。雲蔚知道這個夜晚會更加難熬,以她的經驗這一對此時共浴並非尾聲而隻能算是中場休息。“糟糕”,雲蔚暗叫一聲,忽然想到那男的不會又像上次那樣用她的浴巾吧,她可真不想這麼快就又不得不新買一條。心裡一急,手上就亂,雲蔚也許是想按“保存”的,但按的卻是“發送”,見郵件已經成功發送出去,她隻好安慰自己反正是要發的,早發晚發一個樣。其實結果很可能是不一樣的,如果她當時真按了保存,也許當晚的某個夢境、早晨的某個場景、路上的某個念頭都會讓她改變主意,把這封郵件刪掉或者讓它繼續在草稿夾待下去。她完全不必這麼急著寫,更不必如此急著發,等一等,第二天再寫再發也不遲。這時候的雲蔚還不懂,其實很多事情都不用這麼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