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不會覺得我是妖怪嗎?”顧韶卻用一種看傻子一樣“憐愛”的眼神看著她。“這個世上都有黑塔的存在,相較之下,你的經曆反而不怎麼稀奇。”作為七大家族嫡係長子,顧韶再抵觸那個扭曲黑暗的家族,他也在耳濡目染下知道許多外人所不知道的秘辛。在上一個十年“聖日”,顧韶就曾近距離見過“黑塔”,對它頂禮膜拜。隻有近距離感受黑塔的存在,他才知道自己之於黑塔,猶如這顆星球之於浩瀚宇宙。誰也不知道黑塔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它的極限在哪裡,隻知道它是無所不能的神。降世以來,黑塔滿足無數人類的心願,手段堪稱神技。在黑塔麵前,顧韶覺得渺小的自己,連自稱“螻蟻”都算妄自尊大。“未知的事物不意味著它就不存在了,僅僅是因為作為螻蟻的我們還沒資格接觸。”顧韶跟花輕輕並排坐在河邊吹著夜風,他說著轉頭去看身形嬌小的花輕輕,仔細端詳著她的側顏,如著迷般道,“我與你接觸尚短,但也猜得出來,想養出你這樣的人,那個世界想必很美好。”唯有和平中正的環境才能養育出如此美好純澈的人。顧韶有些向往。花輕輕被他的話說得臉頰發燙。左胸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一聲響過一聲,讓花輕輕擔心它會大力破開胸腔。“你能給我講講麼,你的世界?”見顧韶微笑且向往的模樣,花輕輕隻覺得喉間一哽。“它沒有你說的那麼好。”花輕輕腦海浮現那些經曆,肩膀和雙手不受控製得顫抖著,小臉煞白煞白。“我其實……經曆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讓我覺得世界都崩塌了所有的人,所有所有的人,他們都想著我死。嘲笑我、喊我跳下去,明明我什麼錯都沒有犯,明明行惡的人是彆人,我隻是個受害者,但他們卻覺得我該死。”花輕輕唇瓣顫抖著低喃這些,“我覺得活著好累。”她被丟在河邊送進醫院,那對父母又來刺激她,讓她將經曆瞞著,彆報警,彆丟人。她偏不!憑什麼啊?她才是被傷害的人!為什麼受害者不能為自己伸冤?為什麼她要被這對父母糟踐成這樣?為什麼她要忍受命運施加的種種不幸?為什麼她要遭受那些,承擔被這些陰影籠罩後半生的痛苦?那一瞬,她覺得周圍所有的人都扭曲成了厲鬼,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意。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毅然決然報警,各種證據都拿出來。為了儘快為自己討回公道,她還孤注一擲將那些視頻照片打了碼上傳到自己的微博,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講述自己的遭遇。輿論是一柄雙刃劍。不是每一個網友都有媽媽教導他們為人要善良。有人同情花輕輕,有人夾槍帶棒、冷嘲熱諷,更有人跟犯罪者共情說她被傷害是她不檢點。這世上女人這麼多,為什麼惡人不搞她們反而搞花輕輕?這說明花輕輕本身就有毛病啊,刺激犯人傷害她。犯人有錯,花輕輕就乾淨了?再說花輕輕父親是個賭徒、老賴,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父債女嘗有毛病?她根本不無辜!花輕輕現在一想起這些留言就覺得心口悶得喘不上氣。顧韶安靜地聽著,沒出聲打斷。他能明白那種心情。在極度絕望下,任何一點點惡意都會被無限放大,而花輕輕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再來一根稻草便能將她徹底壓垮。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花輕輕用袖子胡亂擦掉眼淚,如受傷小獸一般蜷縮著抱著雙膝。顧韶道:“儘管如此,仍舊比這個世界好得多。你來這裡實在是讓人擔心。”儘管花輕輕說得不詳細,但僅憑細枝末節也能猜出一些。那是個遠比這個世界有秩序的世界。縱有罪惡汙穢,但離大多普通人很遙遠。絕大部分普通人能在國家、政府、法律的庇護下安靜生活,有人替他們背負著重擔,讓他們有機會享受“歲月靜好”。但這些在顧韶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甚至是連做夢都奢望的一切。花輕輕這種人在這個世界生存,真夠嗆。一旦有一點兒懈怠,她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惡意一把拉進更絕望的旋渦。花輕輕泫然欲泣的眸子水汽迷蒙。顧韶說得太對了!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不會跳下去。她不會為了幾個不值得的人、幾句難聽的話付出最寶貴的性命。哪怕花輕輕事業毀了,但她積蓄夠多,光吃利息也能當個小富婆。在生活方式便捷的現代社會,有個電話點外賣、有根網線上網衝浪,關上門就能當個死宅,出了門買張票就能滿華國、滿世界跑,網絡有記憶,但網友都是金魚記性,這些風波再過個幾年就沒人記得了。“我也覺得有些虧。”花輕輕捂著臉。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現在再回憶那些內容,她居然覺得自己能扛過去。不僅能扛過去,她還在顧麵前都交代出來了,也不怕他會用什麼眼光看自己。“儘管這麼說有些過分,但我還是要感慨一句我很幸運認識你。”花輕輕:“???”這就是花輕輕跟顧韶昨晚的經曆。她一一跟裴葉交代了,內心焦慮,有種等待判刑的既視感。畢竟她不是“筱青姐”熟悉的原主花輕輕,而是一個不要臉占了花輕輕身份的外來者。孰料“筱青姐”也說了句跟顧韶類似的話。“誰給你的錯覺,以為你身份藏得很好,我沒有認出來呢?”花輕輕:“……”她以為自己瞞得挺好_(:3)∠)_那些穿越言情果然是騙人的。她一天之內被兩個人拆穿,明明他們之前表現都挺正常。裴葉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花輕輕’。”花輕輕低著頭糾結著手指。“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欺騙你的。”裴葉喝了一口豆腐腦,隨口道:“不用道歉,因為我也不是什麼‘筱青姐’。”花輕輕:“!!!”